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甘之如饴 (2)
她惊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基本上都知道。”他气定神闲的说，“有些人天生没有隐藏的本领。”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面具的厚度？”苏默涵扬起头，问。
他走到车门前，把她放下，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扶她进去，才笑笑，回答她：“面具厚度跟实际作用是成正比的。”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医院，检查后，脚踝处密密实实的缠上一圈绷带，医生嘱咐了一个星期里尽量少大范围的活动，也教了邱昱辰推揉活血的基本要领。苏默涵偶尔的抬头，能看到他格外专注的倾听。
“要辛苦你一个星期了。”苏默涵被他安置在车里，折腾了半天，觉得心身俱疲
“去亦心那还是去我那？”他突然抛过来问话，“或者，你更想回自己家？”
“还是去亦心那吧，好歹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下的。”她脸有些发烫，幸好他在前面看不到。
“我怕是互相添乱。”邱昱辰嗤的一笑，“我尊重你的意见，到时不要后悔就好。”
她也会心的一笑。“我们晚一点回去吧？”
“好。你想去哪？”他知道她想给邱亦心跟方哲多点相处时间。
“能看到风景的地方都可以。”今天晚上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忽然发现，面对季斯磊，并没有那么艰难了。
她知道，或多或少，面前的人影响了她。
他笑。“我想还是先填饱我们的肚子比较实际。”
她经他提醒才意识到，两个人一直饿到现在。“同意，食大于天。”
邱昱辰微笑，为身后似乎一点点恢复开朗的女孩。虽然今天见到她看季斯磊的神情仍然流露着不自觉的悲伤，但是他比任何时候都有信心，她会走过这段阴霾的日子。
“方哲，你喜欢我吗？”吃过饭，邱亦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韩剧《冬日恋歌》。看到惟珍因为相似的脸庞而追赶李民亨，却忘记正在订婚宴上等待她的相奕时，忽然问道。
正在给那那喂食的方哲转过头，只看到邱亦心波澜不惊的侧脸，仿佛刚才问出问题的人不是她一样。他温和的笑笑，坐到她身边，温柔但坚定的回答：“是，我喜欢你。”
许是他诚恳的语气，邱亦心把视线转移，专心的看他。“你知道我跟沈骏的事情。”
方哲依旧温柔的说：“我知道。”
“也许，我会跟惟珍一样，一辈子都忘不了一个人。”她平和的叙述，从她眼睛里读不到真实的想法。
方哲微一点头。“我想，沈骏是一个不能让人忘记的人。”
邱亦心鼻子微微发酸，眼底晕染着透明的忧伤。“我一直在想，也许，很多人说得对。要忘记一个人要先把心空出来容纳另一个人。方哲，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担心我的人，我都需要试一试。但是，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勇气来一次不确定的尝试？”
方哲凝视她蕴满忧伤的面孔，心被不知名的针扎了下。“我愿意。”一次不确定的守侯却有可能是他生命最华美的篇章。他愿意。
“即使会跟他一样？”她指了指电视里的相奕。
“甘之如饴。”他微笑回答。
邱亦心伸过手，与他的交握，淡淡的一笑，却看得到一束清澈的光芒。“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惟珍，我一定不会让相奕等这么久却没有结局。”
苏默涵和邱昱辰回到公寓却没有看到那两人。“他们在约会？”苏默涵看看四周，询问似的得出结论。
邱昱辰微微一笑：“也许。”他把她抱上沙发，问道，“要不要喝水？”
她点头。“麻烦你了，你要跟亦心打电话确认下吗？”
邱昱辰好笑似的望着她。“亦心不是孩子了，她总是在家，也应该多出去走动。难道你在担心方哲？似乎他还是你请来的。”他到最后还不忘跟她开玩笑。
“我希望一切能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但又怕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苏默涵揉了揉疲倦的眼睛。
“你是怕失望，还是害怕接下来要走的路？”邱昱辰挑起一丝淡笑。
他总是一针见血，教她无所遁形。“你总是这么尖锐得让人害怕吗？”
他微笑着递过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跟你一样的荣幸。”
