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权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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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修身立德铸造精神(4)

乡间之谷贵至三千五百,此亘古未有者,小民何以聊生!吾自入官以来,即思为曾氏置一义田,以赡救孟学公以下贫民;为本境置义田,以赡救二十四都贫民。不料世道日苦,予之处境未裕。无论为京官者自治不暇,即使外放,或为学政,或为督抚,而如今两江三湖之大水灾,几于鸿嗷半天下。为大官者,更何忍于廉俸之外多取半文乎!是义田之愿,恐终不能偿。然予之定计,苟为宦所入,每年除供奉堂上甘旨外,或稍有赢馀,吾断不肯买一亩田、积一文钱,必皆留为义田之用。此我之定计,望诸弟皆体谅之。

正因为他不爱钱,所以他谆谆以”勤俭“二字训诫后代,也孜孜以”勤俭“二字严律自己。他终身自奉寒素,过着清淡的生活。他对儿子纪泽说:”我做官二十年,不敢沾染官宦习气,吃饭住宿,一向恪守朴素的家风,俭约可以,略略丰盛也可以,过多的丰盛我是不敢也是不愿的。“他早起晚睡,布衣粗食。吃饭,每餐仅一荤,非客至,不增一荤。他当了大学士后仍然如此,故时人恢谐地称他为”一品宰相“.”一品“者,”一荤“也。他三十岁生日时,缝了一件青缎马褂,平时不穿,只遇庆贺或过新年时才穿上,这件衣藏到他死的时候,还跟新的一样。他规定家中妇女纺纱绩麻,他穿的布鞋布袜,都是家人做的。他曾幽默地说:”古人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然以吾视之,衣亦不如故也。试观今日之衣料,有如当年之精者乎?“全家五兄弟各娶妻室后,人口增多,加上兄长做官,弟弟们经手在乡间新建了不少房子,他对此很不高兴,驰书谴责九弟说:”新屋搬进容易搬出难,吾此生誓不住新屋。“他果真没有踏上新屋一步,卒于任所。曾国藩写道:”余在京四十年从未得人二百金之赠,余亦未尝以此数赠人。“他规定,嫁女压箱银为二百两。同治五年,欧阳夫人嫁第四女时,仍然遵循这个规定。曾国荃听到此事,觉得奇怪,说:”真有这事?“打开箱子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得再三感叹,以为不能满足费用,所以又赠予四百两金子。嫁女如此,娶媳也如此。咸丰九年七月二十四日的日记写道:”是日巳刻,派潘文质带长夫二人送家信,并银二百两,以一百为纪泽婚事之用,以一百为五十侄女嫁事之用。“

同治年间,曾国藩出将入相了,且年近垂暮,却依然在”俭“字上常常针砭自己。

同治十年(1871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曾国藩移居经过翻修的总督衙署,他到署西的花园游览,花园修工未毕,正在赶办。游观后,他感慨系之地写道:”偶一观玩,深愧居处太崇,享用太过。“这样克勤克俭的总督,天下能有几人!而且,这是他逝世前两个月的最后一次游览!

他的弟弟曾国潢,同治六年(1867年)在家乡为他整修”毅勇侯第“,花费较多,他相当反感,在二月初九日的日记中写道:今天,接腊月二十五日家信、知道修治整理堂屋楼宇用钱七千串多,不知道为什么耗费这么大,让我惊骇!我平生视建屋、买田为当官的恶习,发誓不做此事。不想耗费奢侈这样,有何脸面见人!平日所说之话,一点都不履行,真是羞愧之极!九弟曾国荃的品格,便与他大不相同。攻下江西吉安、安徽安庆和江苏金陵之后,曾国荃三次搜括,且一次比一次搜括得凶而多,攻下城后,三次回家起屋买田。他在家乡所起的”大夫第“,长达一华里,共九进十二横,房子数百间,中储大量金银珠宝、华贵家具和仆人婢女,为近世官僚府第所罕见。故被时人讥为”老饕“.对此诨名,曾国藩虽略怀不平,但对老九的贪财终究是极反对的。他写信劝老九说:”沅弟昔年于银钱取与之际不甚斟酌,朋友之讥议菲薄,其根实在于此。去冬之买犁头嘴、栗子山,余亦大不谓然。以后宜不妄取分毫,不寄银回家,不多赠亲族,此’廉‘字工夫也。“曾国藩并且概而言之,以规戒阿弟:”富贵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余近年专在此处下功夫,愿与我弟交勉之“

曾国藩当然不是苦行僧,”不要钱“,指的是不贪,不要非分之钱。他说:”不贪财、不失信、不自是,有此三者,自然鬼伏神钦,到处受人敬重。“又说:一般的人,都不免稍稍贪钱以肥私囊。我不能禁止他人的贪取,只要求自己不贪取。我凭此示范下属,也以此报答皇上厚恩。”不贪财、不苟取“,这就是曾国藩的信条。他一生行事也确乎如此。

7.以”内圣“法搏万世名

曾国藩以”内圣“法行世,在道德修养上深得古代圣贤之精髓,在以经时济世的儒家礼学为依托的修养上,又深得开明君王治世之道的要旨。曾国藩曾于咸丰八年(1858)正月初四,在给他九弟曾国荃的信中写道:

