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第5卷:螳螂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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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蝉的羽化

出洞口一破,就这么大敞着口,最后被蝉遗弃,就如同是一个粗钻头钻出来的孔。若虫钻出来以后,先在附近徜徉一会儿,寻觅空中的着脚点:一株小荆棘,一朵百花香,一棵禾稿秆,或者一根灌木桠。找到以后,它就爬上去,抬起头,用像铁钩一样的前足死死抓住不放。假如树枝足够大,其他的足也就可以撑在上面了;要不然,就只能用两个足钩住。

然后,它就用前足死死抓住树枝,悬挂在上面,小作休憩。

最早蜕皮的是中胸,背上的中线率先裂开,裂口边缘逐渐拉开,露出了浅绿色的成虫。与此同时,前胸也开始裂开,纵向的裂沟向上延伸,直到头部后面,向下则延伸到后胸,就不再继续扩张了。紧接着头盔从眼前横向裂开,露出红红的眼睛。外衣裂开后,露出来的绿色蝉体鼓胀起来,特别是中胸形成了鼓泡。鼓泡慢慢地颤动,由于血的涌入和回流而一缩一胀。这个鼓泡最初看不出有什么作用,但不久就会变成一个楔子,沿着阻力最小的两条十字线把护胸甲撑裂。

蜕皮工作进展得很迅速,现在头获得了自由,喙与前爪也逐渐从壳里出来。蝉把自己的身体水平悬挂起来,腹部向上。渐渐地后足也从裂开的蝉壳中露出来,这是最后解脱的部位。这时,蝉翼皱巴巴的,还胀满了液体,似乎是弯弓状的残肢。蝉羽化第一阶段仅仅需要10分钟。

第二个阶段就稍长一些。此时,除了还嵌在蝉壳的尾部,蝉已经完全自由了。蝉蜕则继续死死地缠在树枝上,在干燥的空气中快速变硬,纹丝不动地保持姿势。蝉蜕是进行下一步的支撑根据地。

由于尾部还没有蜕下来,蝉就还待在它的旧衣服里。它垂直翻身,头向下。蝉的颜色是淡绿色中微带黄色。在这之前蝉翼一直紧紧地缩在一块,就好似肥胖的残肢,这时也伸展开来,由于涌入的液体而张开。

这复杂而又缓慢的运动结束后,蝉以几乎察觉不到的动作,利用腰部的力量使身体立起来,恢复了头部朝上的正常姿势,前爪紧抓空壳,最终把尾部从蝉壳中解脱出来,蜕皮工作到此为止,历时半个小时。

这个时候的蝉已经全部褪去了它的面罩,与不久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它的翼翅湿而沉重,如玻璃般透明,翅上有的脉络呈浅绿色。前胸与中胸略带棕色,身体其他部位有淡淡的绿色或微微的白色。这脆弱的小生灵还必须在空气和阳光中待相当长的时间,强壮身体,改变身体颜色。约略两个小时过去了,蝉仍然没有明显的变化,它还是那么柔弱,那么的绿。它只能依靠前足钩住旧皮,微风一吹,就左右摇摆起来。最后,当颜色变得深暗,慢慢加强,它终于完成了变色的过程。这个过程有30分钟就足够了。我曾看见过一只蝉,上午9点就已经悬挂在树枝上,到了中午12点30分才飞走。

如果那条裂缝可以忽略的话,蝉蜕一点儿也没有破损,它还牢牢地挂在树枝上,即便是秋末的风吹雨打,也不是总可以把它打落。我经常看见有一些久经风吹雨打的蝉蜕,就一直用蝉羽化时的那种姿势挂在荆棘上,有时一挂就是好几个月,甚至是整个严冬。蝉蜕质地坚硬,和干羊皮差不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它都可以成为蝉的仿制品。

接下来我们再看看蝉破壳而出时做的体操运动。首先,在它的尾部还没有从蝉蜕中解脱出来前,它就以尾部为支点,垂直向下翻,头部朝下,把两翼和足解脱了出来,而头和胸在鼓泡的压力帮助下,把护胸甲胀裂,解放出来。尾部是翻转身子的支点,现在解放它的时刻到了。为了实现目标,蝉要借助背的努力,重新站起来,把头甩到上面去,用前足紧紧钩住蝉蜕,以便找到新的支点,解脱尾部的束缚。

在羽化过程中蝉有两个支点,首先是尾部,然后是前足;它需要做两种体操,先是朝下翻筋斗,再翻转回去,恢复到正常姿势。体操运动要求若虫头朝上,将身体固定在一根树枝上,下方还得有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假如我采取措施取消了这些条件,它又是什么样子呢?这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我把一根线的一头系在若虫的一只后腿上,再把若虫悬放入宁静的试管里。这根线垂直竖立,没有什么会改变它的垂直状态。可怜的若虫保持了一个头朝下的奇特姿势,可是马上要进行的蜕皮要求它必须头朝上;蝉抖动着两腿,努力挣扎,试图翻过身来,用前足抓住线,或者那只拴在线上的后足。有几只蝉终于做到了,勉强竖立起来,这以后虽然平衡身体很难,它们还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固定在线上,不受阻碍地蜕皮。

