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满朝凤华之保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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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放心,她是个处子

凌书南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挺高兴的吗,怎么见到真人反而……哦,懂了!她一拍脑门,连忙把郦天霄拉到一旁,凑近他耳畔道:“你放心,我已经事先问过了,佳音姑娘严格来说还是个处子。”她说完,见郦天霄的脸色更臭了,忙又补充道,“其实还有个备用的,虽然不如佳音姑娘色艺双绝,可百花楼的妈妈说了,昨儿个才送来的,绝对是……”

“够了!”郦天霄越发听不下去了,原来这女人忙了一晚上,又是扮男装又是上妓院又是包园子,就是为了给他找妓女,他堂堂曾国太子,有那么饥不择食吗?!郦天霄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凌书南委屈道:“这不是事从权宜嘛,总不能我现在到处发名帖,给你从达官贵人家里头挑采女吧?再说了,百花楼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地方,连佳音姑娘这模样你都瞧不入眼,难不成还能看上我这样的?”

她这样一顶,倒是让郦天霄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去了。

凌书南刚刚说完,脑子里猛地闪过方才的情景,难以置信地看着郦天霄,“难不成太子爷……”她的眼里满是不信,但那不信里又夹杂着一丝好笑,仿佛郦天霄若真的喜欢她,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晶亮的眼睛竟有些刺痛他,郦天霄不等她说完就冷笑道:“除非我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这样歪瓜裂枣的。”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留下茫然的凌书南和一脸失落和不安的佳音。

且说那君由绛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开始很是忐忑,只怕郦天霄刚一进去,就黑着脸出来,哪知道主子进去了好半天,愣是没动静。君由绛心道,这也不对呀,要么花魁娘子佳音姑娘被赶出来,要么凌书南“功成身退”,怎么着也该有个女人出来才对啊,这一下子仨人都在里边,莫非……

君由绛眉毛一挑,歪靠着墙遐想连篇,正在默默艳羡主子的艳福不浅,忽然觉得大腿一阵剧痛,怒气冲天的郦天霄已经一脚踢了过来,“混账东西!还真会办事!”

君由绛委屈地忍着眼泪,不敢辩驳,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殿下喜欢她,本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肯定是凌姑娘自认为配不上殿下,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殿下何不直接告诉她,保管她立马躺直了等你……”

郦天霄横了他一眼,冷笑道:“本王问你,本王与黄昏站一块,女子更倾心于谁?”

君由绛道:“黄昏可是出家人!”

“假若他不是呢?”

君由绛不假思索地道:“那也是殿下你啊!”

“是吗?可是为何本王的宫女没有一个能够像黄昏的侍婢一样,为了他,连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不要?”郦天霄的嘴角有一丝自嘲的苦涩,何止是宫女,只怕他身边能为了他赴汤蹈火的人都屈指可数。

这句话难倒了一向嘴拙的君由绛,只好出主意道:“就算这样,可只要殿下想要她,她难道还会说一个不字?一旦生米变成了熟饭,她的心还不是得拴在殿下身上。”

郦天霄轻哼了一声,倘若是别的女人也许会,可是这个女人肯定不会。一想到凌书南方才的眼神,郦天霄便深感耻辱,他堂堂太子爷几时竟变得这么悲哀?

眼见君由绛还要再出主意,郦天霄不耐烦地打断道:“够了!本王的事本王自有主张。你去把那女人拖出来,都什么时候了,尽整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君由绛深吸了一口气,心道“惊喜”一转眼就变成“乌七八糟”了。抬起头,郦天霄已去牵了马,也不等凌书南,便直往西山奔去。

此时已到非常时刻,郦天霄自是拿出十二分精神应付郦圭,暗卫皆已奉命出动,朝中的亲信也都开始活动。

在郦圭的默许甚至是放任之下,武昌城联名抨击曾国太子郦天霄的檄文自是传遍了曾国上下。哪知道郦圭还没等着验收成果,郦天霄已经着人大摇大摆地送上白龙珠,自曾国边境一路至京城,敲锣打鼓,务必让所有人都知晓郦天霄是奉了郦圭之命求取龙珠,毕竟郦圭得了孙玉钦的龙珠在前,命郦天霄去寻白龙珠也的确是他的意思,如此一来,郦圭倒是百口莫辩了。再加上朝中偏向郦天霄的大臣们暗暗使力,与主张出兵剿灭孙吴各部的主战派一起奉迎郦圭,认为如今曾国国力已强,索性趁此时机统一天下。如此一来,倒叫那些主张惩戒太子郦天霄以息众怒的大臣有了通敌之嫌,反令郦圭一时半会儿拿郦天霄没办法。

