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这个状态下药不讲点啥,确实够闷的。于是我就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下,当然我没说那个天外来客是小唐,都是同事,免得公司里麻烦。主要说的是小金鱼被我怀疑之后跑出去了,但我没说“激凸”的事情。最后我还说小金鱼原本打算让我见她爸妈。
“我听下来,石头,那姑娘对你也是认真的,都说让你见父母,这就靠谱。父母是这样一种动物,他们把你生下来,然后希望你一切都好,过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般而言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奢求。只是他们不能扮演两种角色,而且总也学不会读心术,一切都是想当然,父母和子女基本要差二三十岁,这时代变化快啊,你怎么会了解二三十年之后的价值观幸福观,都是虚妄的猜测……如果按照上一代人的生活标准,那我们永远也没办法幸福了……”阿莲达说了半天父母,毕竟是过来人,还说了别的,“所以,见对方的父母,这对打算结婚的年轻人来说很重要。你打不打算去见?”
“因为她父母早先就知道她的住处,时不时我还必须得‘躲起来’,她父母来看她的时候,我得收拾干净自己的东西出去‘溜达’一会儿。她说不要让老人家知道我们同居,直到结婚。”好在我东西有限,收理起来不算太费事。“只是这种感觉不好。之前一个礼拜我就对她如实说了。”
“她当时怎么说?”
“当时她说,‘那姑奶奶我,就考虑一下,安排你们见见呗。’”我学着小金鱼的口气说道。
“哈哈哈,你们真逗。”
是啊,我记得当时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得意劲儿,仿佛我在求她让她爸妈跟我见一次。其实我觉得无所谓,谈恋爱么,最好跟爸妈没关系。比我大至少两轮的老人家,怎么交流都会让我觉得不自在。何况未来可能是我的丈人丈母娘那样的老人家?结果小金鱼隔了一个礼拜就正式告诉了她的父母,说她跟一个男孩同居了。
其实昨晚小金鱼出去之后哭了一会儿,眼泪流尽之后才回的家,两个眼睛开大炮啊开大炮,给她开门的时候把我着实乐了一会儿,心想回来就好,把事情说清楚。但她就是一个晚上除了说那句话,再也没理我。我心想有那么严重么?
这不就意味着分手?
路上的车少了一点。阿莲达毕竟还是新手,一路上刹车和油门都控制得不太好,在红灯停或者堵很久的时候才跟我说两句,不然就不搭我的话。
“上中环吧?”阿莲达说,“听说上面很空。”
“高架?不用吧,下面走走就到了的。”
“下面车这么多,我开着紧张。”
“那好,其实过了这个路口车不多的。”
“我就是想往上面开一开。”阿莲达说。
果然她就上了中环。果然畅通无阻,阿莲达开始加油门。这高架边上到处都是大楼,飙了一段后阿莲达开始谈驾车体验:“新闻里说这一段刚开通,果然车少。以后就会像内环线一样,成为一个圆圈。上海的第二道环。”
“哦,原来这就是中环线。我以前一直没关心。快到了,下一个口就要下来。”
“真要回家,不继续兜?”
“嗯。”
阿莲达似乎有些丧气,打了转向灯靠右车道行驶。下了高架后在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
“你住哪个?”阿莲达摇下车窗。
“就那个,”我指了指,“不过不好认。”
“行,当心点。”
“你当心点才是,谢天谢地我安全到家。”
“别逗了,我可是驾校的优秀毕业生。”
我缓慢的上楼,就预感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打开门那一刻感觉尤其强烈。
首先让我觉得“空虚”的是进门沙发上所有的垫子都没了,与此同时发现桌上留了张纸条:“钥匙和租房合同在这里,再见。”
连“石头”两个字的抬头都没有。
卫生间里也只剩下我的牙刷。打开衣橱,就剩下我几条牛仔裤和皱在一起的三两件衬衫;书架上的书少了一半多。
看来小金鱼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原本我就是后来的,加上东西少,整个房间显得特别空。
站在这个空荡荡、有一些粉尘味道的屋子里我发了一会儿呆,小金鱼真够狠的。
忽然完全就没有继续待在屋里的念头,一想,就马上掏出手机打给阿莲达。
“你开远了么?带我去兜风吧。”
十分钟后那辆刚熟悉的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而我顺利的又一次坐了进去。不能说副驾驶的座位还没冷却,但肯定会又暖和起来。
“操,她真的搬走了。”
“你不搬她搬,还真是。”
“太狠了。说搬就搬。就一天的功夫。她工作还挺忙的居然就有空来搬家。”
“你到底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当真?”阿莲达不解。
“反正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兜风,你就这么爱兜风?”
