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她这一说,沈鹿也傻眼了,“那……你是谁?”
“我……我……我也是西山门人!将军,你难道要扣押西山的人?!”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胡诌起来。既然这个西山来头不小,那沈鹿和男子都对无筹的师父颇为忌惮,那她只好死也要抱这条大腿了!
“你是西山门人?”男人忍俊不禁,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为了保命,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他刚一说完,怕被人认出,又慌忙把头垂了下去。
沈鹿也笑道:“西山门人都是和尚,什么时候多出个女弟子来?这岂非天大的笑话?”他这一说,那些围着没走的军士也哄然大笑,有人还鄙夷道:“当真是不知羞耻,竟想污了黄昏大侠的名声!”
书南一怔,忘了无筹是个和尚,他师父自然也是和尚!现在,要她再想个借口却也想不到了,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无筹,满眼都是乞怜。
救人救到底,无筹也不想半途而废,便鼓起勇气道:“这位女施主虽非我西山门人,却是曾国皇帝陛下赐予我师父的四大护卫之一。想必两位军爷也知道,皇帝陛下每两年都会派四名女护卫守护我师父,这位女施主正是今年新上任的,不知为何竟会在这里,还被两位当成了孙公子的丫鬟。”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书南登时转哀为喜,妙啊!这位曾国的皇帝竟然派女护卫保护大师,真是派得好,派得妙!她连忙顺势道:“正是。沈将军,你该不会还要阻拦吧?你是曾国的将领,难道连皇上的任命也不顾吗?还是要扣押皇上钦赐的护卫?”
她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沈鹿一下子不知如何招架,下意识地回看了主子一眼,可那男人却将头压得更低了,只是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腰间的佩刀。
沈鹿说道:“若是皇上钦赐的护卫,卑职无权扣留,只不过还请姑娘将圣旨请出来,也好证实一下身份。”
她到哪里去变个圣旨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的密旨,岂是你说看就看的?!”
沈鹿也不慌,道:“姑娘说得极是,听闻皇上派去西山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如姑娘也使上一招半式,只要能证明姑娘的身份,我们立马放行。”书南不过是一个丫鬟,只怕最基本的武功也不会,他这般惺惺作态,故作“大方”,既不会落人口实,怀疑他不遵圣谕,又不给书南机会,让她趁机逃脱。
凌书南道:“我受了内伤,没办法用力。”
沈鹿笑道:“那就不用内力好了。”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男子就朝沈鹿递上了一柄三寸长的小飞刀,“这个用不着内力,姑娘只要证明自己武功卓绝、无人能敌就行了,也趁机让我等开开眼界。” 他这一说,其他将士也都来了兴致。
“这……”无筹再度愁眉不展,难道真的救不了这位女施主了?突然,潲水桶里的书南发话了,“是不是只要我表演了飞刀,你们就放我走?”
“自然。只要姑娘一展绝技,我们便打开寺门恭送两位。”沈鹿拍胸脯保证,他是铁了心认定书南不过是垂死挣扎。那些士兵中,真有那么个傻乎乎的相信书南是绝顶高手,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馒头,顶在头上,远远地走开,甘愿当靶子。
“喂,你不用走了!”书南喊住那个“靶子”。
沈鹿一听,也把那人往回叫,“就是,你站那么远,姑娘怎么射得着?”
“姑娘我不会射。”书南觉得这句话说得别扭,顿了顿方道,“我的意思是,掷飞刀这么基础的武功算什么绝技?就算我射中了又如何,将军还不是可以说我并非一等一的高手?”
这下子,沈鹿倒是有些茫然了,“那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要表演的绝技,自然是旁人没办法做到的。”她眼波流转,眉眼里透着一股笑意,一边朝那靶子招手,另一边则向沈鹿摊开纤纤玉手,“拿来。”
沈鹿忽然就被书南的那种眼神给蛊惑了,尤其是当她的手接触到那柄飞刀时,他竟然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真是个擅使飞刀的高手。那靶子也已经走了回来,凌书南一把将他手里的馒头抢过来,细细打量。
其实,自打她看到那柄飞刀的一刹那,手心就已经莫名地有些痒痒了。待她的手终于接触到那柄飞刀时,整个人都有一种充实的感觉。这虽然不是她惯用的那几把刀,却也足以让她找回属于自己的世界。此时的凌书南,仿佛又站回了××TV“食神”大赛的表演现场,周围是专业的评委和无数的观众,而她则信心满满地等待着她的Show time!