另一方面,郦天霄已命暗卫悄悄潜入施南国与小吴国散布流言,言说郦圭有意要命青福侯孙玉钦执掌施南国,更要派潘大康的征西军攻入小吴国活捉孙耀。本来武昌城中孙淼、孙聚吉暴毙而亡,矛头已经十分明显,是郦天霄也好,是郦圭也罢,总之曾国这是摆明了要灭孙吴、抢龙珠。施南国与小吴国自是人心浮动,岂肯坐以待毙,不过数日,潘大康便不得不对征西军下达警备严命。

一切安排妥帖,便只剩下关键却也是比较麻烦的楚国了。黄昏表示他愿意陪同郦天霄前往楚国说服楚皇,郦天霄想了想,却道:“小王心中有个主意,距此百里的乌林城有一位孙吴旧臣郭开将军,听闻这位将军虽然是孙吴大将,却和吴末帝曾有罅隙,不知这位郭将军有没有可能为我们所用呢?乌林离武昌不过百里,他定然知晓先生贤名,先生何不到乌林走一趟,倘若能得郭将军固然是好,就算不能说动他,哪怕他只是摆个姿态,于我们也是事半功倍的。”

黄昏道:“殿下不提,我也有此意,只是郭老将军性子古怪,未必会答应,此事倒不比楚国之行紧急。”

“先生所言极是。”郦天霄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先生,何不这样,你先去一趟乌林城,一来可探一探郭老将军的口风,以便我们应对;二来,先生与我分开行走比较妥当,毕竟现在想要我性命的人多了去,与先生一起,目标实在太大;再者,先生襄助我的消息,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被众人知道得好。”这一盘棋他们刚开始下,狠招总得留在关键的时候出,才可称为撒手锏。

郦天霄于是笑着唤君由绛、凌书南进来,“我与先生要兵分两路赶往楚国,凌护卫,不如你替本王沿途照顾黄昏先生。这样吧,八天后,我们在楚京相会,到时候再商议该如何去见楚皇。我会在楚京北边的太平门留下记号,方便你们寻到我。”

凌书南刚一听郦天霄命自己与黄昏同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恨不能欢呼出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在做梦,她刚吃下大喜大悲丸的第三次解药,若是八天后才相会,难道去阴间相会啊?于是,凌书南只好道:“书南是太子爷的护卫,理当保护太子殿下。”

郦天霄皱眉道:“黄昏先生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得意且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黄昏,不等凌书南回话,就“无奈”地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你真是被我惯得不像话。”转头对黄昏道,“先生勿怪。要不,就让君由绛护送先生?”

“……”被他惯得?亏他说得出口,还弄得跟真的似的!凌书南只觉得头顶一阵乌鸦飞过。

黄昏看了凌书南一眼,淡淡一笑道:“不必了。”

郦天霄忙点点头,也朝凌书南看了一眼,“是了,先生有四位温柔可人的侍婢,自然是用不上旁人的。”

见凌书南脸上尽是失望之色,郦天霄的情绪不知不觉又沉了下去,于是朝黄昏说道:“事不宜迟,小王今夜就启程。”

厢房内,郦天霄就如何乔装前往楚国,与凌书南、君由绛召开小组会议。今时不同往日,郦圭明除郦天霄不成,找人暗杀他的成功几率却是极大,再加上施南国、小吴国,甚至如今的武昌城蓝甲军,几乎个个都想要他的性命,此次出行可谓十分艰险。

君由绛出主意道:“何不让沈将军上书皇上,主动请缨为楚皇大婚送上贺礼,这样,我们便能混在队伍中,安然无恙地到达楚京。”

郦天霄道:“不可,沈鹿刚刚接掌神机营,正是重整神机营为我所用的关键时刻,绝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本王在此地的暗卫也有四五十人吧?”

