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满朝凤华之保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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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负疚感

“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对了,孙伯伯他去哪儿了?没事吧?”凌书南不愿在这里停留,连忙关切道。

“放心,义父在外头指挥呢。”

凌书南点点头,“森林着火非同小可,咱们赶紧去帮忙吧!”她这一声“咱们”倒是让唐羿耘倍感亲切,连忙应声。

唐羿耘将房门落锁,带着凌书南快步朝火场赶去,走了一会儿,一扭身却发现凌书南正捂着胸口立在远处,唐羿耘赶紧掉头上前,“怎么了?”

凌书南艰难地道:“想必是刚才走得太急,胸口的伤发作了,现在只觉疼得厉害。”

唐羿耘二话不说,将凌书南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去。”然而他的手刚刚跨过她的肩,凌书南就向后一缩,“我没事,歇息一下就好了,你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去前边看看吧,伯伯到底年岁高了,得让他悠着些才行,很多事还是得你在场。”

唐羿耘何尝不知道,只是眼见凌书南坐在这里,多少有些不放心,“那你呢?”

“我没事,大雾寺的老方丈说了,我这个伤主要是需要静养,我稍坐片刻,待好些了,就慢慢走回房去,你别担心。”

此时,所有人都在火场附近,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人把凌书南送回去。唐羿耘犹疑片刻,又看了一眼凌书南背后的小楼,说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千万别逞强,等那边火势控制住了,我就去看你。”看起来,倒是真的在为凌书南挂心。

“嗯,知道啦。”凌书南答应着。眼看唐羿耘飞快地往火场冲去,凌书南才注意到他只简单套了一件单衣,衣衫的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正紧紧地贴在背上。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出事才从火场撤下来,到处去找她,他临走时那个不放心的眼神,着实让凌书南的内心有一种负疚感。平心而论,这个唐羿耘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硬起心肠去偷赤龙珠。不管怎样,性命要紧啊!

凌书南收起愧疚,握紧手心攥着的那个瓷瓶,是时候去找郦天霄拿解药了!

不错,赤龙珠此时已经在凌书南的手里。

她向郦天霄要飞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陶瓷瓶,以防万一。作为食雕师,宝瓶、雕花是一般菜肴最基础的装饰,一般一分钟便能搞定一个。那个放赤龙珠的陶瓷瓶的材质或许非同寻常,可花纹样式却是极为寻常的,凌书南用面粉随便捏了个,再凭印象用毛笔绘了纹样,足以乱真。唐羿耘又只是粗略看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瓷瓶,自然是发现不了。

凌书南雀跃地往北边走,只是她刚一入林子,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森林失火,林中的那些野生动物又岂会坐以待毙?这北边虽然离火场较远,可地表温度却也发生了变化,那些习惯在阴冷潮湿环境下生活的爬行类动物最是敏感,此时,不论是窝在地洞里的,还是藏在树下的动物都跑了出来,往更远的地方逃去。

原本秋冬交接之际,大多动物都将进入冬眠期,可是此刻,却是满地的蛇虫鼠蚁。凌书南暗骂这个郦天霄找什么地方接头不好,非要挑在这里,幸好那些大型动物大多住在深山老林里,否则,还不顺便把她也带走了!

枫树林里,各种虫类肆虐,凌书南颇有些坐立难安。她打算寻根树枝做打蛇棍,只可惜枫树是直立生长的乔木,想要取一根还真是不容易。她一低头,地上倒是有根枯木,长度刚好。她连忙俯身,哪知道她的手刚触碰到枯木,枯木就动了起来,凌书南只觉得那树枝猛地一蹿,直击她面门,她顿时被一柄利器狠狠戳了一下,又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了肉,脸颊顿时痛得要命,她慌乱地尖叫着,手忙脚乱地去拍打。脸上的那股力终于撤开去,那东西也不知跑去何处了。

凌书南慌了神,想必刚才是错把什么蛇虫当成了树枝,也不知有毒没毒,此地实在不宜久留,虽说用赤龙珠换解药事大,可万一被什么毒蛇咬了,那她死得更快。

她顾不得再等郦天霄,连忙掉转头往回走。才走两步,就听见鞋踏落叶的沙沙声,郦天霄正朝自己走来,“怎么这点耐性也没有吗?”