无筹眼见书南一言不发地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白面馒头,不禁好奇道:“女施主,你要表演什么?”
凌书南嘴角已经泛起了笑意,她抬眼瞟了无筹一眼,吐字清晰,“削馒头!”
沈鹿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没站住。
无筹刚才瞧凌书南成竹在胸,还在想莫非她真的会什么绝技,待听到这三个字时,顿时傻了眼。旁边的士兵们已经哈哈笑出声来。那个男人依旧站在暗处,肩头耸动,想必也在忍着笑。
书南心念一动,这个男人,只作寻常士卒的打扮,显然是不愿被人认出来。而他和沈鹿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想阴谋,就更加说明他是见不得光的。哼,你越是想藏,我就偏不让你藏!或许打乱了他的计划,她会有一线生机!一想到此,凌书南干劲更足,自顾自地手抄飞刀,用力一撇,第一片馒头片已经飞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片馒头穿越人群,径直飞向沈鹿身后的一兵士。那兵士两指一伸,就将馒头片轻松夹住,眼见那馒头片只有铜板的厚度,不禁嘲弄道:“这么薄,女侠小心别把手指给削了。”此人正是隐藏于沈鹿身后的男子,他一出声便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心中暗惊,自己竟会如此大意,险些暴露自己。思及此,他不再说话,低着头把身子往人群里挪了挪,偏偏那馒头片就是不放过他,第二片又朝他飞来。
男子正要把馒头片甩掉,第三片和第四片却同时向他飞来,直直砸到他的盔甲上。他再挪步,第五片和第六片像是长了眼一般,又砸了过来。男子顿生怒意,两只拳头不由捏得紧紧的。这女人明知道他想隐藏身份,却偏偏要把他暴露于人前。此时,那些馒头片通通砸向他,所有将士的目光都因那漫天飞舞的馒头片而聚焦于他。
好啊,当真是找死!男子低着头,压抑着心里强烈的杀意,只等人群散去再跟那女子算账。可是,突然间,当他不经意瞥见地下散开的馒头片时,不禁怔住了。
那些馒头片都是一样的尺寸,一样的厚薄,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头倒出来一般!
这女人竟有这等本事!
旁边陡然响起了掌声,也不知是谁率先喝起彩来,叹道:“好漂亮!”那男子这才发觉,那些碰到他身上的铠甲,又弹出去落在地上的馒头片,居然环绕着他在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堆叠起来,规规整整,层次分明,那哪里是什么馒头?那根本就是一朵将他包裹在其中静静盛开的雪莲花!
“好了!表演完毕,整整三百片,你们可以数数。”书南发话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士兵,虽然人多,却鸦雀无声。凌书南满意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沈鹿,冲他摇了摇手中的飞刀,“沈将军,不知我这可算得上是绝技?我可是班门弄斧了。”
沈鹿半天没有说话,看着潲水桶里头那个脏兮兮的女子,似乎有一种令人着迷的神采。不知为何,他想起那一晚的那一幕,一边是砸得稀巴烂的狍灰,一边是完好无损安然睡着的女子,忽然就觉得触目惊心。能将一个那么小的馒头,足足削出三百片,而且每一片的大小、形状、厚度都相同,这需要多么纯熟的刀法,才能办到!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能将飞刀练到这般地步,简直是出神入化!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未等沈鹿想明白,人群中忽然有人用颤抖的声音高声喊道:“太子殿下!”他这一声惊呼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刚才大家只顾着欣赏凌书南的绝技,却忽略了一个人,此时经人提醒,几乎是同一时间,好些人都异口同声地呼唤起来,齐刷刷地朝着馒头莲花的方向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这下轮到凌书南震惊了。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心一意想要揭发的这个阴险腹黑男却有着最光明正大的身份——曾国当朝太子!那他这般鬼祟是为哪般?
男人再藏不住,缓步走了出来,阴沉的脸庞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我就是在宫里头闲得无聊,出来晃悠晃悠。”他索性把头顶的盔甲也解开,扔向沈鹿,“今晚本王玩得很尽兴,哈哈!好,沈将军,给本王打赏,每个人都重重有赏!”