“共四十六名。”君由绛答道。

“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就他们吧。”郦天霄道,“只不过,这么大号人马一起行走,该想个什么名头好?”

又要大批人马,又要隐藏他们的身份,以君由绛的脑袋一时真想不出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凌书南忽然开腔道:“要不就扮成女人吧!”她认认真真地端详起郦天霄,“把这眉削削、鬓角削削、喉结挡挡,太子爷绝对是个美娇娘!”

“让殿下扮女人?!那怎么成?”一向忠君的君由绛立马出口反对。

“昨夜我们当众买下花魁娘子,百花楼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喂,一整箱的金子呢!这位一掷千金的恩客刚好是楚国人,再雇四五十个人送佳音姑娘去楚国,也完全说得过去吧?”凌书南朝郦天霄挤挤眼道,“咱们就打着百花楼花魁娘子的旗号大大方方上路,相信谁也猜不到太子爷会扮成女人啊!”

“荒谬!”君由绛怎么听怎么觉得凌书南是在整太子,男子扮女人,那多晦气,他可不想跟着又遭殃。

哪知郦天霄却是眼前一亮,说道:“扮女人?我看成!”

君由绛在心里颇为太子不值,就算是喜欢这女人,也用不着事事顺着她吧,“殿下千金之体,怎么能……再说了,殿下这身高也不像啊!”

身高、身形的确是个问题,凌书南一挑眉,笑道:“如今正是冬天,大家穿得都很多,也不会觉得太子爷格外壮啊!再说了,底下穿着裙子,殿下只要走路的时候蹲着些,不就看不出来了?”

君由绛脸一抽,这也太折腾了吧?他总觉得凌书南在故意整太子殿下,继续反驳道:“佳音姑娘艳名远播,要是遇上见过她的人,或者有人真冲着她的名跟上来,那可怎么办?”

“那就要看一掷千金买她的豪客是谁,其他人敢不敢来。”郦天霄倒是对凌书南的这个提议十分赞同,心里也有了合适的人选,“楚国大将军、望侯江望寒。本王的暗卫个个都是练家子,让他们扮成普通的仆人只怕会被高手瞧出来,可若是打着江望寒的旗号便不一样了。君由绛,你命所有人都穿着便装,都在自己的佩刀上刻上楚国焰城标记,务必让其他人看出来我们是江望寒的人。不管是皇叔还是施南国,抑或是小吴国,相信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与楚国的人起冲突,何况是掌管楚国兵马的江望寒,他们瞧见护送的只有女子,定然不敢造次。”

“可是……”君由绛还在为郦天霄的牺牲感到不值,那边凌书南已经拍掌道,“好啊,我去准备东西,咱们赶紧扮上吧!”

她高高兴兴地出门去准备各种东西,郦天霄望着她的背影,笑意也蔓延开来。他斜了君由绛一眼,轻描淡写道:“山下那个女人,你快些去处理了,手脚干净些。”

“是。”也只有这个时候,君由绛才觉得眼前的太子殿下是他从前的那个主子。

当君由绛做好一切回来时,面前已站着一个唇红齿白、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人,什么花魁娘子佳音姑娘,在眼前这佳人面前,根本就是黯然失色。君由绛看得瞠目结舌,眼眸里已泛起涟漪。

那佳人忽然抄起一旁的椅子就往君由绛头顶砸去,君由绛忙不迭地接过,面前的佳人却已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分明是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君由绛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佳人竟然是他的太子殿下啊!他再仔细分辨,虽依稀能瞧出郦天霄的模子,可乍一眼瞧去,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着实是一个东山窈窕娘,哪里还有半点英气勃发太子爷的影子?!

凌书南瞧见君由绛的这副神情,不由大为满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道:“怎样,是不是被太子爷给迷住了?”郦天霄生得本来就风华绝代,她将他的眉毛修成柳叶,又寻了支写小楷的软毫,给郦天霄把眼线、眼睫毛一弄,再用调好的脂粉厚厚遮盖住他的脸庞,将头发只是随意地绾着,再不用多做修饰,就已经是个风娇水媚、光艳逼人的俏佳人了!