“不是刚拿到车么?新司机都这样。你到底说了什么恶毒的话啊?”
“不太记得了,吵架,总归有火气,那些话也不该算数的。”
“可她听进去了。”
“那是她小心眼。”
阿莲达发动了汽车,掉了个头。
“话不能这么说,大大咧咧像我这样的,也是年纪的关系。”
“我就觉得恶心。本来感情挺好的,说搬就搬。”
“那是她在给你颜色看。”
“那你应该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了。来跟我说说你的,让我注意力别那么集中。”
“那我们往南开吧,往南的线路清楚。”
“南面是哪儿?”
“莘庄吧。你系上安全带了么?”阿莲达问。
我一听有道理,得系上。
“去哪儿不重要。兜风而已。快跟我点你的事情,让我分散我的注意力。”
“哈,你可真够损的,这时候我要不说点故事给你听,还有点过意不去了都。”
“来吧。”
“嗯,让我想想。”
“尽管想,就是别太慢。”
“好吧,我跟你说个我在英国留学时候的事情,都好多年了,还没给国内的朋友讲过,怕他们尺度太小接受不了。”
“好,我尺度大,你知道的。”
“那时候我在英国留学,我们那儿也没我看得上的中国学生,就整天惦记着能找个看得上的老外交往。经常去酒吧。那天是跟朋友约好的,另外一个中国留学生说那个老外不仅帅,而且英语口音也纯正,我就抱着娱乐兼学习的目的赴约,认识个新朋友。可是我酒马上喝多了,那老外劝酒有一套,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最后把包都掉了,东西完全掉光光,钥匙钱包卡什么的都没了,跟那男人去了哪儿都不记得,反正回来宿舍都进不去,在外面流落街头了整整一天,没吃没喝,和一只流浪猫相互温暖,到晚上才联系上同学,混在同学家混了一晚上。”
“失身了没有?”
“你就关心这个。”
“看来没有,嗯,继续说。”我乐呵呵的听起故事。
“很奇怪的,这个男人真丑,和之前同学给我看的照片完全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这个我才决定闷头喝酒,一不小心喝HIGH了就。简而言之,这就是一场因为喜欢伦敦音引出的悲剧。”
“那么丑,那你为什么不决定马上走人呢?”
“因为我对自己说,算了,就当听BBC广播。”
“当中BBC广播都播了点什么?”
“忘了。”
“一点没记住?”
“没。”
阿莲达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上床了。”
“唉。”我叹口气。
“第二天早上醒来正眼一看,那张脸,我心里那个悔哟。真是太难看了。更倒霉的是,发现包不在我身边,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后来那男人也没管你?”
“我就不能继续看着他的脸了,完全忍受不了。他倒是要留我的。”
“原来你是个风流成性的女人啊,还丢东西,真是的阿莲达。”
“丢东西我是第一次,后来再也没丢。风流不风流么,这个难说。要看今晚。”
阿莲达说了“要看今晚”这四个字后我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而且一下子从之前听故事的兴奋劲儿把自己拉回来。她开着车,也没开音乐,挺胸正眼直视前方,而我从侧面看她的侧脸,侧身,因为她始终没有扭头以至于我也不担心四目相对时候的尴尬。
“要看今晚”是啥意思?我想问来着。
“你这样不打算结婚了么?”我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还说中了要点。
“我本来就已经是离婚的呀,你别装傻。我跟你说过的。”
“可是你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公布过呀。其他同事知道么?”
“那是时机未到。公开有什么好的?我看你挺可爱,聊得来,就告诉了你。”
“是因为想要再结婚,所以跟我公布一下?”