那些军士没想到今夜走了狗屎运,连忙叩头谢恩。凌书南却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本以为顶着个“皇帝御赐女侍卫”身份,能顺利出去,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阴谋男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太子。早知道他是太子,说什么她也不去招惹他。老天爷,你这是什么设定啊?太坑爹了!明知道希望有些渺茫,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沈鹿:“沈将军,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你答应过……”
沈鹿下意识地看了太子一眼,然后回过头来,朝凌书南抬了抬手,“来人,开寺门,送无筹小师父和姑娘出去,其他人也都散去吧!”
当听到 “开寺门”时,书南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居然这样顺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她生怕太子和沈鹿忽然反悔,连忙拍了拍旁边的无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小和尚重新推起板车,车轱辘吱呀吱呀地响着,载着头顶着一片烂白菜叶子、手扶着潲水桶的书南,满怀期待地迎向她的新生命!
无筹背着凌书南往山上跑,虽然他年轻力壮,可路途遥远,还是有些累了,“女施主,要不我们歇歇吧?”说着,便要将书南放下。
“不行,这里离大雾寺太近,小心有追兵。”凌书南的紧张却让无筹哂笑,“你放心吧,他们听了我师父的名头,怎么敢乱来?再说了,姐姐你武功那么高,就算他们来了,有你我联手,管保无人能敌。”他一高兴,竟忘了称呼凌书南“女施主”。
凌书南可没有无筹那么乐观,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太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唉!那家伙怎么就变成太子了呢?
既然无筹执意要休息片刻,凌书南便趁机问起他这个世界的形势。
或许是凌书南的问法太奇怪,无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姐姐,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是啊,我之前一直待在家里头,并不知道天下事呢。”
那无筹很是单纯,听凌书南这样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姐姐一定是在深山里头勤练武艺,自然不知天下事。”此时他心情大好,将他所知晓的事全盘托出。
凌书南渐渐清晰,这或许是一个与她穿来的时代在同一平行空间轴上发展衍生的世界,它们拥有共同的山河和文明,却发展出截然不同的国度和历史。
在这片土地上,有许多国家和政权,其中实力最强的有三个:长江以北的楚国,楚国北面的燕国,以及长江以南的曾国。听闻这长江以南本是吴国孙氏的河山,只是二三十年前,楚国出了一位天才军师轩辕季,挥师南下,灭了吴国。吴国被灭之后,吴国的藩王和拥有兵权的重臣各自为政,瓜分天下。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占据富庶江南的曾国成了南方的最强国。如施南国这样的小国虽偏安一隅,却也要仰仗曾国鼻息。
曾国的开国皇帝郦元,本是吴国的大将军,听闻当初吴国末帝临终时将襁褓中的太子托付给他,可谁知吴太子与吴皇后最终不幸罹难,手握重兵的郦元最后自立为帝。但是,郦元东征西讨,扩张曾国的同时,也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因曾国根基未稳,偏偏太子郦天霄年幼,郦元恐太子不能服众,引起哗变,便恳请其弟郦圭即皇帝位,待太子成年后,再归还帝位。哪知道,郦圭这皇帝一做便是十年,如今的郦天霄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也没瞧见郦圭有归还帝位的举措。
凌书南大概有些明白了,这皇位可不比别的,一旦坐上去,就没人想下来,郦天霄这个太子肯定做得不安稳。只不过他鬼鬼祟祟地从京城跑到这里,所谋划的就是孙玉钦的那个什么家传之宝。
凌书南忽然觉得孙玉钦的这个宝物才是关键,她记得腹黑太子郦天霄曾提到过,好像是叫“碧海神珠”。
“无筹,你可知孙玉钦的碧海神珠有什么用?为何那么多人争夺?还有那孙玉钦是施南国的什么人?”狍灰用兵围困逼迫,沈鹿和郦天霄精心设计,无一不是冲着那碧海神珠。
无筹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没听过什么碧海神珠。”
凌书南微微有些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宝物既不寻常,无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不过孙公子我倒是知道,他本是施南国的世子,但是施南国王在几年前瘫痪卧床,整个施南国便由贤妃和国舅把持,而后施南国王病死,贤妃拥立自己的儿子孙玉堂为王,废黜了孙玉钦,并且把他赶出了施南国,后来孙公子便带着一家老小到柴桑县定居。我大伯就住在柴桑县,听说孙公子极有生意头脑,在柴桑县开了好几家铺子。”
这柴桑县就是她那一世的赣鄂交界地,距离此地不过百里,因柴桑毗邻吴国旧都武昌,并不在曾国和楚国的国界内,距离施南国也远得很,颇有些三不管的样子,非常适合孙玉钦这样尴尬的前世子隐居。只是没想到狍灰为了得到碧海神珠,竟然一路追杀,把孙玉钦一家老小从柴桑一直逼到这里来。
凌书南不禁沉吟,“这碧海神珠究竟有什么用呢?”