郦天霄万万没有想到君由绛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自己犯浑心思,他忽然有些后悔同意凌书南这个“男扮女装”的馊主意了。可是一想到方才凌书南专注地端着他的脸细致地描摹了小半个时辰,他与她的脸凑得极近,吐气如兰,只觉得满室芳馨,而她的手托着他的腮帮子,尤其是她为他描摹眼睛时,他的脸都要枕在她的胸前了,又觉得时间过得极快,倘若每日都能够有这样的待遇,那么被她剃了眉扮成这副晦气的样子,倒也不算太亏。

凌书南受制于郦天霄本就不爽,正好把他的眉毛剃了发泄一下私欲。一想到沿途要是有男子垂涎郦天霄的“美貌”,原本因为不能跟黄昏同行而产生的遗憾,倒是被这一丝促狭的快感弥补了不少。

三个人各怀心思,一个扮作百花楼花魁娘子,一个扮作贴身丫鬟,另一个则是作平民装扮的军爷,趁着夜色下了西山,在“林园”点齐了暗卫,天还未亮便出发了。

楚国与曾国基本上是划江而治,倘若先往西再一直往北,不过两三日便可入楚境,但若是前往楚京,就算日夜兼程,也需要再赶个四五日。倘若往东北方向走,路程则较短,即便每夜都打尖住店,也只需要六日便可至楚京,但若是那样,在曾国境内的时间则较长。权衡之下,郦天霄还是决定舍近求远。一来,他既然冒充的是江望寒的人,自然没道理大摇大摆地入曾境,而他们这么多人,行踪一旦暴露,郦圭岂不正好瓮中捉鳖。二来,楚国在与曾接壤处的边防最是严密,谨防探子混入楚境,而曾境也有王挽的边防军谨防有人越境。而这一片属于无国家从属之地,自然没有人管你出入境,楚国的边防相对也要松懈一些,他们这么多人想要混入楚国,应该也会容易些。

这一路行来,车队倒是安然无事,眼瞅着就要过江了,过江后便是楚境。虽然他们选择的过江之处是山林,楚国却也设有边哨,偶尔会巡逻经过。他们假扮成了江望寒的人,虽命暗卫伪造了不少名牒信物,可是能避免楚兵还是尽量避免,郦天霄于是命人去寻船,等天黑之后再悄悄渡江。

此时刚刚过午,郦天霄派了好些暗卫去打探最佳的渡江地点,剩下的则在靠近江边的最后一个小镇上打尖休息,养精蓄锐。

这两日连夜赶路,凌书南虽然有马车坐着,可与郦天霄坐在一辆车里,又是一路颠簸,压根没睡好,好容易逮着这么个空隙好好睡一觉,凌书南一听掌柜的报了房号,就迫不及待地往房间里头奔。哪知道,头才沾到枕头,郦天霄就跟了进来,扯着她道:“主子还没睡呢,你就先睡了,快起来,帮我把这些东西弄掉。”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两日来,他顶着这厚厚的脂粉,只觉得面部都僵硬了。

凌书南眼皮打架,实在睁不开了,“缓缓吧,我实在不行了……”

“不行!”郦天霄拽着凌书南的胳膊,“本王的脸皮都要绷坏了!”

“你自己洗不就好了?”凌书南十分不情愿,郦天霄见她连眼睛都不睁,索性把她的胳膊放下,数了数指头,要挟道:“不知道有些人还记不记得大喜大悲丸发作时的情景……”

“你就让我死了吧……”凌书南不等郦天霄说完就含混不清地回答了。她是真的困了,压根不清楚郦天霄在说些什么。

郦天霄正要斥责,一低头却见她双目紧闭,嘴巴却是微微地张着,均匀的呼吸声从她的口鼻间轻轻地传出来,竟然这样就睡着了,这女人真是猪变的。郦天霄鄙夷地一笑,顺手将床里边的锦被拉了过来盖在她身上。他把她的鞋轻轻地脱了,身子也摆正了,好叫她睡得舒服些。她睡得很沉,脸上有种淡淡的恬适的笑意,坐在床头的郦天霄,忽然生出一种美好的感觉。他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地俯下身,凑向她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小心翼翼地与之触碰,甫一与那柔软的唇相接,只觉得浑身打了个颤,微微夹带着一丝甜意,令他忍不住想要含住更多。

