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大门被推开了,两个民兵背着余天志老头(80多岁),毛玉国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一屋人霎时愣住了。
文义:(跳过去指着毛玉国)毛村长,茅厕里过秤,你太过分(粪)了!我下午没答应你在鱼塘入股,你就打击报复了是不是?
毛玉国:(对中明老汉)随你们咋想,人是给你们送来了!(对民兵)把他放在椅子上,我们走!
民兵把余天志老头放在椅子上,转身和毛玉国一道急匆匆走了。
文义:(气愤地冲毛玉国)姓毛的,你是长尾巴蝎子,满肚子坏水!
余中明:(不解地)咋回事?
文忠:(急忙向父亲表白)都是毛玉国使坏!刚才开会,毛玉国说有地方饿死了五保户,我村的五保户,谁种的地多,谁就接回家养,我没答应,他就送来了。
文义:那你刚才在会上,咋屁也没放一下?
文忠:我没放?我哪里没放?有你在说,我能插上嘴吗?
文义:你不说也倒罢了,你还讨好,(学文忠)村长也挺难的!
文忠脸红了。
卢桂芳:(故意指责丈夫)这家里就你是窝囊废!谁叫你不像人家念那么多书呀!
余中明:(突然大吼)都给我住嘴!
文义:他能送来,我也能送回去!我把他背到毛玉国家里!他是村长,他为啥不该养?
文忠:对,给他送去!
文义:(故意地)那大哥来背呀!
文忠:(突然迟疑地)这,算啰,还是老三你去,何必大家都去得罪人呢!
文义:嚯,就你当好人呀!
文义走到余天志老头面前。
这已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昏黄、呆滞的眼珠像小孩一样,好奇地在余家人身上转来转去。
文义弯下腰,动手去抱天志老头,中明老汉抢过来,掀开了他。
余中明:给我放下!
一家人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余中明:我们养!
文义:爸,你要好好想一想,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卢桂芳:好嘛,我现在又多个老人!要养你们养去吧!
田淑珍:(看见儿子媳妇都反对,也数落老汉)你呀,尽做傻事!添这样一个瘫子,端茶送水,接屎接尿,谁来干?
余中明:(半晌)你们以为我想找个老人来服侍,是不是?我是看见他可怜,遭罪呀!年轻时候,是多好一把种田的能手呀!远远近近,有谁种田能超过他,还上县城开过劳动模范会呢!左邻右舍,哪个又没得到他的帮助?可现在老了,不能动弹了,就没人管了,这人心到哪里去了?我也是种庄稼的命,我庄稼人看着庄稼人受罪,不该帮帮吗?你们看他成啥人了?我这里(他拍了拍胸膛)都是肉长的呀!(说着,眼里噙上了泪花)人家还买母行孝呢!你们是嫌他来吃了你们的,穿了你们的,住了你们的,是不是?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能吃你们多少?真是这样,我不吃不穿行不行?没人端茶喂饭,我余中明不缺胳膊少腿,我不要你们干行不行?
文忠、文义、卢桂芳、田淑珍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唯有天志老汉,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痴呆而好奇地看着他们。
20孙学礼家夜
窝棚里。
文富瞪着双眼,看着夜空。
玉秀的脚步声传来,他掀开被子,猛地站起来,头撞在了窝棚中间的挡席上。
玉秀:还没睡?
文富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玉秀走了进去。
他们面对面站着。
过了一会,文富慢慢抬起手,他试图去抓玉秀。
玉秀急忙蹲下身,掩饰地按着地上的稻草。
玉秀:冷不?
文富:(也蹲下来)热着呢!
他们在稻草上坐了下来。
玉秀:上午摔了,还疼吧?
文富:不疼!
玉秀:不该让你在这儿睡的。
文富:看材料这活儿,咋好交给别人呢?
玉秀听了这话,显得很激动,不由自主地把手移过去,握住了文富的一只手。文富立即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盖在了玉秀的手上。
玉秀慢慢将头靠在了文富的肩膀上。
21中明老汉家夜
余中明:(将面条端到余天志老头面前)三叔,你还没吃饭吧?
余天志怔怔地看着他。
余中明:(凑到余天志耳边,更大声地)你吃饭没有?
余天志听清楚了,摇了摇头。
中明老汉立即将面条松了松,将还没吃的半只油煎蛋,往余天志嘴里送去。
余天志的眼睛立即亮了,他大张着没牙的嘴,一口将蛋吞下去,烫得叫唤起来。
余中明:(大声)你别着急,三叔!