“你想知道碧海神珠有什么用,不如让本王来告诉你!”
凌书南吓了一跳,树后突然多出好几个人影,无筹陡然站起身,却太迟了,他和凌书南已被十几人团团围住。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郦天霄!
竟然追来了!凌书南忍着痛站起来,质问道:“沈将军已经答应放我走,为何出尔反尔?”
“现在是本王让你留下。”不等凌书南说完,太子就一锤定音,“没想到原来我曾国有这等厉害的侍卫!我看你就不用去西山了,本王也很需要人保护,你就留下来做本王的东宫侍卫,皇叔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的。”
“你……”凌书南说不出话来。她就奇怪为何他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原来只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留下她罢了。
凌书南眼泪汪汪地看向无筹,可怜太子也没有忘记他,他热络地拍了拍无筹的肩膀,“本王一直仰慕黄昏大侠,小师父不如就到我的别院做客,改日我随小师父一起上西山拜会令师。”
当朝太子搂其肩膀,邀他“做客”,还表示要“一起上西山”,小和尚无筹一时间都有些轻飘飘了,他一下就放松了警惕,“可是太子殿下,你不会让他们把姐姐生祭了吧……”
“本王当然不会让他们胡来。”听到郦天霄的话后,无筹顿时放下了心头大石,当即狠狠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太子的邀请,“好!”
好!好你个头啊!他哪里知道太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煦,凌书南正要提醒无筹别上当,却忽然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味,眼前瞬间一黑,脑袋一麻,她心道,完了,不用想了,这次,她彻底地死翘翘了。
“主子,她武功这么高,难道真的是皇上派去的女护卫?”太子别院内,沈鹿想起凌书南挥刀时从容不迫的模样,竟萌生了一丝敬畏。
“当然不是。皇叔手中都有哪些护卫,我清楚得很。”座上的郦天霄不容置疑地否定道,“不过,孙玉钦身边竟有这样厉害的丫鬟,倒是出人意料。”
听闻此话,沈鹿顿时松了口气。伴在郦天霄身旁的东宫侍卫君由绛提议道:“那我现在去杀了她!”
“不急。”郦天霄的吩咐让君由绛转不过弯来,“殿下,既然她不是皇上的人,我们还要顾忌什么?她知道那么多,又害你身份暴露,实在该杀。”
“你杀了她,我的身份就能瞒住了?”郦天霄冷笑道,“如今这么多人都瞧见我出现在大雾寺,皇叔那儿只怕也已经得到信了。”
“皇上本来就疑心太子,现在只怕……”沈鹿握紧了拳头,“那主子为何不让我们杀了那女人?”他忽然觉得他们编造传言说那女人是妖女,竟有一语成谶的趋势。
“她当然是要杀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她把碧海神珠交出来之后。”郦天霄并不似沈鹿和君由绛那般懊恼,相反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碧海神珠不是在孙玉钦那儿吗?”沈鹿有些糊涂了。
“沈鹿,凡事都该多推敲推敲。你也说了,孙玉钦爱这个女人爱得发疯,所以才甘愿为了她交出那个东西。可是你瞧瞧,这女人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有哪一点值得孙玉钦喜欢?更奇怪的是,她当初是为了孙玉钦挺身而出,才会被狍灰欺凌,如今她却只顾自己逃走,同一个人,前后相差竟会如此之大?!”
