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一大早,我就已经站在了绣庄里……
争执果然是没有用的,尤其是跟那头黑熊!想到这里就有些沮丧。
恶狠狠的瞧着夜玄和夜醉山在那里皱着眉指点江山,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绣里乾坤果然和上次来大不相同。
明里只有几个守卫,可暗里围的守卫却足以让鸟都飞不出去。
除了夜氏父子之外,海平府衙从上到下的官员都到齐了,包括海平军、镇、戍、关的都护等等。一个个严阵以待,大热的天,官服却穿的前所未有的规整,生怕一个小细节不妙就惹了朝廷,惹了琉国的使者。
我心里有几分不屑,不就是个小国吗?什么时候成了气候了,掳我天印物产、扰我天印海界,干嘛还这么客气着,难不成还真怕了他们不成!朝廷不知如何想的,任人宰割吗?按说接待使节无需劳动尚书接待的,可这次竟是破了规格。瞧那红毯,从绣庄门口老远一直延伸进来。又是张灯又是结彩的,也不是过年,真是……
“眠姐姐……”珍珠走到我旁边,一脸的犹豫,脸上泛着微红。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
她咬了咬嘴唇,瞧了瞧正和官员们指挥着红毯布置的夜玄那边,又瞧了瞧我,欲言又止。
珍珠也是夜玄向槿姨要过来跟着我到绣庄的,说是可以打个下手。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次。
“连公子说……”珍珠咬了咬嘴唇小声说着:“连公子说请眠姐姐有气回夜园再生,现在要面带微笑。”
“呃……”我尴尬的笑了起来:“珍珠,我看起来像生气的样子吗?”
“没有啊。”珍珠纳闷的表情:“我瞧着眠姐姐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啊,还挂了笑的,不知道连公子为什么会这样嘱咐。”
我下意识的瞄了眼连以南,他正一脸温和的和夜玄在说着什么事。对啊,就连连以南也在场,果然夜氏极小心这次的事情。
不过也奇怪……他怎么看得出我的心情不对的啊……
正说着,外面就有差役策马而来,老远便喊着:“钦差大人及琉国来使已到。”
夜醉山及众官员听闻,便鱼贯而出,候于红毯两侧。未等多久,几台官轿及两列长龙守兵已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守兵个个威武,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颇显我天印声威,只可惜这天威护着的却是敌国来使。
官轿停稳了,两边立即有了侍卫上去掀了轿帘,从里面走出个着天印官常服的男人。头顶乌纱帽、身着黑色文绮、彩绣,帽珠用玉。看官服及官饰,必是礼部宗卿尚书无疑。
宗尚书年约六旬,精神极好,面色威严中透着亲切,夜醉山、夜玄及海平市舶司提举等人早迎了上去施着礼。
“世侄,一别多年,近来可好?”宗尚书拍了拍夜玄的肩膀,格外亲切。
夜玄一扫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卑不亢的回着话,夜醉山只在一旁满意的微笑。看来他们是熟识的,夜氏的关系网果然建的颇深,我暗想着。
后面几抬官轿中的人也走了过来,必是琉国使者无疑了,我好奇的偷偷看过去。
个子很矮,形貌大体上说得过去,着琉国乌纱、大红官服,束带。看样子四十岁左右,只是神态透着说不出的倔傲,身后还跟了几个随行的琉国人。
也有可能是我不喜欢琉国的原因,总之看见这几个使者就讨厌。
该施的礼都施了,该介绍的也介绍了,该走的仪式也走了。夜氏父子便引着众人进了绣楼,陆掌柜和一众绣娘已在绣楼里候着。
那使者名字很怪,叫小西平,众人都称他为小西使者。
这小西使者进了绣楼,不似宗尚书那般看些该看的,反而对绣品、绣楼的设施并不关注。一双小眼睛反而四处瞄着垂首而立的绣娘们。
市舶司的提举意识到了这点,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宗尚书,宗尚书目不斜视,眼色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怒意及无可奈何。
“宗尚书,这便是海平最大最好的绣庄吗?”小西使者终于看够了,坐在了位置上,用一口半生不熟的天印话问着,音调颇滑稽。
“正是。”宗尚书答着:“小西使者指名要到这里来,想必是了解了些。”
