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还是有所顾忌,涟漪淡然一笑,“太子殿下亲自来给涟漪庆生,臣妾当真是受宠若惊,在此先干为敬。”
涟漪话落,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为纳兰烬斟了杯。这一次,纳兰烬也不好再拨了她的面子,只好饮下了她送来的酒。
涟漪见纳兰烬一下了杯中的酒,总算松了口气,然后释然的坐到了他身前。却不动桌上的酒菜。
“涟漪听人说,人死后,会经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就会忘记今生一切的恩怨纠葛。”涟漪缓缓的开口。
“忘记了不是更好吗?”纳兰烬冷哼一哼,铜铃大的双眼眯起,紧盯着面前的涟漪。
“是啊,没有记忆,一切便可以从新开始。所以,不要恨我,要怪就怪你害死了太多的人,他们那么无辜。我不能让你在为祸人间。”涟漪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不知为何,眼中竟有迷蒙的泪光。
他那么残忍,他害死了落宣,害了她的孩子。为何她还要为他的死而难过哭泣。涟漪自己都不懂得自己的心思。
“哈哈,沈涟漪,你未免太过愚蠢,你以为一杯酒就能要本殿下的命吗?”纳兰夜染狂笑起来,拂袖挥落桌上的盘盏。杯盘落地的脆响充斥着涟漪耳膜,那么惊心。
纳兰烬伸臂将涟漪从座位上拎起,粗糙的手掌紧紧的掐住涟漪的咽喉。“沈涟漪,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别将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和纳兰夜染的事,你以为本殿下不知道吗?”
夜染!听到夜染的名字,涟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与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为难他。”
“与他无关?”纳兰烬冷笑。“你难道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要毒死我的吗?你们女人都一样,爱美嫌丑。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可以对自己的丈夫痛下杀手。”
“丈夫?太子殿下真的将涟漪当做妻子吗?”涟漪苦涩的一笑,嘴角竟溢出黑红色的血滴。清澈的泪亦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你,你中毒了?”纳兰烬眼中闪过片刻的错愕,紧抓住涟漪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几分。
“涟漪从未想过可以全身而退,我只是想要拉你一起下地狱。”涟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了纳兰烬的钳制。
“我沈涟漪一生从未想过去嫉恨任何人,而你,却让我恨得刺骨。”涟漪无力的扶在墙壁,哀怨的看着面前丑陋如鬼魅的男人。为什么,他不肯要她的孩子,那么无辜的生命,他怎么能狠的下心。
“很快,我就要成为钟楼里第六个牌位了吧。”涟漪云淡风轻的笑着,似乎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他会给她题什么样的诗呢?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涟漪冷冷的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叠工整的纸笺,丢在纳兰烬面前。展开,竟然是一纸休书。
“我不喜欢皇宫,表面那么富丽,却冰冷的骇人。涟漪死后,不想在为帝王家。所以,我,沈涟漪要休了你。”涟漪趾高气昂的看着他,即便嘴角流淌着血液,即便气息越来越微弱,那气势却不容忽视。
纳兰烬的眼中终于有了动容,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我知道,为了孩子的事儿,你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涟漪冷笑,笑声越来越凄凉。当苦笑消失的那刻,身体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曾经,她是那么的害怕死亡,而如今,死对涟漪来说已经是种解脱。只是可惜,她不能拉着那个魔鬼入地狱。
涟漪不知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置身在床榻之上。涟漪睁着一双明眸,茫然的看着头顶雕花的天花板。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曾经想好好的活着,却活的举步维艰,如今,想安然的死去,上天却不肯成全她。
“娘娘终于醒来了,吓死小菊了。”小菊趴在床榻边,紧握住涟漪冰冷的手。
“放心吧,傻丫头,想死,哪儿有那么容易。”涟漪吃力的撑起身体,给了小菊一个安慰的笑。
自从涟漪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出鸾凤宫一步,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是看书就是弹奏一首哀默的曲子。
偶尔也会有些宫妃前来取笑挖苦,若是曾经的涟漪,一定会不甘示弱的还回去。而如今的涟漪,那么卑微的曾受着一切。取笑也好,挖苦也好,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纳兰烬没有再出现在鸾凤宫中,他能饶她一命,已经算是格外的恩典,涟漪以后的路,只怕和落宣一样,默默的老死在鸾凤宫中。
涟漪更不敢去玫瑰园中,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纳兰夜染。她爱他,而这爱却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事。自从她迈入宫门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娘娘,今天的天气不错,老奴扶娘娘出去晒晒太阳吧。”崔尚宫推门而入,将紧闭着的窗棂一一推开。转头,看到窝在角落处的涟漪,不由得叹息。
过于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屋内。大概是在屋中呆的太久的缘故,涟漪一时竟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急忙用手背遮挡住了眼睛。
“娘娘,您已经好久都没有出过屋子了,这样会生病的。”崔尚宫走到涟漪身边,伸手预将涟漪扶起,却被涟漪不着痕迹的躲开。
“阶下之囚,涟漪不敢造次。不劳崔姑姑费心了。”涟漪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依旧虚软的靠在角落处。
崔尚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太子妃的脾气怎么如此的倔强啊。“娘娘何出此言,你现在依旧是东宫的女主人。”
什么女主人,她沈涟漪担当不起。涟漪冷冷一哼,强行的撑起身体,摇摇晃晃的向外而去。
外面的阳光真的很璀璨,是她曾经非常喜欢的。可如今,她几乎连享受阳光的权利都没有了。
转身,再次走回屋内。涟漪无力的躺倒在了床榻上。“涟漪已经晒过太阳了,崔姑姑现在可否离开,涟漪累了。”
“那老奴先告退了。”崔尚宫无奈,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涟漪一个人呆愣的守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阳光从日出到日落。桌上的东西,一直没有动过分毫。小菊几次来劝,却都是无功而返。
许是累坏了,不知何时,涟漪竟趴在桌案上睡下了。迷蒙中,似乎有什么人为她披了温暖的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