经他这一提点,沈鹿顿时如醍醐灌顶,“主子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可不就是在演戏?你且想想,这女子的飞刀如此厉害,只怕武功不在你之下,又怎么会轻易就被狍灰所伤?”男子那如同湖墨的双眸泛起了涟漪,“倘若我没有猜错,碧海神珠应该在那女人手里!孙玉钦和她合唱一出戏,表面上是为了她甘愿把东西交出来,实际上,却想要那女人暗度陈仓。只要那女人伺机逃出去,就算我们扣押住孙玉钦,也毫无用处。”
沈鹿举一反三道:“是了,孙玉钦定然是想让那女人上西山找黄昏大侠,若是黄昏大侠开口,我们自然不好再扣留孙玉钦,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这孙玉钦还真是会打如意算盘!”
“不过可惜,他这算盘打得太早了。”座上已经传来一阵笑声,“沈鹿,你立马就派人回京上报,就说施南国孙玉钦甘愿将家传碧海神珠献给吾皇。”
见沈鹿一脸疑惑,郦天霄解释道:“狍灰派兵围剿孙玉钦,目的是什么,皇叔必定知道。如今我在此地出现,他必然会怀疑我是为了碧海神珠而来,而你又将孙玉钦一家安置在大雾寺,皇叔只怕会疑心你与我有私。如今,你只有主动写信上报皇叔,才能免去他对你的怀疑。”
“可是,主子刚才不是说,那碧海神珠并不在孙玉钦手里?”沈鹿还有些没绕过弯来。
郦天霄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正是因此,我才要你上报。孙玉钦答应交出碧海神珠,这是你的功劳。待皇叔钦差一到,他交不出碧海神珠,那就是欺君,到时候皇叔要杀要剐,那都是他孙玉钦一个人的事!”
“是了,就算孙玉钦说出碧海神珠在那个女人那里,我们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女人放走了,皇上自然就怪罪不到我们。而且那女人打的是西山黄昏的旗号,皇上就算要怀疑,只怕也该怀疑黄昏,而不会是主子!”沈鹿终于茅塞顿开,对他的主子敬佩起来,“怪不得主子要来个先放再擒!”
“西山黄昏素有贤名,皇叔不见得会怀疑他,最后的黑锅就让孙玉钦一起背了吧。”郦天霄盘算着,应该是算无遗策了,便吩咐君由绛道,“秋香软骨散有二十四个时辰的功效,先让那小和尚睡上一睡,待我解决了那个女人,再去理会他。”
“黄昏,有机会我倒真的希望能见见他。”他摆了摆手,示意沈鹿去忙,而他则要去搜搜那女人的身了。
凌书南是冻醒过来的,一股刺激难闻的气味钻入她的鼻孔,顿时让她的神经从沉睡中恢复过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许是那一喷嚏飞溅出的唾沫星子太多,以至于旁边毫无防备的男子不小心遭了暗算,立马就不满地哼了一声。
当瞳孔将房间里柔和的光亮渐渐汇聚至面前那一抹人影时,凌书南立马彻底清醒过来了。只见面前挺立着的翩翩男子正在飞快地用帕子擦拭他那晃眼的白色蟒袍,此人正是曾国太子郦天霄。
是的,她又落入他手中,剜眼珠,毒哑,杀了她!她顿时就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知他会让她怎么死……
“别妄想逃走,你中了秋香软骨散,二十四个时辰内,整个人就像条死鱼一样,除了能张口说话,什么也干不了,任你武功再厉害,所有的内力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时间有限,没空陪你玩。”郦天霄修长的手指忽然划过她的面庞,她被那冰凉的指甲划得生疼,可他却并不怜香惜玉,指甲一路向下,划过她的脖颈……
硌得她直蹙眉,他的指甲怎么会触碰到她胸口的肌肤?凌书南下意识地视线下滑,脑袋咣当一下,顿时晃晕了她的眼,因为她看见一条光溜溜的身体就这样平摊在床上!她大脑再秀逗,也知道这具算得上丰腴的陌生身体属于自己,怪不得她觉得浑身发凉!