唇齿相依,睡得迷迷糊糊的凌书南竟欲拒还迎起来,亲吻的间隙却是含糊地说着:“别……别这样……我都舍不得走了。”

郦天霄心中一荡,在她的唇舌间一面游戏一面道:“那就别走了。”

“那你不要死,好吗?”她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郦天霄一时好笑地看着似在做梦的凌书南,抚平她的额头,正想说,好端端的本王为什么要死,可话还未出口,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根本不是说给自己的,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凌书南却已经说出口来,“我舍不得你,黄昏。”

“嘎……”门口传来声响,郦天霄猛地抬起头,只见君由绛局促不安地立在那儿,一副想要遁逃的模样。

君由绛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骂了三百遍——他就是手贱,吃饱了撑的,干吗要推开这房门进来?进来瞧见主子在里头就该赶紧撤出去,可偏偏因为看见“明媚动人”的太子殿下正与凌书南亲嘴,这两个“女人”亲嘴他还是头一回见,于是一下子就看傻眼了,以至于听到不该听到的话。他立马想溜出去,偏偏手忙脚乱地碰到门,一抬眼,只见郦天霄脸色铁青地瞪着自己,他不禁默哀,君由绛啊君由绛,早晚你会因这女人死掉!

然而这一次,郦天霄并没有如之前那样过来狠狠地踹他几脚,甚至连个东西也没砸,他只是站起身,缓缓地走向床边的洗脸架,轻捧着水往脸上撩,一面揉搓着脸上厚厚的脂粉,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这次,君由绛是真的胆战心惊了,平时郦天霄生气,踹踹他、砸砸桌子,怒气多少能发泄掉一些,这一次,哪怕自己的腿被踢折了他也认了,谁让他活该呢?可如今,郦天霄喜欢的女人居然喊出黄昏的名字,还是当着他这个奴才的面,郦天霄却表现得一点事都没有,这太不对劲了,这不是要憋出内伤吗……当然,主子内伤不要紧,关键是这内伤千万不要转移到他身上来啊!

君由绛深吸了两口气,他的脑子从来没有比此刻转得更快,他必须要让自己显得有价值,必须让郦天霄留住他的命才行啊!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偷瞄郦天霄,虽只能瞧见他笔挺的背影,却足以令他惴惴不安了,于是他脑筋一转,有了个好主意。

君由绛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尽量维持着一脸凝重,用神秘而严肃的语气道:“回殿下的话,渡船已经联系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只不过,我刚才在这间客栈转了几圈,貌似东头的几间房里住的人有些古怪。”

“哦?怎么古怪了?”

“掌柜的说,东头住的是一个读书人,带着小厮、跟班,今儿早上才到这间客栈,说是要游历山河的。你说,既然是游山玩水,当然该白天出游,夜晚打尖住店才是,他们却相反。卑职刚才去客栈后院的马厩,见那随行小厮把他们的几匹马喂得饱饱的,显然是夜里要用。卑职等那小厮走后,上前瞧那马,就更觉得古怪了。”

“你说话几时那么啰嗦了?”郦天霄已有了一丝不满。

君由绛心道,这还不是临时编故事编得有些困难吗,想要转移一下你老人家的注意力,我容易吗?嘴上忙道:“他们的马个头小,看颜色和体型像是寻常的贵州马,可卑职伸手一摸,那棕色的马皮竟然流着汗血。”

郦天霄终于扭过脸来,动容道:“那些马是汗血宝马的幼马?”

“啊……”君由绛正要应一声,可看见郦天霄的脸时,差点吓一跳。只见郦天霄的整张脸都是花的,尤其眼睛四周乌黑乌黑的,两个好大的黑圈,像极了西南竹熊。君由绛忙忍住笑意,严肃地再度诚恳地点头。

郦天霄已是皱起了眉,“大宛马如今是何等稀有,除了燕国北地尚有,南方根本难觅踪迹,他们莫非是燕国人?可就算燕国盛产汗血宝马,这些人能同时有这么多大宛幼马,只怕大有来头。你命人小心去查查,千万不要惊动了他们,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今晚绝不可以出任何纰漏。”郦天霄吩咐着,君由绛连忙应声。

出去时,君由绛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他真是太机灵了!果然,人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有急智,从前,他绝不敢诓骗郦天霄,可近来,他渐渐意识到少说话、少说真话、多编废话,其实才是明哲保身的好法子,喏,如今他不就免受皮肉之苦全身而退了?