凌书南听到郦天霄的声音,顿时一喜,“你终于来了!”

“东西拿到了吗?”郦天霄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拿到了。”凌书南刚说完,忽然间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像是大脑神经中枢突然间被麻痹了一般,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被 “树枝”啄中的脸颊,那儿竟然已经全无感觉,“我……我这是怎么了?喂,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被毒虫咬了?”

郦天霄一眼就瞧见凌书南的半边脸颊肿得很高,他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查看了一下凌书南的脸庞,两个血红的三角形牙印赫然留在那一片红肿上。郦天霄擅毒,自然知道凌书南是被什么所咬。他吹熄火折子,淡淡说道:“没什么大碍,把赤龙珠给我。”

“没事?可是我怎么感觉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事关性命,凌书南当然很是紧张。

郦天霄道:“你先把赤龙珠给我,我把解药一并给你。”

凌书南一听,赶紧伸手往怀里一掏,正要拿出来时,忽然想到郦天霄的为人,于是手一松,又一紧,最终掏了出来,送至郦天霄面前。

郦天霄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小瓶,正要打开,凌书南便急急道:“解药呢?”

郦天霄只轻轻摇了摇瓷瓶,听到那瓶子里发出轻撞的嗡嗡声,顿时放了心,将那瓷瓶放入袖筒,拔腿便要离开。凌书南吃了一惊,连忙揪住郦天霄不放,“你说了要给我解药的!”

郦天霄冷冷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濒死的蝼蚁,“就算我给你大喜大悲丸的解药又如何?你中了黑鸩毒,只怕半个时辰后就该下去见阎王了。”

“什么?!”凌书南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是被黑鸩蛇所咬,这种动物是天下间最毒的鸩鸟与蛇所生,它的毒,无药可解。”郦天霄说完,转身便走。他只稍用内力,凌书南便觉得有股电流冲向她的手掌,那强大的斥力迫使她不得不放开手。

然而,眼见郦天霄大迈步往外走,凌书南也顾不上其他,又重新黏了上去,这一次,她只揪住了郦天霄的袖子,“喂,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你看得到我的利用价值的,我告诉你,其实你的……”

不等她说完,郦天霄就野蛮地打断道:“我劝你最好别说话,更别乱动,鸩毒发作极快,你越是乱动,死得便越快。”

他使劲地想要把衣袖抽离开,哪知道凌书南却是死命地拽着,就犹如拽着她最后一根稻草。郦天霄索性猛地一抽,那半边袖子便一分为二,直接被凌书南给扯掉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被惊恐和不甘笼罩着的凌书南,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没想到森林的火势那么快就被控制住了,他必须得尽快离开才行。

“喂,不要走啊!”凌书南疾呼着,可还是阻止不住郦天霄的脚步。他就这样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山林里,任她自生自灭。

其实她早猜到了。

郦天霄心狠手辣,本就无情,更何况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颗棋子。如今他既认为赤龙珠已到手,又何必再管她性命?

正因知道他的为人和手段,在最后一刻,她才临时改主意,并没有将真正的赤龙珠给他。在仿制瓷瓶时,她对第一个约略有些不满,反正时间充裕,便重做了一个。她刚才给郦天霄的便是第一个面粉瓷瓶。

原本她是怕郦天霄会过河拆桥,所以打算拿真正的赤龙珠压阵,果然,这家伙很快就露出他的真实嘴脸,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

现在,虽然赤龙珠在她手里,可那又如何?整个树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大风带着那沙哑刺耳的乌鸦叫声从她的头顶掠过,想到半个时辰以后,她就会毒发身亡,凌书南只感觉周身冰凉。

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来,远比她想的艰难。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她竟然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郦天霄身上,她竟然会相信那个卑劣的小人!