“嗯,我是听说了,不过天印有句话,叫做见面不如闻名,果然如此啊,哈哈哈……”小西平干笑着,眉眼挤在一起。另几个琉国人便也叽叽嘎嘎附合着,夹杂了些琉国话。
众人心下哗然,这算什么?是不懂天印的词语用法,还是摆明了挑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小西使者说笑了。我们天印的绣庄一向在海内外都属一流,否则琉国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买我们的绣品了。”宗尚书接过话,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放下,面色丝毫不变。
“我们琉国的绣师也好、绣工也好,都是顶呱呱,不像这里的,瘦小,不好,不好。”那个小西平继续呱噪着。
“小西使者,我们的绣师绣工要的是能力,不是形貌。虽瘦小,却并没影响她们任何技艺。”夜玄接过话说着。
“可是绣工是要把美带给大家的,一个不美的人,如何知道什么是美!”小西平眼神中带了鄙视。
“哦……原来如此,一个不美的人,如何知道什么是美。小西使者,夜玄受教了。”夜玄意味深长的说着,眼神扫过小西使者,又扫过那几个琉国人。眼神颇古怪,又带了笑。
他这是用琉国使者说出的话再回敬给他们。
恐怕在场的人里面,谈得上丑的也只有他们几个琉国人了。
我忍不住无声的微笑起来,瞧着那使者,果然越看越丑。
那使者仔细想着夜玄的话,回头又和另几个人叽咕了一番,似懂非懂。瞧着绣楼里的其他人一脸悦色,便也明白夜玄定是讽刺于他,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了。
“我们琉国的绣师,五天五夜的时间能绣出这件绣品。”小西平阴阳怪气的说着,眼神示意身旁的助手。
那助手打开手中的小箱,从里面取出一幅精致的绣品,是一面小型的案几屏风。
屏风很小,装饰大于实用。可上面的绣华丽已极,是花团锦簇中,隐着一只歌唱的夜莺。夜莺是琉国的图腾,有着极重要的意义。
这屏风一拿出来,就连对绣品颇多见识的夜醉山都不由自主的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宗尚书问道:“这件是……”
“琉绣,中间又加杂天印几大绣派的绣法。恐怕不是一人所为吧。”夜醉山沉声问着。
“不不不,就是一个人绣的。”小西平一脸的得意:“这个人只是琉国普通的绣师而已,可是却把几大绣派都掌握了。如何?恐怕这里……没有这样的人吧……”
宗尚书看向夜醉山,夜醉山看向陆掌柜,陆掌柜看脚下。
“小西使者,这几大绣派均源于天印,若说学习,倒是并不难的,模仿而已。”夜玄冷声说着,面色有了几分凛冽。
“不对,这是你的看法。在我们琉国人的眼中,学习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有了技能,却不知如何发扬光大。”小西平天印话说得利索起来,显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夜玄一愣,对于绣他本就不大懂,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回敬。连带着宗尚书也微皱了眉。
我瞧着那小屏风,心中只冷哼一声,眼瞧着那几个琉国使者更是厌恶十分,这几个忘记了根本的家伙,偷了我们的技艺又来讽刺我们。
“小西使者说得对,发扬光大的确很重要,所以我们天印的绣庄正努力于此。”宗尚书沉声说着,话普通,语气已有了一丝不悦。
“努力之后的结果呢?”小西平句句紧逼:“此次来海平也是想瞧瞧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乃天印绣之龙头所在。今日一见……颇难……”
“尊使何以见得?”夜醉山终于开了口。
“就比如这绣屏风吧,恐怕这里就没有绣师能在五天五夜之内绣出。”小西平洋洋自得的笑着说。
“绣品珍贵不单单是看速度的。”夜玄接过话来。
“没错,你们可以请任何绣师来挑这幅绣品的毛病。”
夜醉山半眯了眼睛再次审视那屏风,久而并不作声。他是审绣的行家都看不出来,其他人更是难了。
小西平的眼光瞧过来,一个个打量着厅里的人,眼神粘腻的像洗不净的浆糊,我只觉浑身不舒服。
“果然不行……五天嘛,是难为各位了。哈哈、哈哈。想不到诺大个天印……”小西平心满意足的干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