“你到底想干什么?!”凌书南瞪向他,早已是冷汗涔涔。
“想干什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郦天霄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她,“这里是我的别院,别指望有谁能来救你,更别想耍什么花招。”
太子别院里,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把一个女子脱个精光,而她却问他想要干什么,这……好像是有点明知故问……
见凌书南红着脸一言不发,郦天霄则敛了衣裾往床边一坐,不急不缓道:“我劝你就合作些,乖乖交给我,免得我费事,你也受苦。”
乖乖交给他?是指她的身体吗?莫非他觉得,占有了她,她就是他的女人,就不会再威胁到他了?凌书南顿悟了。
没想到郦天霄给她摆上了一道选择题,选项依次为:A.毒哑;B.剜眼;C. 直接干掉;D.被太子睡。
凌书南看着如玉般的太子殿下,忽然间就眼泪汪汪了,老天爷,算你还有点良心,给了我一个“D”选项。于是,凌书南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要受苦,你想要就要吧。”也不知是因为想着不用死而松了一口气,还是凌书南平时看H书太多,她的脑海里竟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郦天霄大汗淋漓的模糊画面。
郦天霄明显一怔,他认定了那碧海神珠就在眼前这个女人的手里,也认定了这个武艺高强的女人和孙玉钦费尽心思唱了一出双簧,轻易不可能把东西交出来。他刚才花两个时辰把这女人翻了个遍,那些被潲水浸濡过已经发臭的衣服鞋袜也一件件地搜寻过,连边边角角也没有放过,可还是没有找到碧海神珠,他只好把她弄醒,正想威逼利诱一番,却没想到她这么合作,合作到他都有些不适应了,“在哪?”
“你想在哪?”凌书南也是一愣,莫非他有什么特殊嗜好?心里不禁忐忑起来,祈求道,帅哥,一会儿还是不要玩太变态的花样比较好……
郦天霄对凌书南这文不对题的回答很是不满,声音里头已经隐含了一股怒气,“我在问你到底在哪里?”
凌书南对太子殿下的暴虐脾性有些畏惧,试探性地小声问道:“要不,就在这张床上?”
“就在这张床上?”郦天霄倒是颇有几分意外,她已经被脱得干干净净,除了头发没剃光……这女人居然还能藏在身上?他倒是奇了,究竟藏在哪里,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给我!”
凌书南赧然地小声道:“太子爷,我现在动也动不了……你不如自己来?”
郦天霄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建议,“说。”
“说什么?”凌书南总感觉和他对话有些力不从心。
郦天霄被凌书南这忽冷忽热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你不说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在哪里,又是在哪里!凌书南都要哭了,他到底怎么了,“不是都说了在这张床上吗?”
“难道藏在你体内?”郦天霄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说不出具体的地方,原来是不好意思。他的视线不经意地从凌书南的头顶一路滑向脚底,然后又折了回来,这一次,却是定格在了凌书南身体的三分之二处,“难道在这里?!”他的脸上尽是意外、震惊、嫌恶以及古怪。他下意识地看了凌书南一眼,“孙玉钦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也不觉得恶心?!”
凌书南看不懂他那复杂难解的神情,更听不懂他说的一些胡话,只好在那儿乖乖地挺尸。只是,她还没有挺多久,郦天霄的手忽而就搭在了她光洁的大腿上,凌书南的心猛地一悸动,说不出的紧张,这是要开始了吗?
可是郦天霄却皱起了眉,仿佛等待他的是十分艰巨的任务,“那是哪个?”他见凌书南又露出迷惑的神情,只好十分不情愿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前面还是后面?”
这一次,凌书南倒是听懂了,可她也差不多要抓狂了。这真的是强奸犯吗?有这么体贴这么挑剔的强奸犯吗?凌书南只能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既然他要扮温柔,她也只好配合地认真想了想,“如果太子爷不介意,要不就前面?后面不太卫生吧?”
郦天霄已经戴上了用金丝编制的手套,听了凌书南的话,愣是没回过神来,“什么叫‘要不就’?是前面就是前面,是后面就是后面,拖延时间有意思吗?你不说,我还不是可以把你一刀刀切了,照样能得到,是不是?”
“不要啊!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思?这男女之事,本是人间极乐,还是和活人一起做比较有趣,对吧?”凌书南听得是头皮发憷,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摆出一副小媳妇样儿。
郦天霄背部一僵,这次轮到他傻掉了,“男女之事?人间极乐?”原来从头到尾,这个女人都以为他要上她?郦天霄气到极致反而笑了,“可笑至极!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需要费尽心思得到你?”