他将面条送到嘴边,吹了吹,待稍冷后才喂到余天志嘴里。
余天志蠕动着没牙的嘴,慢慢地嚼着面条,不像刚才那样急了。
中明老汉继续一点一点地将面条喂进余天志嘴里。
文义:爸,我来喂吧。
余中明:(把碗交给文义,站起来,对田淑珍)等出太阳了,烧锅水给他洗一洗,把我的旧衣服给他换上。
22孙学礼家夜
窝棚里,玉秀仰脸看着文富。
玉秀:你爸说,我们啥时候结婚?
文富:(深情地注视着玉秀)看你呢!
玉秀:早点办吧!
文富:(激动地)你爸,会同意?
玉秀:(从文富肩上抬起头)你别管那么多,该办就办吧!
文富:行,我回去就和爸商量。
玉秀:要快,别拖!
文富:(突然意识到某种原因)咋回事?
玉秀:没啥,只是抓紧办吧!我也不要你啥,只给我买一只啥西铁城表,四百多块,行不?
文富:四百多块?
玉秀:我也知道这表太贵,庄户人家舍不得买。(她从怀里掏出小布包)这是我悄悄积下的一点私房钱,三百多块,你拿回去帮补一下家里的花费吧!
文富:(将布包挡了回去)不!你留着自己花吧!我家今年该卖一万六千多斤定购粮,还下欠一千多斤了,我明天就回去,卖了粮,结了账,不就有钱了?
玉秀:(又将布包塞给文富)啥你的我的,我知道你们家日子并不好过。
她把布包塞进了文富怀里。
文富突然冲动地一把抱住玉秀,他低头要去亲她,玉秀却把头偏开了。
玉秀:(央求似的)别这样,等结了婚,我们再……好不好?
文富看着玉秀,手渐渐松开了。
23村小学夜
失恋的朱健,疯了一般拉着琴,琴声时而激越,时而舒缓,时而像狂风暴雨般地倾泻,时而像低回萦绕般缠绵。拉着,他猛然停了下来,头伏在桌上,我们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抽动。
24中明老汉家夜
文英房内,文英姑娘坐在桌前,还一点没有睡意。她趴在桌上,在漫不经心地写着什么。镜头落在纸上,我们才看清她满纸写着的都是“林平”两个字。
写着,她搁下笔,双手托住腮,凝神望着窗外璀璨的月光,似乎发起了呆。
25孙学礼屋后的公路上第二天日
文富推着自行车,和玉秀并排走着。
他们在一棵白杨树下站了下来。
树上,一对鸟儿亲切地叫着。
文富:家里事多,你回吧!
玉秀:忙啥?
文富:我回去卖了定购粮,找曹八字看定结婚日子,就来告诉你。
玉秀:嗯!
文富:别累着了身子!
玉秀:不会的!
文富:我走了!
他推起自行车,欲走。
玉秀:哎——
文富:(停住,回过头)还有啥?
玉秀:没啥,你慢走!
文富依依不舍地骑上自行车,终于走了。
走过一程,回头向玉秀挥着手。
玉秀也挥手,目送文富远去。
26中明老汉家日
余家一下沉浸在了喜事即将来临的兴奋中。
田淑珍、卢桂芳为文富打扫着新房。
文英在贴一个胖娃娃的画报,她有些心不在焉,贴好以后,又回头望着窗外发呆。
文忠、文富、文义和中明老汉,将楼下的家具往楼上文富房里搬。他们干得热汗涔涔。
文富:(忽然发现少了一样家具)哎,那张写字桌呢?
文忠:(不好意思地)我、我搬过去了。
文义:啥,你搬去了?
余中明:(大声)你搬去干啥?
隔壁传来卢桂芳的叫嚷声。
卢桂芳:(画外音)爹,你可别太偏心眼了,这家不是哪一个人的。文忠结婚那时有啥,啊?木板箱子都没有一个!那样多家具,我要一件还不行?
余中明:(对文忠)你知道这些家具派啥用场?
文忠:知道。
余中明:(厉声)还不快给老子搬过来,你个杂种!
文忠作难地蹲了下去。
卢桂芳:(画外音)爹呀,文忠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要不是,我们就走!
文富:爹,算了!大哥大嫂为我,也吃了不少苦!就算我报答大哥大嫂的恩情,送给小梅做作业好了!
中明老汉深情地看着他。
文富:(想了一想)大哥,我有了大衣柜,这个小衣柜,干脆一下送给你和大嫂装衣服吧!
文忠:老二!
文富:我是真心,大哥,搬去吧!
文忠蹲着没动。
文富突然将小衣柜扛到肩上,往楼下走去。
文忠:老二!
余中明:文富!
田淑珍抹起眼泪来。
文义、文英盯着地上的文忠。
文英:大哥,你对照一下,像不像当哥的样子?