“那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她低头喝水，将杯子递还给他。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呢？”他冷静的声音响起。
苏默涵抬头，与他的目光交接。“我从来没有要躲任何人，我只是分得清楚什么更加重要。”
“你不可能一直拿亦心做借口。”邱昱辰居高临下，深邃的眼睛陡然锐利。
“亦心不是借口，是我必须要担负起的责任。”她直觉的抗拒他的探究，他太了解她，他会迫得她去面对她想逃避的所有。
他欺近一步，单手擒住她下颌，深邃的眸子冷静而犀利，不给她躲闪的空间。“从前是季斯磊，现在是亦心。苏默涵，你的世界难道从来都只有别人的痕迹？你又把自己放到了哪里？”
他的面孔在她面前被放大，她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睛，深黑的让人看不到底的眼睛。她没来由的害怕，害怕那双眼睛像放大镜一样照出她的软弱。
“苏默涵，你一直把别人的生命当作自己的责任，实际上是因为你软弱你胆小，你没有安全感。你让身边的人被你照顾依赖你的存在，其实，是你自己依赖被依赖的感觉。你害怕，自己一个人。”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句句砸在她心上，她眼里渐渐涌起水雾，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泣不成声，“我求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我要说。”他迅速的抓起她的手，“因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允许你这样走下去。因为——我爱你，苏默涵！”
她脑海里一下轰炸，如同那个晚上，他如此害怕的抱住她，却又如此坚定的告诉他就算是地狱，他也会陪她一起跳下去。
“不……”她刚要开口，却被他温热的唇覆盖，霸道的、温柔的辗转吸允，一点一滴的夺走她的空气。她不由自主的攀着他的颈，仿佛这样她才不会沉溺下去。
有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季斯磊的影子，她试图去抓，却只能更紧的攀住他，让彼此再没有缝隙的靠拢。
门铃突兀的响起，她触电般推开他，她喘息未定，他却轻轻的笑了起来：“你不用躲我，因为我知道，你那里有我。”他指了指她的心口，去开门。
邱亦心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说：“哥，我走的时候忘记拿钥匙了，幸好你们先回来，默默的脚没事吧。”
邱昱辰脸转了回去，看一眼还在震惊中的苏默涵，说：“还好，就是一个星期里不能动，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你。”
“我没事的，而且，方哲会照顾我的。”邱亦心伸手握住方哲的掌心，“我让你们担心了。”
邱昱辰跟方哲交换视线，不意外的看到他眼里的坚持，微微的一笑：“你永远都会是让哥哥操心的妹妹，这是习惯。”
邱亦心轻咬下嘴唇。“哥哥也不是让人放心的啊。”她下巴指了指苏默涵，微笑着说，“其实，我真的希望有默默这个嫂子。”
到了晚上，苏默涵辗转反复，间断醒来好几次。再一次坐起时，天仍是黑蒙蒙的。她略略觉得口干舌燥，看到邱亦心睡得格外踏实，甜美的笑容重新绽放。苏默涵心里被温暖的满足感填充，不忍打扰她。
黑暗中摸索着起身，一瘸一拐又蹑手蹑脚走到客厅，想要倒杯水润润嗓子。不料身子仿如踏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一个措手不及，玻璃杯应声落地。她唬了一跳，伸手要去捡碎片。
“别动。”身后传来邱昱辰的声音，些许沙哑和紧张，“让我来。”
因为她的脚伤，邱昱辰不放心她们，就住在客房里。她倒是没有料到他会寻声走过来，忙紧张问道：“是不是很吵？有没有吵到亦心？”喉咙口有些干涩，说起话来很是艰难。
邱昱辰好笑的看着她，摇摇头：“没有，小丫头睡得还很沉。”
她放心的点头。：“我看她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踏实了。”
他凝视她，带一丝怜惜与宽慰。“谢谢你，方哲是一个让人放心的选择对象。”
她略略苦笑，这何尝不是她欠她的呢，正要开口，却被他轻柔的按住嘴唇。“什么都不用说，从现在起，你和我都记住你对亦心的好，就够了。”
她胸口一暖，眼前渐渐有水雾蔓延。他却忽然变了变色，转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沉声说：“你在发烧？”