凌书南终于认清了现状,她无法想象自己即将死在这里,她无法想象她的身体将一点点地冷却,然后天一亮,就有老鹰啄食,野狗撕咬,细菌腐化,最后化作一堆泥土。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了!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死在这里!

趴在地上的凌书南咬紧牙关,使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可她的身体犹如被水泥封死了一般,无论如何使劲,都动弹不得。

慌乱中,她忽然瞧见地上躺着一个火折子,想必是方才与郦天霄拉扯时挣下来的。她心里一喜,仿佛看到最后的一线生机。她连忙把那盖子拔掉,对着它使劲吹气。当星星之火燃起时,她将郦天霄的袖子对准火折子,他的衣袖本是丝绸质地,极易燃物,只一会儿就有火苗升起。

凌书南将那点着的衣袖用尽全力一扔,但以她现在的力气,却也不过扔出两米远。地上有许多落叶枯枝,这秋冬天气本就干燥,那些枯枝落叶一接触到那团火,立马就燃了起来。

当她看到火光带着浓烟袅袅上升时,整个人已彻底地虚脱。

看到浓烟升起,一定会有人赶来吧?只要有人过来,她就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情急之下,她只顾着用火光来吸引人,却忘了她自己就在火场,那热浪迎面扑来,不一会儿,她便大汗淋漓。她张开口想要喊救命,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完了!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难道老天爷让她穿越到此,只是为了让她体验一下毒发身亡和被火烧死的感觉?

凌书南艰难地强撑着,到最后,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只隐隐看到那火苗像几条金黄色的蛇一样朝自己游来,她甚至看到自己的衣服都已经烧着了,而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她的眼皮即将重重合上的那一秒,好像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向她飘来,还夹带着一丝梅花的香气……

郦天霄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瀑布,回到石洞。守在洞口的大汉还未醒,他冷笑了一声,越过他们,回到关押他的那个粮仓。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将被凌书南撕去了半边袖子的长袍脱下,以免被人瞧出端倪。当他看到那断了半截的袖口时,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凌书南扯着他的袖口苦苦哀求的情形。

那个女人,此刻,应该死了吧?其实,黑鸩蛇之毒,并非无药可救,倘若以金针不停刺十四经穴,让经脉逆行,便可把毒逼出体外。只是,他实在没时间耗费在她身上。

他放火烧山,当然不仅是为了拿到赤龙珠,他第一次进到这个粮仓时,就吃了一惊,光是这个洞穴堆积的粮食就足够一万人吃半年以上,而这些全部都是不知堆积了多久的陈粮。他一早就猜到这些人不简单,当得知他们就是消失已久的孙聚堂红袖军时,他的心动了。

尽管他费尽心思,在朝中暗暗部署,遍植亲信,可郦圭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以致时至今日,他并没有多少兵权。孙聚堂这数万将士如何能不令他心动?粮草兵马,倘若能据为己有,夺权之日,指日可待。

所以,即便拿到了赤龙珠,他也不能一走了之。他的好戏才刚刚开锣,怎么能为了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放弃计划呢?

果然,他刚刚坐定,外边就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他身子一歪,靠着草垛假寐起来。待来人进来时,他摆出一副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的样子,“做什么?”

森林突然发大火,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怀疑到他头上。可是见他安然留在此地,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他们的疑虑也不得不打消。

洞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郦天霄忍不住拿出瓷瓶把玩,不知为何,他的面前再度浮现出凌书南的模样。这一次,他觉得心头有种莫名的失落。

他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的死而感到失落?是的,那女人到底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不过一天时间,她就将赤龙珠搞到手,就这样死了,的确有些可惜。

也罢,本王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你也算没有白死。

郦天霄低头看向手里的瓷瓶,突然,他的视线定格了。他发现这个青花瓷瓶的花纹突然间花了,那些蓝色的颜料甚至还转移到了他的手心

这怎么可能?青花瓷是经过高温烧制的,怎么可能会脱色?他细细地查看这瓷瓶,突然意识到什么,举起瓷瓶往火把上一倒,一个小圆球从瓷瓶里滚落出来,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捡起一看,根本就是一颗石子!