“什么跟什么呀。再结婚?我不太敢,真的。怕重蹈覆辙。我就怕结婚。后来交往的男人基本都不跟我提,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恩。不过结婚永远都是一场赌,不论是第几次,完全看运气。我爸妈那个年代的婚姻已经不适用于现在了。”
“还不光是年代,还看你生活的环境,周遭的朋友。”
“那倒是,杜一冰对待爱情的态度让我大开眼界。”
“电视剧里更多吧。”
“还有小说,欧美电影。”
“反正,生命中还有一些不可错过的人我还没交往呢。”
“是啊。说起来不能太早结婚。也许婚后又会出现新的不可错过的人。”
“你真的挺可爱的,你知道么?”
阿莲达忽然冒出这一局,我闷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实说,有一阵看你改你的msn签名还真是讨厌。”阿莲达见我没回,开了另一个话题。
“难道我刺激到你了?”
“难道不是?平均一天几次啊你们?”
“平均下来,大概两天一次吧好像。”
“还好,不算纵欲。”
“都快成我的伤心往事啦。你们呢?”
“什么你们?”
“就是你跟你男人?”
“那一阵啊,一周一次。”
“怪不得你最近胖了,原来是运动少了。”我打趣道。
“我是胖了,妈的。”
“唉。”
“你要经常说我胖,这能帮我减肥。”
“其实肉肉的也挺可爱的。”
“我就是脸最近开始胖,都圆起来了。”
“脸胖好啊,衣服一脱,给人惊喜。”
“问题是就脸胖,别的地方不胖。”
“我也是这个意思啊,人家以为你胖,其实衣服一脱,不胖。”
“那不胖也不好。”
“好不好是要看了的人说,你自己说没用。”
“你说了就有用啊。”
“那得看了才有发言权。”
“你要看么?”
我觉得不能不接了,虽然也没怎么思考,但事后我觉得这像是一次有预谋的攻防演练。攻防两方都有预谋。
我说:“我想看,你给看么?”
“给。”
小车在一个口往另外一个方向开去。没有别的车与我们同行,车道尤其宽。
“这是往哪儿?”我问。
“西。”
“不,我是说地方?”
“去哪儿都一样,你想去哪儿?”
“去开房。”
“哦?‘开房’是个地方么?”阿莲达故作惊讶,问道。
“对啊。”我呵呵笑了。
“那好,我们待会儿去的那地方,不管哪儿。下个路口就下来。不管是哪儿以后我们就叫它‘开房’。”
“其实,阿莲达,我觉得你比我可爱多了,真的。”
“嗯嗯,这次,要不算我潜规则你,好不?”
“但愿你潜的满意,潜出效果。”
“是啊,我不光是潜规则你,我还乘人之危。”
“应该说是乘虚而入。”
“还真美的你。反正就算潜了你,工资我也帮你加不了。”
“潜不出效果,就潜出一个过程来吧。”
“对,潜出一个明天。”
“潜出一道彩虹。”
“越说越肉麻。”阿莲达笑了。“我是不是比你想的还风流成性?”
“要看今晚。”我答。
看着阿莲达的侧脸和侧身,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胸部,看着她把持着方向盘的双手。这双手操控着这辆汽车,而这辆汽车将带我们去一个叫做“开房”的地方。
忽然阿莲达扭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这笑,怎么看怎么妩媚。我也咧开了嘴还了一个坏笑。
“心情好些了么?”
“哦我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和将要发生什么?”我苦笑一下。
“嘿,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你再不表示点什么我就觉得自己像是慰安妇了。”阿莲达又重新把头扭到正确的位置。
“兴奋极了我!”
“嗯,这还差不多。有什么压力么?”
“真没有。她搬走了。”
“对,我乘虚而入。”
车停在一家商务连锁酒店前,这边已经很偏了,算是闵行还是松江?这一带我从未来过。也许再过去几公里是佘山,小时候去过。我和阿莲达这样的组合不知道多不多,反正酒店前台办理入住的服务员见怪不怪似的,都不跟我们多说一句废话。
我付了房款和押金,阿莲达也没跟我抢。拿了门卡之后我们走进了电梯。就像这样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我们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打开房门插电,阿莲达说自己要去洗澡。我是这么听说的,就算跟小金鱼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般女孩先洗。
我打开电视,电视里放的是体育新闻。
阿莲达忽然开门问了一声,“对了石头,你饿么?”