剩下的就都是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仍然是毫无成就,抓不住线,无法把头翻上来,羽化自然难以进行。有几只蝉的背部已经裂开了,露出了被鼓泡胀大的中胸;但因为蜕皮无法继续,它们很快就死了。更多的是,若虫身上没有丝毫裂缝,就那么死了。

我又做了一个新的实验。我把若虫放到一个铺有一层薄沙的玻璃瓶里,若虫可以来回走动,但是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它站立起来,在那光滑的玻璃壁让它根本无法站立。在这种条件下,关在里面的若虫没有蜕皮就失去了生命。在这悲惨命运之中,也有几个例外。我偶然看见几只若虫和往常一样在沙面上蜕皮,那平衡的方式让人费解。总而言之,假如没有正常的姿势或类似的姿势,羽化就难以进行,蝉也就会死去。这是一般的规律。

这个事实大概是告诉我们,若虫在快要羽化时,可以抵抗加在它身上的各种强制力量。一颗蔬菜或者一粒豌豆的果实,到了成熟的时候全部会裂开,彻底解放里面的种子。蝉的若虫就好比包了种子的果实,而成虫就是那颗种子;只不过若虫可以控制自己的蜕皮开裂,一旦情况不利,它就会推迟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来蜕皮,有时还会取消。虽然临近羽化时体内发生的变化强迫它蜕变,可是如果本能告诉它条件不妙,则虫子就会义无反顾地抵抗体内的变化,宁愿舍去生命也绝不裂开。

不过,除了在我的好奇心驱使下做的实验让若虫丧命外,我还不曾看见过蝉的若虫是这样死去的。在地洞附近总可以找到一丛荆棘。若虫从地洞爬上去,只要几分钟,小家伙的外壳就从背上裂开了。我常常处于烦恼之中,因为蝉破壳而出的速度太快了。在附近的土丘上出现了一只若虫,等到它固定在小树枝上,我突然袭击逮住了它,这可是极有意思的研究对象。我把它和那根小树枝都放在了圆锥形的纸袋里,然后飞快地赶回家。只有15钟就到家了,但还是空忙一场,当我回到家,绿色的蝉几乎已经自由了,我无法看到我想要看的了。无奈中我只得放弃这种方法,转而求助于在家门口侥幸得到的新发现。

一切缘起其本身,正像教育家雅克多所说。蝉蜕皮的速度之快把我引入了一个有关烹饪的问题。根据亚里士多德所说,蝉是希腊人特别赞美的一道菜肴。我不曾读过这位大博物学家的文章,乡村书店里也没有这样的宝藏。不过,有一回我偶然读到另一本权威的著作,了解了这件事情。这是马蒂约写的关于迪约斯科里德的评论。马蒂约是非常优秀的学者,应该非常了解他研究的亚里士多德。我完全信任他。

他说:“亚里士多德一直称赞的是,在蛴螬挣脱蜕之前的蝉吃起来最香甜。”既然蛴螬或者说蝉的母亲,就是若虫在古代的称呼,我们就能明白,亚里士多德的意思是,蝉在若虫的表皮破裂之前,味道非常鲜美。

外壳还不曾裂开这个细节告诉我们,什么时间去获取这美味佳肴最为合适。绝对不在对农作物进行深耕的冬季,那时若虫根本不会羽化。应该是若虫刚刚出土的夏季,那时,可以发现一只一只的若虫在四处寻找蝉蜕之所。这才是留心若虫的外壳是否破裂的唯一时刻,也是赶快收集若虫进行烹调的时候,因为几分钟之内它们的外壳就会迸裂。

这 道在古代极负盛誉的佳肴,还用逗人食 欲的修 饰 语“美味无穷”来形容吗?它是否名副其实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行动吧!

只要若虫一出现,我就要赶紧品尝一下这被亚里士多德吹嘘的美味佳肴。聪明的隆德勒是拉伯雷的朋友,他就自我炫耀找到了鱼子酱,利用腐烂的鱼内脏制成了闻名的调味汁。这样看来,那些美食家找到了蝉的若虫这道美味菜肴,恐怕也是值得夸耀的吧!