那瓷瓶只不过靠近火把一瞬,竟然有一股烤馍的香味传入鼻腔。郦天霄定睛一看,瓶口已经烧焦,轻轻一掰就掉了一块。这东西根本就和那只老鼠一样,都是用面粉做的!

可恶,居然被这女人摆了一道!郦天霄面色铁青,将那瓷瓶往地上一扔,居然敢耍弄他!这样的女人,活该被蛇咬!活该死在那林子里,正好给那些花草树木做肥料!

这已经是女主第N次醒来了。

温暖的阳光,一望无际的蓝天,她一时觉得自己在夏威夷吹着清新的海风,一时又在内蒙古的大草原上欢快地骑着马儿,真惬意!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难道是在梦里?对了,她怎么还会做梦?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凌书南猛地睁开眼,一片火红映入眼帘。不是在医院,不是在地狱或天堂,她设想的种种可能都没出现,那火红的是枫树叶。

她平躺在草地上,阳光从那红艳艳的枫叶中穿过,枫叶一片连着一片,灿若朝霞。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暖暖的,清新的,是太阳的味道。

她把头偏了偏,一眼就瞧见被烧成木炭的小树苗,以及周围一圈焦黑的草地。看来她没有做梦,她还在那个世界,甚至就在她被蛇咬的地方。

她这是又活过来了?!

她恨不能立马就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明澈的乐声,那声音仿若天籁。她轻轻地扭过头,屏住呼吸循声望去,生怕干扰了这乐声。

隐隐瞧见远处的一棵枫树下,有一个白衣人正歪靠着。火红的枫叶缓缓地旋转而下,几只鸟儿环绕着那树高高低低地飞着。这一幕原本就令人心动,偏偏那悠扬婉转的乐声就像是为这一场景量身打造一般,让人一听便觉得心旷神怡。

那白衣人头戴蒙了黑纱的斗笠,凌书南看不清他的容貌,也不知他是男是女。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能吹奏出这等荡气回肠曲子的人,定是个虚怀若谷的男子。

白衣人的脚边站着几只松鼠,松鼠的两前爪抱在胸口,一动不动地瞪着他。

一曲终了,似余音绕梁,在她的心头袅袅盘旋,久久不去。

他挪了挪身子,站起来,“你醒了?”那声音仿佛来自清晨山顶的云雾间,凌书南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锤子砸中一般,麻痹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凌书南才意识到这画中的人儿是在对自己说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地上,这样子实在有些不雅,连忙一蹬腿,从地上爬起来,“是你救了我?”

她刚一坐起,身上盖着的黑色斗篷便滑了下去,她连忙托住,一股梅花的香气沁入鼻中。眼见他朝自己款款走来,凌书南心跳加快。可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衣衫不整,她左手的胳膊一大截都露在外头。

“幸好发现及时,只伤到表皮。只因当时情况紧急,还请姑娘勿怪。”凌书南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上好像抹了一层黄色透明的油脂,皮肤还微微有些发红,想必是她自己放的那把火将衣服也烧着了,幸亏白衣人及时赶到,还替她上了药。此刻,她觉得胳膊有说不出的清凉舒适。

她摸着斗篷,看着翩翩而来的白衣男子,也就在这一刻,她忽然间觉得蹲潲水桶、被郦天霄欺负、被黑鸩蛇咬都不重要了,她甚至还隐隐觉得,若非中了鸩毒,她又怎会被这仙一般的人物相救呢?原来老天爷是有铺垫的,男主角,你现在才出场啊!