那东头的确住着一个书生和几个小厮,他是在这个事实基础之上编造出汗血宝马之说的。君由绛在心里琢磨着,要不索性把那人私下里打发了,回头郦天霄问起,就说那伙人已经溜之大吉了,此事不就不了了之了?

拿定主意,君由绛便去敲东头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少年小厮,不解地看着他,“这位大爷有什么事?”

君由绛亮出两个银锭子,低声道:“能不能帮个忙,换个店住?我们想要把整个店包下。”

那小厮瞥了一眼君由绛手中的银锭子,毫不犹豫地就要关门,“不换。”

“喂!”君由绛没想到一开口就碰钉子,这两个银锭子有五十两,一间房住一日也不过一两银子,他忍不住提醒道,“你看清楚,这是五十两!”

小厮蔑视道:“开什么玩笑,五十两银子也敢拿出来包场?打发叫花子呢!”

君由绛一呆,这小厮好大口气,莫非这位书生还是个有钱的主?可不把他们打发走,他回头怎么圆谎呢?于是他身体一横,将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宝刀出鞘银光闪闪,“给你钱是看得起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趁爷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蛋,否则,给你的就不是银子了。”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这样一恐吓,还不屁滚尿流地赶紧跑路?哪知那小厮却从头到脚打量起他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凭你?”他冷哼一声,正要关门,里边却传来一个喑哑的声音,“既然别人要,你们便腾出房来给他,只留这一间好了。”

那小厮一听,立马恭顺地答应下来。听语气,里边说话的人就是这家公子,可为什么他的声音那般沙哑古怪。眼见小厮横了君由绛一眼,很不情愿地准备去腾屋子,君由绛见状,却往房间里迈了一步,那小厮本已走出两步,瞧见君由绛的举动,立马如临大敌般退了回来,斥道:“你要做什么?”

君由绛吃了一惊,“怎么一个小厮也会功夫?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向里张望,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正背对着他面壁盘膝坐在床上,怎么瞧都不像掌柜所说的寻常书生。

小厮正要动手,白衣男子却已挥了挥手,淡淡道:“我们是什么人,干卿何事?得了便宜,就该见好就收,得寸进尺可不好。”

君由绛越发觉得这主仆透着古怪,莫不是他误打误撞,真的遇上可疑之人了?自己真是有水平!君由绛眼前一亮,越发认真起来,“你们行为如此鬼祟,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吧?我劝你最好乖乖交代,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他说着就快步上前,想要试探一下床上男子的虚实,哪知道他尚未靠近,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来势汹汹,他只能一个后空翻闪避开,待他重新站定,才看清朝自己掷来的竟是一柄玉箫,而此刻那柄玉箫已回到那人手中。君由绛稍稍定神,不敢再贸然上前,此人的力道诡秘莫测,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敌手。

“是我劝你才对。你扮你的楚兵,我做我的书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免得招惹了旁人,到时候害人终害己。”床上的那人冷笑着,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

君由绛倒是被吓了一跳,此人竟能瞧出他们是假扮的楚兵!还是他压根只是在虚张声势?

就在他猜疑不定时,那人微微侧脸,对小厮沉声道:“送客。”

尽管只看到小半边脸,君由绛还是吓了一跳,只见那人的脸上有一条条裂开的细纹,像极了蛇皮。此人不论是声音、相貌还是功夫都这般古怪,君由绛再不敢挑衅,慌忙退了出来,急急地去向郦天霄禀报了。

背后,那人已站起身,吩咐小厮道:“这伙人来路不明,和他们搅在一起对我们不利,现在就换家客栈,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渡江。”