“不是所有男人都跟孙玉钦一样,脑袋被驴踢了。”郦天霄冷冷地瞟了凌书南一眼,目光再度将凌书南的身体打量了一遍,满是鄙夷,“就凭你?”仿佛横陈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块让他没有任何欲望的——猪肉。
凌书南一怔,“太子爷没兴趣,那这是干什么?”她彻底地不解了,以至于男人眼眉里流露出的不屑一顾,她都无暇顾及。
“少装蒜,碧海神珠根本就在你那里,你要是不想受太多苦,不想孙玉钦死得太惨,最好乖乖交出来。我好,你好,他也好。”
请喝汇仁肾宝,凌书南很想补充一句,可是现在这气氛好像不太适合……她茫然地看着他,“碧海神珠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郦天霄的瞳孔瞬间射出两道冷芒,扎得凌书南直冒冷汗,“好,好得很!”他本来就已经找得精疲力竭,没想到凌书南这么不合作,他的耐性在这一刻被消耗殆尽,一把钳住凌书南的肩膀,“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胳膊可以给我卸!”
凌书南一听要卸胳膊,登时就吓傻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郦天霄会误认为碧海神珠在她这里。此时,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郦天霄本就心情欠佳,当即大喝道:“什么事?!”
“殿下,是京城密信。”
郦天霄按捺住脾气,暂时放下凌书南的胳膊,走了出去。他一看密信,脸色就变了。原来曾国皇帝郦圭知晓狍灰被天降陨石砸死后,便微服出巡,只怕不日就将抵达此地!
他那皇叔是何等狡诈之人,他必须快些逼问出碧海神珠的下落,以免夜长梦多。然而,他刚刚把门关上,正想着该如何对凌书南用刑,就听外头传来急促的催促声,“殿下,皇上到别院来了!”
郦天霄一惊,皇叔也未免太快了吧!他瞧了一眼床上惴惴不安的凌书南,心里盘算着得把她藏起来,于是对外头道:“赶紧请皇叔到前院歇息,我马上就到!”
“呵,霄儿好大的架子,连朕来了,也要在外头候着你!”曾国皇帝郦圭到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他的突然出现定会让这个郦天霄阵脚大乱吧?
慌乱中,郦天霄第一时间便往她的颈部下方使劲,顿时喉咙里一股腥味直往上涌,堵了她的声带,原来他怕她说不该说的话,先点了她的哑穴。而后,他迅速一把将外袍连带着贴身的白色汗衣都使劲扯开,扔在地上,露出他那光洁硬实的胸膛。
就在房门被人撞开的那一瞬间,郦天霄猛地跳上床来,一个翻身斜卧在凌书南的里侧。从门外迅速闪进来的人影,正好瞧见光着身子的郦天霄慌忙间扯下床帏,用两道轻纱将他和床上另一条赤裸的女体和外界隔开。
时间配合得刚刚好,郦天霄的声音响起,“皇叔,你为何不在外头等我?”带着些恼羞和埋怨,他慌不迭地从帐子里头爬了出来,一面系着腰带,一面从地上把衣服捡起来,胡乱地披上。
连头都动不了的凌书南,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斜瞟帘外。本有好几个黑衣人闯进来,因瞧见了这房间里的旖旎风光,颇有些尴尬,又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挺拔地立在中央,毫无疑问,这是曾国皇帝郦圭。
“霄儿,你都在这里做些什么……真是令朕失望!”郦圭没想到撞见这等糗事,顿时就斥责起来,可原本阴沉的脸却缓和了一些,似乎这样的太子才是太子。
郦天霄委屈道:“皇叔,这男女之事,本是人间极乐,侄儿也是凡人,自然有七情六欲……”
凌书南听到他说“人间极乐”时就差点喷了,这家伙刚才还鄙视她呢,这会儿倒是把她用来劝他的话给用上了。
“混账!你是一国储君,怎能说出这等污秽不堪的话来?!”郦圭斥声更大了,立马就对着床呼喝道,“还不滚出去!”然而,床上半天都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