“我体内的毒?”心动归心动,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的凌书南第一时间关心起自己的性命。

“你放心吧,黑鸩蛇毒虽发作快,也去得快。你体内的毒都清得差不多了,再服这一剂药,清清余毒,明后天就全好了。”白衣男子将一用芭蕉叶包裹的四方药包搁在了她身旁,“只不过……”

凌书南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姑娘体内似有另一种剧毒,毒性奇特,我一时半会儿,倒不知该如何解。”见凌书南半天没有说话,他连忙出声宽慰,“不过,姑娘这毒暂时不会发作,多给我一些时日,或许会寻到破解之法。”

凌书南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是一觉醒来,她仿佛一下子从地狱跃入了天堂。她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以确定她不是在梦里。

“多谢公子相救,还未请教公子尊名?”

白衣人并未回答她,只是说道:“姑娘已无大碍,在下也该走了,后会有期。”

“啊?”凌书南没想到他要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黑纱下,他却带了一丝笑意,笃定地说道:“会再见的。”他看了看林后,忽而身子一低,将手里的竹笛搁在了她身旁的草地上,“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他们?”凌书南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下意识地转身,可除了烧焦的草地和树木,并未看到特别之处,待她再回头时,哪里还有白衣人的身影。

她摩挲着手中厚实的斗篷,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梦中,若非这一袭斗篷一支笛,她甚至怀疑这个白衣人是否出现过。

正想着,背后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听见有个人大声唤道,“那儿有人!”

她下意识地将那竹笛拾了起来,紧紧握在胸口。

来的有十数人,待那些人靠近时,她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冲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唐羿耘。她正要跟他打招呼,唐羿耘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和其他人向前追去。

跟他一起来的都是山谷里的大汉,他们才跑了几步,就像失去了方向一般,不知该往哪边跑。

一人道:“笛声好像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可是……”

唐羿耘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定格在仍旧坐在地上的凌书南身上,他朝她走来,凌书南这才注意到他的视线是被她手里的竹笛吸引了。

“姑娘,这笛子是你的吗?”唐羿耘一说话,就吓了凌书南一跳。叫她姑娘?不会吧?

“唐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凌书南有些尴尬,怎么才过一晚上,唐羿耘就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这不是书南的声音吗?”唐羿耘瞪大眼睛看向凌书南,好半天才难以置信地惊呼道,“书南,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昨天夜里我走错了方向,结果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幸亏有高人相救……”凌书南赶紧编了个谎话,眼见唐羿耘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才放下心来。只是忽然想起他说的话,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不无紧张地道,“我成什么样了?”

唐羿耘干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你的脸稍稍有些浮肿罢了。”

当她回到房间对着铜镜一照,差点把自己吓死,她的右颧骨至少肿起了五公分,整个脸都肥了一圈,这哪里是唐羿耘说的“稍稍有些浮肿”,根本就是肿得离谱!

那只黑鸩蛇还真是厉害,一口就把她咬成这样了!一想到自己顶着这样一颗脑袋跟白衣人对话,凌书南就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难为白衣人对着这样一张脸孔,还能无微不至地照顾,凌书南不禁感慨,他究竟是不是人啊?

从唐羿耘口中得知,救自己的白衣人也曾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当初山寨突发瘟疫,白衣人以身试药,终于找到救治之法。当大家的病都好了,他却病倒了。就是那个时候,唐羿耘和孙聚堂才知道白衣人自己罹患绝症,不久将离世。所以孙聚堂才会一心一意想要集齐九龙珠给白衣人,回报恩情。

可是白衣人却坚持不肯接受孙聚堂的赤龙珠,更不想孙聚堂等人为了他去寻找龙珠,故而不辞而别。

然而,昨夜森林大火,白衣人再度出现,还和其他山民一起救火,唐羿耘和孙聚堂等人自然是惊喜万分,哪知道火情刚刚控制住,他又失了踪影。虽然大家疲惫不堪,却也不敢休息,分头去寻找白衣人的踪迹。