小厮应声下去,那人轻轻地抚摸着左手腕上的一串红珠手环,唇角上浮,仿佛有了一丝笑,可那丝笑中没有温暖只有寂寞。

君由绛这次万不敢忘记敲门,得到许可进去后,瞧见凌书南正端着菜油,极不情愿地给郦天霄擦拭着眼睛四周。她用墨汁、蜂蜜等自制的睫毛膏、眼线笔效果太强,用水自然是洗不干净,好容易想睡一觉,却被郦天霄叫起来卸妆,她心情能好吗,于是不免嘟囔道:“一会儿晚上又要重新化上,非要让人重复做功。”

“你仔细瞧瞧,本王的皮肤都起疹子了。”郦天霄对着铜镜不满道,“你再不用心,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凌书南在他看不到的方位使劲地撇了撇嘴,这家伙就知道用大喜大悲丸要挟她,她不禁没好气道:“我怎么不用心了?正难得做个美梦被叫醒,稍稍抱怨一下也不行啊?”

听到“美梦”二字,郦天霄立马想起她方才的梦呓,不禁冷笑道:“梦到什么?八成梦到正抱着一条公狗吧?”

凌书南脸一黑,“你才抱着母狗呢!”

其实郦天霄一说完就感觉到不妥了,总感觉把自己绕进去了。凌书南也觉得方才这话自己说得过火了,好歹面前的是太子爷啊。眼见郦天霄脸都臭了,她生怕这家伙把今日之事跟自己的解药挂钩,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太子爷说我抱着公狗,那就抱着公狗吧。”好家伙,他彻底沦为公狗了!

君由绛听了几句,抹着汗又有了想要溜走的冲动。这时候,郦天霄终于发现他了,皱着眉问:“什么事?”听得出来,声音里还隐隐有几分怒意。

君由绛只好又添油加醋地将回廊东头那人的情形说了。

“他们竟能看出我们是假扮的?”郦天霄自认为他们伪装得至少有九分像,没理由被人认出来才是,他不禁脸色凝重,“除非他们是望侯江望寒的亲兵,要不然,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江望寒的敌人,而且还是头号大敌。”

君由绛沉吟片刻,江望寒的头号大敌,那不就是燕国吗?

“江望寒死守楚国北疆,一直与燕对抗,只怕燕国没少派探子渗入江望寒所在的焰城,所以若论谁最了解江望寒的部队,非燕国莫属。只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郦天霄不得要领,可一想到这帮人绝非善类,自己还是远离些好,于是他说道,“吩咐所有人准备出发。”一面又对凌书南说道,“给你半炷香时间,快些帮我化好。”

“现在就又化?”凌书南好容易才帮他把脸上清理干净,居然现在就化上?你耍我呢吧?嘴上这样说,凌书南还是敌不过郦天霄冰凉的眼神,带着强烈的不满去厨房寻材料去了。

凌书南刚一下楼,便瞧见柜台前站着一白衣男子,戴着蒙了黑纱的斗笠。她心里剧烈地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就往下直冲,眼见白衣男子踏出客栈,她越发急了,大喊了一声“黄昏”,哪知那人丝毫没有停留,反倒更加快地走远了。

凌书南一愣,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不愿暴露身份,当即不敢再吭声,只是缩在楼梯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这才迫不及待地追了出去。

哪知道她就快要追上白衣男子时,斜刺里两个小厮伸手将她拦住,“姑娘留神。”

凌书南急道:“我们是认识的!”她见那白衣男子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越发急了,又唤了他一声,“黄昏”。

那人停住脚步,淡淡道:“姑娘认错人了。”声音沙哑低沉,倒是让凌书南一怔,这的确不是黄昏的声音。

凌书南定睛一看,此人虽也是黑纱斗笠、白色衣裳,可仔细瞧来,他的身形与黄昏并非一样,他身上的白衣也并非袈裟,手中所持的是洞箫并非竹笛。凌书南不由大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认错人了。”

那人全不在意,只是似有些感触般说道:“是因为心中太想念,所以才会认错吧。”

凌书南被他说中心事,微微有些脸红,正想说些什么,那神秘白衣男子忽然一甩袖,一道劲风扑来,凌书南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一秒钟后,屁股向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痛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可她很快发现现在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因为几枚羽箭呲呲地插入了她脚边的泥土里。凌书南吓了一大跳,慌里慌张地抬起头,只见白衣男子和他的那几个书童小厮,都如临大敌般面朝外围成一个圈,双目死死地瞪向对面的楼房。原来这附近的房顶和二楼的走廊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玄衣男子,个个手持弓箭对准了他们,只有几个随从的白衣男子,越发显得寡不敌众。

为首的玄衣人是个蓄着小胡须的青年男子,皮肤白皙、眼睛有些小,张口一笑,越发显得他的五官缩成一团,他向着白衣男子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明大人,哦,不对,应该改口尊称你一声燕国主陛下才是!”

