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命运 (1)
季斯磊才走，苏默涵眼尖的看到地上是他不小心遗落的钱夹。好笑的拣了起来，只来得及瞅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先跟学生们一起送高盛进了病房。再折回另一边时，放慢脚步，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搜寻季斯磊的身影。
蓦然，一间病房里熟悉的身影让她驻足脚步，视线随着他与之交谈的方向，她看到了她仅仅见过一次却一直耿耿于心的人——肖琼。
仿佛被一盆水当空浇醒。
她定定的站在病房门口，平静的看着里面交谈甚欢的两个人。直到，季斯磊感受到那股灼热的目光，慢慢的回头。
肖琼的目光跟随他投注到苏默涵身上，嘴角慢慢扯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很抱歉。”苏默涵深吸一口气，把心底翻涌而上的愤怒和疼痛克制着，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说。
“默默，你听我说。”季斯磊下意识的往前走，苏默涵挑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冷得瞬间冻结唇齿间的所有温度。
“我什么都不想听。”苏默涵一字一句的回答，转身向另一方向跑去。
“季斯磊。”肖琼的叫唤让他停下追逐的脚步，“你把她追回来，我来向她解释。”
“谢谢，我想还是不用了。”他停了停，向她微一颔首，即刻追了出去。在向护士小姐打听后，他终于找到高盛的手术室前，看到了一脸静默的苏默涵。
“默默。”他轻声唤。
苏默涵归然不动。一旁几个机警的学生看着他们的表情，隐约有着大概，退到远远的一边。“是不是这一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季斯磊轻叹口气，问。
苏默涵猛然抬起头，眼角依稀有泪痕。“你可以有一百个解释的理由，但是我有权利选择是听或是不听。”
“默默！”季斯磊声音不由抬高几分，“作为一个同事，我有去帮助生病同事的义务。如果你因为这一点不能理解，那我无话可说。”
“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吗？你说过在工作上也会跟她保持距离。可是你让我看到的却是你跟她私下接触，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这样做把我放到哪里？又会给她多少希望？你是要我跟你之间永远隔着一个肖琼吗？”
“正常情况下我一定会做到我答应你的，但是，今天的情况特殊，我来不及多做考虑，是不是我真的袖手旁观你就会觉得心安理得？”季斯磊重重的喘气。
苏默涵冷笑一声，问：“什么是特殊情况？你能保证下一次再下一次就不会再发生任何特殊情况？究竟是我多心还是你对她于心不忍？”
季斯磊见她的怒气迟迟不能平息，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们去车上说，不要在这里吵了别人。”他紧紧拉着她不肯松开半分，饶是她用力挣脱也无济于事。
“我承认，今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我并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但是，默默，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已经脆弱到多一个肖琼就维系不下去的地步吗？这样的认知让我觉得很心寒。”季斯磊始终将她的手紧紧的的圈住，闷热的气候，手心的交握渗起汗水，渐渐的有些滑腻。
苏默涵轻易的挣开无法紧握的手，摇了摇头。“是吗？可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我觉得有多心寒。”
季斯磊不语，长长的手臂伸过去，把她揽向自己怀里。“默默，你要我怎么做？”他问的很轻，透着一种无力的疲倦。
“应该要我问你，你要我怎么做？”她抬起头，“我要你做的你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一次一次因为她而破例。你让我相信你，说你会好好处理她的事情，可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对，她是生了病需要照顾，难道就一定要你的照顾吗？她没有别的朋友吗？你对她的容忍是在给她希望，你明不明白啊？”
“难道你眼里就只能看到我对你的伤害？难道我们之间有问题你就一点都没有错吗？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白和信任。你不仅从没有真正对我坦白，也从不肯相信我。对，肖琼的事情我是动了恻隐之心，因为她肯把心里的事跟我说。一个外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你是我最亲的人，你却从来都做不到，从来都把我当外人！”
她一下震惊，身子不住的颤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一起三年，你连最基本的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他反问，带着谴责的目光，“感觉这么抽象的东西是要用具体行动来表现的，很多时候我真的看不到。当你有了困难你去找邱昱辰帮忙，我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连你为什么去找邱昱辰都不知道；当我为了设计稿每日每夜的熬夜时，我不指望你跟肖琼一样可以给我实质性的帮助，但至少不要用那么空洞的预言来敷衍我，它让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付出真正的关心。每次，肖琼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你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搅得心烦意乱，除了把自己当作最无辜的受害者以外，你真正做出任何可以改善我们之间的事情吗？说到底，你的眼里只是看到你自己，却没有真正了解我关心我，感情的事情不是你说一句我爱你就够了的！”
她认识他六年，前世的他、今生的他，从来都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句来谴责过她，而谴责的内容竟然是他认为她并不那么爱他！泪水夺眶而出，再也不能停息。如果她不爱他，她为什么不惜颠覆所有的命运来渴望挽救他的生命？如果她不爱他，她为什么宁可自己独自承担失落与恐慌，不让死亡的阴影盘旋在他的心头？是，很多事情她说不出口，但不代表她不爱他，不曾付出过真正的关心啊。