直到方才听到枫树林中传来笛声,唐羿耘便知是他的寒山竹笛,连忙赶过来。

可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凌书南轻抚着手中的寒山竹笛,怪不得他说,他们会照顾好她的。他并不知她的来历,却刻意留下表明身份的寒山竹笛,好让唐羿耘等人因念着他的恩情而照看好她。

凌书南感觉鼻尖有些酸酸的,心里更是堵得慌,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她与他素昧平生,他却会为她驻足,会为她身上的剧毒而花费心思,不仅如此,她跟随唐羿耘回房时才发现她的胸口也没有那么疼了,他还治好了她的内伤。

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甚至有些卑鄙可耻。她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惜去偷赤龙珠,殊不知她所偷窃的不仅是一枚赤龙珠,更是剥夺了别人的深切愿望!

头一次,凌书南希望有关九龙珠的传说是真的。只要集齐了九龙珠,白衣人就不会死。

她摸了摸胸口,那个瓷瓶还在怀里。当她碰到瓷瓶的时候,只觉得手都是烫的。一边是对她寸寸紧逼、漠视她生死的人渣郦天霄;一边是一尘不染、救死扶伤的白衣人。她怎么能为了那个人渣的一己私欲而出卖白衣人和唐羿耘呢?

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热,周身热血沸腾,她得把这枚赤龙珠还回去!趁他们没有发现之前,她必须把它还回去。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还回去,就见两个大汉急急地冲了进来,面色惨白地道:“大哥,大事不好了!山谷被大批官兵包围了!”

“什么?!”唐羿耘站了起来,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个山谷的秘密,他们在掳劫凌书南、郦天霄上山时,也是故意化装成野人,绕了好些弯路才回来的。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吩咐他们把郦天霄关在山谷外的粮仓里,怎么会突然间就被包围了?

“会不会是昨天夜里发大火,引来了官兵?”一个大汉推测道。

唐羿耘皱着眉,问道:“是曾国官兵吗?大约有多少人?”

“应该是驻扎在大雾寺附近的狍家军,看起来,他们像是倾巢出动!”

“倾巢出动?”唐羿耘大惊,虽然他们常年避于山谷,但该有的资料还是要更新的。狍家军以凶狠著名,共有三万精兵,倘若倾巢出动合围山谷,他们只怕会凶多吉少。

“他们是为了曾太子而来,太子现在何处?”

“今晨已被我们转移到山谷中来。”

“那就好,小心看守,千万别让他跑了。”唐羿耘吩咐着,转身见凌书南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吃药,还当她是怕了,宽慰道,“你放心,我们有曾太子在手,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你是孙玉钦的侍婢,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凌书南默不作声,脑子却飞快地转个不停。

不,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她原本以为,郦天霄放火烧山是为了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好让她放心去偷赤龙珠。既然他拿到了“赤龙珠”,就该离开山谷才对,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就算他发现她给他的并非是真赤龙珠,他也应该掉转头回来找她才对,又怎会继续由他们禁锢?他一定另有目的!

“对了,唐大哥,你当日追上曾国皇帝车驾时,为神器保驾护航的可是沈鹿?”

唐羿耘正为山谷被合围一事儿忧心,正准备去部署,不想却被凌书南拦住问此事,他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她记得那日在潲水桶中,曾听到郦天霄和沈鹿密谋夺取狍家军兵权,既是密谋夺取,证明狍家军并非郦天霄能驾驭的。而郦圭明知郦天霄被绑架,还是摆驾回京,说明他压根儿就不想理会郦天霄的死活,更不会派三万狍家军来找他。而且,郦圭曾说过封沈鹿为护宝大将军,等他回来之后,才会让他暂代狍家军副帅一职。既然沈鹿根本就不在此地,那狍家军此刻根本就是群龙无首,又怎么可能倾巢出动?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一出合围都有猫腻。

凌书南正想着,外边又有人来报:“大哥,官兵派人送来箭书,限我们在两个时辰内交出曾太子,否则就要杀入山谷。”

“什么?两个时辰?”唐羿耘瞪圆了眼,这些官兵居然这么急迫,两个时辰,他们连阵形都来不及摆。他顿时就急得跳脚,“义父可知此事?”