文富送了衣柜,重新走上楼来。
余中明:(突然一把拉住文富)儿呀,只有你才像爹脱的壳呢!
文忠难过地站起来,“咚咚”地跑下楼去。
片刻,他又将小衣柜扛了回来。
文富:大哥,你这是咋了?我们是谁跟谁?
田淑珍:行了行了,看看还有啥没有收拾好的,看看,啊?
说着,她将箱子打开,把早已准备好的被子、毯子、枕头、枕巾等拿出来,摆了满满一床。
田淑珍:看看,还差些啥?我们赶快买!
余中明:(对文富)对,你去看看,别到时漏了啥,让人笑话。
余文全忽然风风火火赶来,站在门边,用嘴发出两声鞭炮响。
屋里的人回过头。
田淑珍:(笑着)我说啥响呀!还是山东的骡子学马叫,南腔北调!
余文全:哎呀,二婶,我来给你们打火炮呢!
田淑珍:你少拿二婶穷开心,时候还没到呢!
余文全:这不就快到了!哎,明天,那个林平大记者来了,叫他给你们这样,(学了一个照相的动作)咔嚓一张!
余中明:你这孩子别乱嚼呀!
余文全:(正经地)真的!刚才毛村长让我告诉你,他说县上那个林记者明天又要来你们家采访,乡上通知的!
余中明:采访个啥?
文英听了文全的话,一种异样的光彩,从目光中飞出,她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余文英:(拉住文富)二哥,你快看呀!这被面行吗?啊!
27孙学礼家夜
旧房偏厦里。
石太刚蹑手蹑脚走来,走到厨房与里屋相连的门洞前,忽然听见里屋有人说话,站住了。
里屋。
刘泽荣:(从床上拿起衣服)秀,今晚就你一个人睡了!
玉秀:妈,你去哪?
刘泽荣:文富走了,那些旧材料虽说不值钱,可总得看着。你爹在上面的新房守着东西,我去窝棚睡。
玉秀:妈,我去吧!
刘泽荣:还是妈去吧,明天你要起早做饭呢!
说着,刘泽荣往外走来。
石太刚急忙出来,闪到墙角。
刘泽荣:(走到门洞,回头)睡吧,啊!
玉秀:是,妈!
刘泽荣走了出去。
石太刚闪出来,刚想往玉秀房里去,玉秀却拿过一张篾巴,堵住门洞,又用一根杠子从里面抵上。
石太刚望着门洞呆呆地站着。
28中明老汉家夜
堂屋里,全家人围着中明老汉。
田淑珍:不管咋说,我要办得像模像样些!
文英:当然啰,我娶嫂子嘛!
田淑珍:孩子他舅、他姨,啥时去通知?
余中明:忙啥?把日子看出来了,再通知也不迟嘛!
文义:对!
田淑珍:我怕到时候来不及呢!
卢桂芳:我们这么多人,来得及的。
田淑珍:好吧,我就听你们的!
29孙学礼家 晚
新房里一间屋里,石太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过一会,他坐起来,拿起玉秀一张单人照片,细细地看着。
他嘬起双唇,在照片上亲了一口。
过了一会,他忽然悄悄溜出了门。
野外,月亮走进云层,秋风打着呼哨刮过。
30偏厦房里夜
玉秀甜甜地睡着,清秀、俏丽的脸上挂着微笑。
石太刚绕着乱七八糟的木料、竹筒、砖块等,来到了偏厦里。
他走到门洞边,推了推篾巴,没推动。
他又走到只有一人多高的隔墙前,突然笑了。
接着,他双手把着墙,用力一撑,翻上了墙头。
他朝房里窥看了一会,轻轻地往下跳去。
玉秀仍在甜蜜地睡着。
房里很昏暗。石太刚锨亮打火机,室内的一切非常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朝玉秀妩媚的面孔端详良久,然后灭了打火机,转过身,把抵篾巴的杠子拿掉,又把篾巴门搬开。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玉秀床边,解着衣服。
突然,玉秀翻了一个身,把手伸出被子外,说起梦话来。
玉秀:我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
石太刚猛地一惊,慌乱地蹲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床上的玉秀,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玉秀又安静地睡去了。
石太刚站起来,重新解开了衣服。然后悄悄钻进了玉秀的被窝。
镜头下移,遮住了画面。
片刻,玉秀猛的一声惊叫,接着跳下床,衣衫不整地哭叫着,向窝棚外跑去。
边跑边把衣衫拉来遮住上半身裸露的身子。
31孙学礼家夜
新房屋子里。
刘泽荣母女紧紧抱着,都在哭泣。
石太刚坐在一边。
孙学礼盯着石太刚,嘴哆嗦着。
刘泽荣:你咋能这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