第7章 中西合参论血证 (2)
慢性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是一种多见于妇女的出血性疾病。西医认为是因自身产生血小板抗体,引起血小板破坏的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中医则认为本病急性暴发型,属"葡萄疫""温毒发斑"的范畴,而慢性型则属"内伤发斑"或"阴斑"的范畴。郭师针对本病慢性型的基本病机自拟了一个升血小板方:大枣50克,制何首乌、鸡血藤、黄芪、党参各30克,白术、生地黄、阿胶(烊化)各20克,枸杞子15克。加减辨治百余例患者,均收佳效。
加减法:①血小板在20×109/L以下或全身出现瘀斑兼出血者加三七粉(冲)10克,仙鹤草、藕节、丹参各20克。②血小板(30~40)×109∕L,四肢有稀疏瘀斑并常鼻衄、齿衄加白茅根30克。③兼月经过多者加白茅根30克,墨旱莲20克,小蓟15克。④血小板在40×109/L以上,出血倾向不严重仅有少量瘀斑者,服基础方即可。⑤如心悸气短或兼白细胞减少者加麦冬30克,黄精、补骨脂各15克,五味子10克。⑥如兼纳呆、便溏加山药、谷芽各30克,砂仁10克(后下)。⑦如脘腹痞满或服上方后脘腹胀满者加厚朴15克,白豆蔻10克(后下)或枳壳10克。⑧肾阳虚精亏显著者,酌加鹿茸、鹿胶、龟胶、巴戟天、熟地黄、淫羊藿、菟丝子、桂圆肉之类。⑨如微热、手足心热、心烦等营血伏热症状者,当改用犀角地黄汤、黄连阿胶汤合方损益。
煎服法:上方水煎,日1剂,分4次服。若偶有外感或泄泻等则暂停,先解表或调理脾胃,后再继服本方。在治疗期间效尚未巩固前,停服此方不要超过1周。如外感证缓解,虽余症未除,亦可续服本方。但本病极易反复,故血小板虽升至100×109∕L以上,仍需续服1~2个月,以后日用大枣60~100克,连衣花生仁50克左右,煮食或粥,食用半年,巩固疗效。如正服激素者,当随血小板恢复而渐减。
(三)微观辨证,清营凉肝治血小板增多
原发性血小板增多症,是一种原因不明的骨髓增殖性疾病,多起病缓慢,有反复自发性出血倾向,血栓形成,脾脏肿大,血小板计数持续高于800×109∕L,且血小板的形状大小不均、畸形、集聚成堆。西医治疗为抑制血小板生成、拮抗血小板凝聚、血小板分离置换等,并严禁切脾。对无出血及血栓尚未形成者,西医主张不用药疗,认为药物的不良反应与病本身的危害性相等,此时正好可发挥中医的优势。
郭老认为,本病之辨证当以微观为主,认为血小板增多为肝之疏泄太过,正如血小板减少为肝不藏血而疏泄不足一样,无论宏观所见如何,并无太大辨证价值(或意义)。他指出肝之疏泄太过为肝热所致,肝热导致营血伏热,当有出血倾向时(包括鼻衄、齿衄、皮下瘀点或消化道、呼吸道、泌尿道出血等),为营热动血;而血栓形成时(脾、肠系膜、下肢浅静脉和周围动脉均可发生,引起相应症状),为营热瘀滞,都当清营凉肝,兼以化瘀止血,此为基本治法。
(四)白细胞减少症治从气血两虚
白细胞减少症指周围血液中白细胞总数持续低于4.0×109/L者。若白细胞总数低于2.0×109/L,而中性消失或绝对值低于0.5×109/L者,称为粒细胞缺乏症。服用某些药物或放疗、化疗以及某些感染、血液病或遗传、免疫因素等都可能导致这两种情况的产生。
郭老认为白细胞减少症多属中医虚损范畴,以气血两虚最为突出,常与心脾肾三脏功能失常关系密切。若伴感染者也可能出现血热阴虚的演变。粒细胞缺乏症在中医病因病机上常由热毒所致,病情多按卫气营血传变,每系明显实证,与属虚证的白细胞减少症辨治显异。
二、辨治上的拓展
(一)凡有外感先治感
外感六淫时邪,既是外感病主因,又是许多内伤杂病复发、加重和影响治疗效果的重要因素。仲景"外证不解,当先解外"的原则,有普遍指导意义。因外感致表气闭郁,可一汗而解。而内伤杂病复遭风寒外感,也须先解表、和表。当外感失表散致邪内陷,传变入里,常造成变证、坏证,若内伤杂病失于表散,结果亦相同。尤其是慢性病、老年病,多气血亏虚,表卫不固,稍冒风寒,即患外感,易使原病复发,复发一次,病情加重一等;有的原病本已近痊愈,但因一次外感而憾致前功尽弃;有的更因一次外感失治,甚至使邪陷正馁而亡。