“已经有人去禀告了。”

事关重大,唐羿耘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关键时刻,只好去寻孙聚堂商议。凌书南也连忙站起来,道:“唐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才踏入小楼,便听孙聚堂爽朗的笑声传来,凌书南不禁有些诧异,此时此刻,孙聚堂还笑得出来?

她刚迈入门厅,便感觉到一道凌厉而不可置信的目光。凌书南一怔,旋即低下头,默默地跟着唐羿耘进屋,然后退至一旁。

和孙聚堂并肩坐着的人,正是郦天霄!

尽管凌书南换了一身粗布男装,半边脑袋又肿得跟个包一样,郦天霄还是认出了她,再三确认之后,郦天霄微微有些失神,连孙聚堂的轻声叫唤都没有听见。

她居然没死?!

郦天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她的脸肿得老高,他颇有些忍俊不禁,习惯性地端起茶盏,借喝茶来掩饰他脸上的笑意。

“义父!”唐羿耘陡然瞧见郦天霄也是颇感意外,正要问个究竟,孙聚堂已经朝他招手,吩咐道:“阿耘,赶紧来向殿下赔礼道歉。”然后,他又朝郦天霄赔笑,“殿下,这位是老朽义子,平素里就爱胡闹,今次也不过是和殿下开了个玩笑,还望殿下勿怪。”

唐羿耘傻了眼,他捉郦天霄上来可不是胡闹,义父今天是怎么了?

“义父,你没事吧?”他伸出手想去探一探孙聚堂的脉搏。

“混账。”孙聚堂连忙把他伸过来的手臂挡开,“殿下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你怎这般不知礼数?”

唐羿耘有些摸不清状况,只好偃旗息鼓,不再说话。

郦天霄淡淡地笑道:“不妨事,这位唐大侠对小王也算十分客气,孙大将军又这般好客,倒是折煞小王了。”

“幸得殿下不见怪。”孙聚堂瞅了唐羿耘一眼,无奈道,“殿下,既然是个误会,还望殿下能为我等澄清,叫他们退兵才是,老朽届时也将派阿耘护送殿下回军中。”

“义父!你不能放他回去!”唐羿耘这会儿终于明白孙聚堂这么讨好郦天霄是为什么了,他立马就反对道,“义父,如今正因为他在我们手里,那些官兵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真的就这样把他放了,他们便真的有恃无恐了!”他冷眼看向郦天霄,说什么也不同意。

郦天霄苦笑道:“唐大侠多虑了,只怕我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能力让其他人退兵。”在孙聚堂不解的眼神下,郦天霄接着说,“实不相瞒,小王这个太子也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外边那些人有皇叔军令在手,依我看,你们当真不放我出去,他们恐怕也不会管我死活,照样冲进谷来。倘若是皇叔想要的,便没人能阻挡得了他。”他眉毛一挑,斜了唐羿耘背后的凌书南一眼,又说道,“唐大侠耳目众多,想必也听说了,孙玉钦一家老小被狍家军追捕,几近丧命。不过,孙玉钦也还算识趣,如今已是青福侯。说起来,这情景还真有点像……”郦天霄点到即止,接着喝茶。言外之意,在场几人自然是明白得很。虽然郦圭发上谕斥责狍灰胡作非为,可明眼人都知道,除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还有谁能给狍灰特权领着三万精兵去围追堵截孙玉钦?

暂且不说外边的那些官兵是否真的如郦天霄所说,对他的生死视若无睹,但郦天霄的话至少很清楚地说明了一点:那些人是冲着赤龙珠来的。

凌书南突然糊涂了,郦天霄既然已经让她去偷赤龙珠,又怎么会大费周章再闹这样一出戏?而且昨天夜里,她捏了个面粉瓶子给郦天霄,那么他应该猜到真的赤龙珠在她手中,为何又会多此一举逼孙聚堂?