“再饿,也是待会儿去吃啦。”
体育新闻播放了五则,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道消息。有一个球星正在跟妻子打离婚官司。另外一则关于社区体育的开展,老太太们挥舞着手里的宝剑。
体育新闻结束阿莲达都还没从卫生间出来。随意换了几个频道,看到一则本地新闻,说是上海中环线西线开通,屏幕上是宽敞的高架路,新闻播报员这么说道:“最近开通的这条中环线西线属于环形高架的一部分,记者亲身体验道路通畅……建筑规划将近五年,于上月竣工,这一工程的交付使用为今后上海的交通环境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我忽然来劲了在床上往电视前爬了几步仔细看,觉得屏幕里有辆车好像就是阿莲达的。不会那么巧吧?
应该不会,就算真的被拍进去,编带子也没那么快的。我清楚小金鱼他们工作的流程。
我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忧虑,基本上杞人忧天。看完这条,我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怎么还没完,你洗澡不是只需要两分钟的么?”我想起曾和她聊天提到过这个。
“你等不及就进来好了。”阿莲达隔着淋浴器冲水的声音在里面答说。
倒也不是等不及,就是不想再等了。我推开卫生间的门,阿莲达成熟的身体就暴露在我面前。这小酒店的洗澡房完全透明,连马赛克都不打。
“等等,让我洗完头,转身。”
“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孔雀开屏,也就是前面能看,后面看……”
“哈哈哈,阿莲达,你还真记得住。”
“你说是为我才损她的。”
“嗯,她说你胸小。我看也不小。”
“小的小的,你别安慰我。”
其实我也没有安慰她,只是因为,小金鱼比你更小,阿莲达。
我们在白色浴缸里拥抱,然后转场到房间里。奶色的浴巾,恰当地裹住了阿莲达的身躯,那迷人的部分都被隐藏起来,但我想,这是暂时的。阿莲达坐在一片白色里,双手捂着自己的身体,痴痴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大怪兽。我上前企图动手,谁料阿莲达这时候还没答应。
“再等等吗,急什么?”
“别等了,再等我就要成为尖沙咀的老大了。”我说。
阿莲达依偎在我怀里,原本她个子就小,现在看上去更小,湿漉漉的刘海耷拉在额头,眼睛对视着我,这眼神就像无辜的少女。
我也像一个无辜的少男。
“不往闸上爬,不是大闸蟹。”阿莲达笑嘻嘻地说,“你懂我意思了么?”
我“哦”了一下,顿时懂了。
“原来你早上就开始筹划这次活动了呀?真是个很有诗意的巫婆啊你。”
“不是的,这是缘分。我哪儿有那么神,那句话也是我临时编的,你都说不押韵。”
“现在,你要把我定性了么?风流成性?”
“不,要看将来。”
和阿莲达在附近的小餐馆吃饭,没什么胃口。我们俩都没吃太多,也没吃太久。十点钟的时候阿莲达已经把我送回了家。
可能是之前用力过猛或者主要是因为内心一种无法名状的焦虑,我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不想去整理床单被褥之类的,小金鱼取走了属于她的枕巾,被套,留下的是我那一部分。
恍如隔世般,前些天在这屋里发生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只是偶尔插播了一些和阿莲达之前的戏码。
在和她去“开房”之前,我好像还挺能说的,我们俩聊的很多。但走出房间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要不是我提议去吃点啥,我们俩没准最后什么也没说都能告别。
对了,想起来,我们还是说了两句的。
那时候是在回来的路上,我问阿莲达:“我们这样不会出事吧?”
“不会,唯一可能的事大概是怀孕。”见我没反应,阿莲达补充道,“反正你两个月内别跟任何人结婚就是了。”
我知道阿莲达是跟我开玩笑的。
不知不觉就累了。居然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而且很快就进入了低浅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