苏默涵强自挣扎说：“我没事，你帮我倒一杯水，我过会睡觉时盖好被子出一身汗就好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不悦的睨她一眼，说：“现在你说了不算。”他说这话时是带着笑意的，偏偏让她听出了不可抗拒的意思。
她哭笑不得，他把杯子递给她，她一口气喝了，仍然是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想他再倒一杯。因为发烧的缘故，她脸颊像上了腮红一样嫣红，邱昱辰不察，倒有些恍惚。
她见他没有反应，俏皮的晃着杯子在他眼前，取笑他：“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竟然微微脸红，转身给她倒水，暗暗取笑自己的失态。“我抱你去客厅，给你找下退烧药，如果明天还不退烧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又是医院？”她哀悼着，“我还是回床上休息好了。”
不等她转身，邱昱辰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正要惊呼，却警觉的掩住嘴。邱昱辰挑了挑眉，笑着说：“我不怕你把亦心给叫出来，恰好给我们定一个罪名。”
她气结，原本绯红的脸颊更是涨的满面通红。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在里面，像个溺水的孩子。给她端药端水，邱昱辰自己也不禁笑话起自己所谓的体贴来。
才转身没多久，她却不胜疲倦的睡了过去。呼吸略略有些凝滞，鼻音有些重。他生怕她着凉，连忙拿了一床毯子过来给她盖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醒一醒，吃了药再睡，好不好？”声音异常的温柔。
她迷糊的睁眼，双目微迷，满脸红霞，反倒多了几分慵致的娇艳，双眉紧皱，可怜巴巴的模样。“很苦的。我宁可明天挂水。”
他失笑。“刚刚还说不去医院的。”他哄着她，“你把药吃了，我去拿巧克力过来，保证一点都不苦。”
她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点头。
吃过药，苏默涵反倒不那么困了。“你给我确定吃的是退烧药？”她狐疑的问。
他轻轻咳嗽。“我的人品已经到了让你怀疑的地步了？”
“不是怀疑你的人品，而是怀疑你的生存能力。”她斜眼看他，对他这样的大少爷不报希望，“不是说吃了药会犯困的吗？”
他略含揶揄的笑。“或许是你的体质有异于一般人。”
她白了他一眼。“你欺负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就一个劲的损我好了。”
他举手，说：“那我休战。”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倘若你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话，我倒想做一些别的事情。”
她瞪了他一眼，又把毯子盖住脸。“我不跟你说了。”
邱昱辰不由笑出声。“别把自己闷坏了。”他把毯子盖在她两肩，难得的温柔到让人沉溺的眼神教她心中一动。幸而脸本来就红，也不会被他看穿。
“你的脸很烫？”闲闲看她，他一脸了然的轻笑。
她别过脸，气呼呼的说：“没有。”
他似笑非笑，看住她一句话都不说。
“为什么是我？”忽然间她不想逃避他，他一直都是她生命里温暖的存在，或许他没有跟她经历过惊心动魄的过去，他却总是适时的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不答反问，清浅的呼吸离她很近很近。
“你，太聪明、太锐利，你是一面镜子，我能看到我自己，却惟独看不到你。”她想了想，用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感觉。
“是你的不安全感在作祟，在阻挠自己不去看清楚自己的心？”他准确说中关键的地方。
她反问：“你如何确定那是我自己的心？你就一定能确定我就是最后的选择吗？”
邱昱辰笑。她的思维是让他欣赏的敏锐，却太固执太爱钻牛角尖。“默默，爱情它不是选择题。它是一道风险题，没有人可以规避它的风险。至少现在你比我占一个优势，那就是我先动了心，而你要做的，是让我有理由一直心动下去。”
她吃吃的笑。他可真是自负，丢给她这么烫的山芋。“这自古以来就是最难的难题。”爱情永远的保鲜，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他把她揽入怀里，她靠在他的胸口，他规则的心跳仿佛是最温和的乐曲，轻易抚平所有的不安。“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我早就栽在你的手里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