故此等病人外感时,必当先解表、和表,而未感时也应注意固表实卫,避免触冒风寒,不少慢性疾病,防止了外感即可使原病逐渐好转。一般人外感,可投辛温或辛凉重剂,但虚人外感,只宜轻清宣透,取微似有汗即可。多予桑菊饮、小柴胡汤、柴胡桂枝汤等。若不作汗,可加人参鼓动正气(如参苏饮);而对解表药极敏感的体弱者,稍予解表常致大汗,发生亡阳、亡阴之变,郭师认为只有在实践中通过摸索,去掌握分寸进行辨治。而湿热邪气,则多犯中焦,或流注下焦,当先清利芳化,分消湿热,使其气机舒展,有的竟因此而使原病好转。不如此,则湿热稽留,气机壅滞,变证百出,病深难解。对伤暑伤燥患者的治疗,亦应考虑本病之特点,用药当平和为要。
(二)气机不畅先解郁
郁者,滞而不通之意。郁久可致郁证(指无形之气或有形实邪痰、瘀、食、石、虫、燥屎、浊水等的阻滞,导致气机不畅为主要病机的一类疾患)。但不包括六淫邪气所致表气闭郁、肺气壅滞或三焦遏郁等外感邪气所致之郁。郭师认为观察一个血液病病人,如无外感存在,就当考虑有无气机郁滞的问题,说明他对郁证有可能加剧患者原发的血液疾病是极其重视的。
郭师还指出,朱丹溪曾提出六郁(气、湿、食、痰、火、血)之论,其实不过是指无形之气郁和有形之实邪致郁两大类。然六郁相因,恒以气郁为首,诸郁之治,莫不以调气为要。因无形之气郁日久,必致有形实邪阻滞之变;而有形之实邪阻滞,亦未有不加重无形之气郁者。故不论治无形之气郁或治有形之实邪阻滞均当调气。所以,化湿的胃苓汤、消食的保和丸、祛痰的二陈汤、清热的景岳化肝煎、活血的血府逐瘀汤等,方中无一不配以陈皮、厚朴、青皮、枳壳等行气之品。然气郁即木郁,木郁即肝郁。肝滋生于木,涵养于土,性升散而喜条达。故郭师指出所谓治气郁当调气,实际调气即是调肝,调肝即是达木。只要肝气调达,则气顺血和,升降有常,脏腑协调,脾胃则能纳能化,气血则能生能长,此治郁即寓治虚之义。尤其慢性血液疾病,多虚亦多郁,常虚郁互见,有时单治其郁而虚证自解,如不治其郁而纯补其虚,不仅达不到补虚目的,反愈补愈滞,病无宁日。然而,调气之药,多辛散耗气,气虚或阴虚者均难多用久用,一旦气机疏利,即当改投补虚培本,或以饮食调养,各随其宜了。
(三)运化失司先理脾
如血液病人无外感和气机郁滞,郭师认为当考虑其脾胃的运化状况。只要脾胃运化失司,首当调理脾胃,俟其健运,再调治其他。有的患者虽气机郁滞(系宿食、浊水、瘀滞、结石等造成),但脾胃太虚不任攻伐,也当先行调理脾胃,再议治郁,或间隔实施。许多慢性病人,常随脾胃运化的恢复,带动了脏腑功能向康复转化,从而促使原发的血液疾患好转,甚至痊愈,此乃治本之道也。
由于营卫气血全赖水谷化生,只有脾胃健运,气血有源,才能抗邪、修损,扶正却病,且药物亦必赖脾胃之运输才起作用。故郭师指出:除某些外感病(如湿热蕴结中焦等)、伤食证等,有一时性脾胃运化失司之证外,许多疾病过程,尤其是慢性疾病,脾胃的功能状况,乃是病情好转与恶化的标志。他强调:一切慢性疾病,只要脾胃不虚,则虽重却不险;若脾胃一败,生化无源,病虽轻而难复。故诊治慢性原发性血液病,益脾和胃当贯彻始终,即脾胃尚可时,小心护胃顾脾,慎用大热大寒,猛攻厉伐,或壅补腻膈之剂。如其必用也须稍加反佐,或芳香流动之品。另脾胃虚弱者当调理饮食,总宜清淡,新鲜,荤素搭配,粗细混食,多样化,富营养,八分饱,勿过量为原则。
(四)平调阴阳疗原病
前述治感、治郁、调理脾胃三步骤,皆属于广义的平调阴阳范畴,可使许多血液病证得以缓解或治愈。这里所谓平调阴阳,郭师认为是指对虽经前述三个步骤进行治疗,但原病未愈的血液病患者,当从平调阴阳入手;如原血液病不存在按前述三个步骤治疗的病情,亦应从平调阴阳着手去治疗,即"虚者补之,实者泻之,以平为期"。但治疗中切忌片面而纯粹地"中药西用",即根据现代医学的病因概念,用中药来治疗原病。例如,由于存在细菌所致的一些慢性疾病,如慢性肾盂肾炎、慢性痢疾等,采取中药进行所谓的抑菌治疗,却没有效果,甚至加重病情,如采用平调阴阳之法,即改变其细菌致病的条件性,则不治因而治因,常能收到较好效果。这正是中医最具特色的治疗手段,也是中医学的优势所在。不过,郭师主张在辨证论治的情况下,汲取现代中药研究成果,可更好地收到平调阴阳疗原病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