7月的一个早晨,当强烈的阳光把蝉的若虫逼到地面上时,全家人大大小小就开始寻找起来。我们5个人搜遍了整个荒石园,特别是小路旁,那是若虫经常出没的地方。为了避免若虫外壳裂开,只要一发现,我就把它放到水里浸没,阻止它羽化的最佳途径就是窒息。仔细寻觅了两个小时,我们5人的额头都开始淌起汗滴,然而我仅仅寻到了4只若虫,没有更多的了。它们全泡在那个防止它蜕皮的澡缸里,死了,有的还有一口气。

但是都不重要了,反正它们必定是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为了在最大限度内不让它变味,我的烹制方法很简单,几滴油,一点盐,少许葱花,就这样了,即便是乡下的厨妇也不可能做出比这个更加粗糙的菜肴了。进餐时,我们全部“猎人”都尝到了这道油煎幼蝉。

大家全认为这道菜还是可以吃的。我们的胃口都很好,肠胃也没有意见。这道菜甚至还有一点虾的鲜味呢,或者说是出现在一串蝗虫中的一只虾。只不过,它实在是太硬了,汁水也非常少,嚼着就简直如干羊皮一样。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推荐这道亚里士多德吹嘘的美味的。

当然,这个为昆虫写传记的伟人是知道详情的。他的国王学生从当时的神秘国度印度,为他弄来了马其顿人特别好奇的事物;马队给他带来了象、豹、老虎、犀牛、孔雀等,他全如实地描述了这些动物。然而,即使是在马其顿,他也是从农民那里知道蝉的。那些勤于耕作的农民在用铲子翻土时碰见过若虫,他们是最先知道从若虫里爬出来的是蝉。亚里士多德在他巨大的工程里,也干了一些后辈中幼稚轻信的普林尼干过的事:听取乡下农村的闲话,还作为真实的资料记录下来。

无论什么地方的农民都很狭隘,他们把我们的科学讥讽为烦琐小事,他们讥笑那些在不值一看的小虫子面前停步不前的人,假如他们看见我们仔细观察一块捡起的石头,还放在了口袋里,他们会大笑起来。

希腊农民的怪脾气特别有名,他们对城里人说,若虫是诸神的美味,它的味道没有什么可以相比,令人回味无穷。可是,在用夸张的溢美之词引诱这个单纯的人时,他们又无法满足他们的贪欲;想在若虫的外壳裂开前收集到一点点美味,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们老少五人,在一块若虫特别多的地方,用了两个小时也不过找到4只若虫。假如你们想吃一道如此珍贵的菜肴,那你去吧,在若虫出洞时去努力寻觅吧。收集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让若虫的外壳裂开。

你整天地寻找,可若虫裂变却只需要几分钟。亚里士多德啊,依我看来,你是绝不曾吃过这油炸若虫的美味的,我的经历就是证据。这大概又是一个没有恶意的乡野玩笑吧,这道诸神的美肴实在是可怕。

假如我也听听农民的话,听听我的邻居的话,我可以收集许许多多与蝉有关的故事。现在我就讲一个乡下人讲的故事吧。

你肾衰吗?可曾因为水肿而走路摇摇晃晃,需要行之有效的药方吗?乡村的药物手册会一致向你推荐蝉。到夏天,人们把蝉收集起来,在阳光下晒干,用线穿成串,然后很珍贵地藏在衣柜里。如果一个家庭主妇没有做这件工作,等到7月过去,就会觉得自己太粗心了。

你的肾脏是否突然有点儿轻微的炎症,尿路不舒畅?那就快用蝉熬汤药吧。据说,它比什么都有效。以前,一个好心人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喝了一服这样的汤药,说是可以治疗哪里的不舒服;我深表谢意,可是我特别怀疑。让我惊讶的是,阿那扎巴的老医生也提出同样的建议。迪约斯科里德告诉人们:干嚼蝉可以治疗膀胱疼痛。在普罗旺斯,从以弗所来的希腊人把蝉与橄榄树、无花果树和葡萄一起展示给当地的农民,所以,从那么久远的年代开始,对这古老的药物他们就深信不疑了。在这期间,只有很小的变化:迪约斯科里德提议把蝉烤着吃,而现在的人们却把它煨汤做煎剂。

人们认为蝉具有利尿的特点,究其原因可真是幼稚极了。大家都知道,当有人想抓住蝉时,蝉会突然迎面向那人脸上撒一泡尿,然后再逃跑。大概它是在传播给我们它排泄的特点吧,迪约斯科里德大概就是这样推断的,普罗旺斯的农民现在也还是如此推断。

哦,善良的人啊!幼蝉为了给自己建一个气象站,可以用尿搅拌水泥。假如你们知道了这一点,实在难以想象你们会怎么样!拉伯雷为我们描写的坐在圣母院钟楼上的卡冈都亚,从他硕大的膀胱里发射出如洪水般的尿,淹没了无数在巴黎街上闲逛的人,这还不包括小孩和妇女。

如果你们知道了蝉的这个特点,恐怕也会像拉伯雷一样夸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