孙聚堂愁眉紧锁,一旁的唐羿耘却冷笑道:“恐怕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我们可与孙玉钦不同,更不像他一样,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捏!”说着,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砰砰响。

郦天霄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唐羿耘再热血沸腾,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孙聚堂。

“阿耘。”孙聚堂果然再度出声制止唐羿耘,转而向郦天霄微微颔首,略表歉意,“阿耘言辞虽激动,却也是老朽心中所想。老朽的确不愿见到这儿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倘若可以,老朽愿意花一切代价来换取谷中安宁。可凡事皆有底线,倘若是为了那件东西,老朽也只好誓死捍卫了。”

凌书南只觉得怀里有千斤重,下意识抬起头偷偷望了孙聚堂一眼,他要是知道自己最在乎的赤龙珠已经被她换成了面粉瓶加小石子,不知道会不会晕死过去。

郦天霄听孙聚堂表完立场,便连忙接话,“孙将军的意思,小王十分明白。小王一向敬重孙将军,老实说,倘若小王能做主,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外头那些人到此处骚扰孙将军,更不会由着他们打着小王的旗号,来逼迫将军交出宝物!”

他说得颇为正义,若非凌书南已经看透了他的嘴脸,也要被他骗了。

郦天霄见孙聚堂的额头稍稍松弛了些,便继续道:“小王倒是有一个法子,既不用孙将军交出宝物,也能保孙将军部下家人平安……只不过,不知孙将军是否愿意……”

他的吞吐丝毫没有影响孙聚堂的兴趣,说到底,这是孙聚堂唯一关心的问题,竟能有两全之法?他如何不心动?“哦?还请太子爷明示!”

“既然狍家军以救我为名围困孙将军,倘若小王称孙将军并非掳走小王,而是有意投靠我曾国,外头那些人便没有了出兵的借口,又怎敢再围困山寨?”

“我们凭什么要投靠曾国?”唐羿耘立马反对道。

这一次,孙聚堂非但没有阻止,还斩钉截铁地道:“不错,倘若投诚,岂非数典忘祖?”他本是吴国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藩王,那曾国的开国皇帝也不过是吴国旧臣,他又怎么可能屈膝向他称臣?

“且待小王说完。”郦天霄不慌不忙道,“小王知孙将军心意,并非要孙将军真投诚,而是小王与孙将军合演一出戏,戏名叫做夫差退兵。”吴王夫差与勾践的故事,世人皆知,夫差为父报仇,围越王勾践于会稽山,勾践假意投诚,并甘愿到吴国为奴,才换得夫差退兵。

“孙将军,换做你是我叔父,知晓孙将军的大队人马驻扎于此,可得安寝?孙将军的山寨已经暴露,就算此次狍家军被我劝回,用不了多久,也会再度合围。这山谷风景是好,却是易攻难守,难道孙将军愿意见到这美好家园毁于一旦?”郦天霄一出口便插中孙聚堂死穴,“但是,若孙将军假意投诚,情况便截然不同。孙将军不比那孙玉钦,他不过是丧家之犬。若是孙将军肯归顺我朝,便是我曾国天大的荣幸。我叔父欣喜还来不及,又怎好意思迫孙将军交出宝物?”

“笑话!太子殿下说得好听,难不成要让我义父也同那勾践一样,前去为质,受尽折辱?”

唐羿耘尚未说完,郦天霄便朗声打断道:“有小王一日,又岂会让孙将军受辱?小王回京,定当联合大臣说服叔父,为孙将军讨个邻近的封地,留守于此。孙将军可派五千将士随我一同入京。一来,叔父见孙将军如此大义,定然信任将军;二来,若是孙将军发现小王不尽不实,这五千将士还可擒了小王为质。不知孙将军意下如何?”

眼见孙聚堂沉吟不语,凌书南忽然明白了郦天霄的意图。这次他盘算的并非龙珠,他盘算的是孙聚堂的军队!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快出现,她一咬牙,突然间“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惹得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