凌书南一惊,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竟然是燕国国主。她对这个世界还懵懵懂懂,但来了这么些天,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听闻现今燕国的国主燕月生即位不久,有传闻他曾是楚国红极一时的右丞相明月松。

说起这位明月松大人,江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可就在他风头正盛时,冒出一位轩辕季的徒弟董清秋成为楚国左相,之后不久,明月松就突然间消失了。再之后,便有传闻明月松乃是燕国皇子,在燕废帝燕崇台死后,集合一帮旧臣平叛燕崇台的旧势力,最终登基为帝。

燕国初定,身为国主的燕月生即便再睿智神武,也应该是焦头烂额才对,怎么会有这闲情雅致绕这么一大圈,跑到楚国的南面来?只听燕月生轻轻一笑,“上官凛还真是了解我,居然派人到这边来堵我了!”

上官凛乃是当今的楚国皇帝,如此看来,眼前的玄衣人都是楚人了。

那为首的小胡须哼哼笑道:“不是皇上料事如神,而是皇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为的就是要让国主陛下绝无一丝可能进入楚境。说起来还要感谢国主,若非因为你,我又怎么会有机会重新得到皇上重用?”

燕月生笑道:“连曾经的叛将都不惜起用,上官凛当真看得起寡人!不过,傅离子,你当真以为这是一个重振旗鼓的好机会?”

负离子?还正离子呢!凌书南大口喘着气,满心想的是趁机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原来眼前这小胡须名叫傅离子,本是楚国皇宫禁卫金吾军的右将军,亦是上官凛的傅贵妃的亲哥哥,当初上官凛诛杀老臣文昌侯时,傅离子身为党羽,自然被俘,但终究碍于傅妃,上官凛只是夺了他的兵权革职为民,并没有杀他,现在,上官凛为了阻止燕月生入楚,竟然将其重新起用。

“若是你擒不住我,任我由此入了楚境,上官凛必定要责罚你;可若是你擒住了我,上官凛为了讨好她,必定也会拿你做替罪羔羊,要是万一我受个伤什么的,你可真的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哎呀,这说起来,到底是擒好呢,还是不擒好呢?”燕月生声音虽沙涩喑哑、面目虽不可见,可调侃起来,那份怡然自信却足以令人为之意动。

想来燕月生的话戳中了要害,傅离子的脸色煞白,就连他身旁的副手也忍不住问他,“将军,眼前可是燕国主,擒住了不是大功一件吗?皇上怎么会处罚你?”

“正是!”傅离子眸中闪过一道厉色,拔剑出鞘,剑尖指向燕月生,“明月松,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既是楚国叛臣、燕国细作,原本就该死,如今你是燕国国主,更是我楚国大敌,于情于理我都该将你诛杀伏法,我杀你乃是为楚除害,皇上英明睿智,又怎么会处罚于我?”他这番话像是说服了他自己,不禁大声下令,“左右,放箭!杀无赦!”

杀无赦?!“不要啊!这里还有打酱油的啊!”正弓着身准备悄悄爬走的凌书南猛地听到这一句,差点一头栽倒,慌不迭地自报家门。

可是就算她喊得再大声,傅离子又怎会理一个无关紧要的草民。凌书南下意识地望向离自己有好几步的燕月生等人,他们个个如临大敌,正自顾不暇,又哪里有空理会她?

当傅离子一声令下,燕月生已是纵身一跃,玉箫挥舞,将射向他的羽箭纷纷打落。可是傅离子人数众多,纵使燕月生神功盖世,也只能护住自己周全,他的跟班则招架得明显吃力,只能保证自己不被射中。

只听嗖嗖几声擦着耳朵飞过,凌书南放眼望了一圈,自己就在包围圈的正中心,四面空荡荡的,一点阻挡也没有,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自己肯定会被插成叉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