“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些话我不说只是因为我不能。”她想争辩，却发现争辩本身很苍白，“你是不是连我对你的感情也要一并怀疑了？”
“不是怀疑，我自己有感觉。你曾说过，你渴望的人是能救赎你的王子，可我并不是你的王子，对不对？在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他的存在，可你却把他为你做的事情全部记录在了你的博客里。而我呢？我到底在你心里究竟占了什么分量？仅仅是你一段过去的感情的替身吗？感情是要平等的，可我们之间一直都不平等！”他终于还是把话都说了出来，自从那天进了她的博客，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一直以为自己拥有的是最单纯最深刻的感情，却忽然之间发现，那都是假象，是另一个人用谎言编织的假象。他心心念念爱着的人竟然只是把他当作心里王子的替身，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他一直不肯说不肯去面对，总以为自己的宽容和感情终究会感动她，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自欺。
她忽然浑身颤抖，才知道他心里有多大的误会。他是把她博客里曾经与他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部的记录下来。即使这一世，他们不曾经历那么多，她也固执的要把它完整的记录下来。那是他，一直都是他自己啊。她握着他的手，一迳的摇头。“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子的。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是你误会了。自始至终，我的生命里，从来没有第二个人。”
季斯磊淡淡的一笑，几分伤感、几分讽刺。“默默，事到如今，你还是要瞒着我吗？难道说，对我坦白，对你而言就这么难？”
“不是的！”她额头冷汗迭出，心里不知该怎么解释，“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可那个人，我博客里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你啊。”
“我觉得我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他眼神犀利，步步紧逼，“你说那是我，曾经帮你克服对排球场阴影的人是我？曾经陪你一起在小洁坟前拜祭的是我？对你说‘从今以后，把你的忧伤全部交给我’从而让你心动的人是我？如果那个人是我，那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究竟是我失忆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你还记得，我们在珍珠泉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那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手机会被偷掉吗？”她沉默许久，终于决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她原本打算藏匿一辈子的真相。她已经无法控制此刻事情的走向，她不能忍受他对她的误解，她现在只想有他一起分担她的害怕以及她对未来的不确定。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是个再生人。”真相一旦说出口，她觉得心头忽然轻松许多，“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我们很相爱，就像我在博客里记录的那样，你为我做了很多事，多到我忘不了。可是，就在今年的7月16号，你出了车祸，后来机缘巧合，我竟然来到了自己的过去，就是跟你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所以我会知道你身上会发生的事情，才会一直都很害怕你开车，害怕7月16号的到来。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背着这个包袱，每天活在忐忑不安里，这就是我所有的秘密。”
“荒谬！”他嘴角牵起一丝讥讽。“默默，就算你要掩盖自己的心事，请你不要用这么荒谬的理由，那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可笑，甚至很可悲。”
“你不相信我？”她瞪大眼睛，有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难道你忘记了，在我还没有真正认识你之前，我就了解你的喜好，我还知道你的手机会被偷，甚至那次你们的项目我之所以能肯定会中标也都是因为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难道这些，都不能让你相信吗？”
“你要我去相信一件本身很荒诞的事情？”季斯磊失笑着摇头，“默默，你适合当一个作家，这个故事很吸引人。生活里是有很多巧合，难道你要我因为几次巧合就去相信根本属于无稽之谈的东西？好，退一步讲，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你所谓的前世里真有一个人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也不是我，只是一个跟我用着一个名字一副躯壳的人而已不是吗？你竟然看不清楚这些，还要我来提醒你吗？”
她愣怔，她从来都不曾区分两个他，她也无法区分。他们是一个人，相同的性情、相同的温暖，或许有些经历过的事情不能重复上演，但谁又能真正把过去和现在分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温暖的、善良的、包容的。但是她知道，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完美主义非常的强烈，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又怎样，他也是不屑的。
“可这是事实。”她怔怔的流泪，“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至少等我确定你平安，你把它当笑话也好，当故事也好都随你。但是现在再不说，恐怕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你说我看不清楚，我是看不清楚，换作谁都看不清楚，过去的你、现在的你，哪个不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