弟的信中自认为是老实人,我也自信是个老实人,只因为阅历世途,饱经事变,大略学些机谋权变之术,自己学坏了。其实这些方面远不如人,只是惹人笑话,教人怀恨,有什么好处?近日猛然醒悟,一味向平实方向努力,将自己老实的本质还本来面目,恢复固有。贤弟此时在外,也急须复还老实的本质,万不可走投机取巧之路,日趋日下。纵使有人以巧诈来对我,我仍以浑含应付,以诚愚应付;久而久之,他会改变态度的。假如勾心斗角,表面接近,而内心有隔阂,那么相互报复,将是无止无休的。

在这封信中,曾国藩以自己的经验之谈,阐述了走向”内圣“的必由之路及具体做法。可见,曾国藩不但自己在”内圣“的修养上达至纯青之境,而且时时教导他的弟子及子孙,做一个有内圣功夫的人。曾国藩的”内圣“修养,使他的独处能力、自制能力很强,这不仅表现在日常行为中,亦表现于其文书写作里,平生所作的公家文书和私人信件,没有一句欺骗和文饰的语言。他在治军与行政方面,一定力求踏实。有的筹画谋议虽稍嫌迂缓,但取得的成效却意义深远。凡是规划天下大事,没有不取得成效的,所以在当时被誉称为”圣相“.他曾创立过长江水师、太湖水师、淮阳水师,所有的章程皆亲手制定。同时,又制定陆军营制、马勇章程、两淮盐务章程、江南开垦章程、直隶清讼事宜、练军章程,皆有关经世治国的大事。

然而曾国藩也曾多次身入险地和濒临绝境,只是由于他凭藉”内圣“之大法,有百折不挠之志,才于极其艰难的环境中获得巨大成功。虽然说成功在天,然而也应该说是他的人谋所致。春秋时期晋国的赵衰说过这样的话:”说礼乐,敦诗书,为元帅“;春秋时期鲁国的叔豹也说过这样的话:”最上等的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这就称之为三不朽。“这两个古人所说内圣修炼的话,唯独他兼备。

曾国藩研究学问致力于宋明义理之学,精通对古书字义的解释;研究文学效法于唐代的韩愈和宋代的欧阳修,而辅之以汉赋的气势与本体。他的学问主要意旨是以合乎社会行为的法则、规范、仪式作为最后归宿。他常常说:”古代是没有什么治理世事的学问的,学习古礼而已。“他对于自古到今具有超凡道德才智的圣人、贤人,自文王、周公、孔子、孟子,下及清朝顾炎武、秦蕙田、姚鼐、王念孙等名儒,取32人画其图像以师长之礼事之。自撰写文章、施政办事之外,大体上都是礼仪教化之言。他常常称:”古代的圣人,大自天地万物皆推究其由来,小至一家一室的米、盐也没有不分条而理的。“他又常慨叹古礼已经残缺,没有专门军礼了。军礼按理说应当要有自己的专篇细目,有如明代戚继光所记述的那样。像他所亲自制定的营制营规,广泛地考核古代的成法,分别等级,明辨威严,对于军礼来说也差不多相近了。至于他制订营制、营规时所表现出来的论议规划,秩序井井有条,便足见其平素所积聚的内圣涵养之可观。

曾国藩能够慎独自处,修炼”内圣“之法,他的门人弟子们无不佩服之至,其曾府幕僚左宗棠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左宗棠自不惑之年入曾国藩幕府,以军功而跻身官场,一跃而为清廷重臣,与曾国藩对他的举存提携有很大关系。尽管俩人意见不合,但主要是大政方针之类的问题,而不是意气之争。所以,左宗棠对曾国藩的内圣修习从内心敬佩,做出了实事求是的评价。

在《左宗棠全集》中,收有他悼念曾国藩的家书,其中有这样一段:

对于曾国藩的不幸逝世,我的内心感到很悲痛。不但时局大可忧虑,而且在交游和情谊方面也难无动于衷。我已经致赠费用四百金,并撰挽联一幅说:”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同心如金,攻错如石,相期无负平生。“这说的也是实话。我看到江苏巡抚何景代恳请皇上加恩,抚恤曾国藩的奏折之后,感到对于曾国藩的心事很中肯地作了叙述,阐发其中内容不遗余力,知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也能有父亲那种实际作风,可以说无愧其父了。从前我与曾国藩彼此之间的争论,每次写好奏折送到朝廷后就立即抄录稿子咨送给曾国藩,可以说是除去世事的变化,一点也没有待人处事富于心机的意思。在这感情悲伤没有闲暇的时候,还有理由与他负气吗?”知人之明,谋国之忠“两句话也久见于我写给朝廷的奏章之中,并非我从前对他诋毁今天对他赞誉,孩儿你应当知道我的心思。曾国藩的灵柩经过湖南时,你应当前往吊丧,以敬重父亲的朋友,祭祀用的牲畜和甜酒以及丰盛的菜和饭自然不可少,进而如能作祭文表示哀悼,申述我不尽之意,尤是道理。……我与曾国藩所争的是国事与兵略方面的问题,而不是争权竞势所能比拟的,同时那些心术不正的读书人对曾国藩妄加评论之词,何不一笑置之呢?

左宗棠在篇中坦率地道出了他与曾国藩不和的实质,并非个人意气之争,而是有关军国大计方面的不同意见。他对曾国藩的逝世表示悲痛不已,高度评价其”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己在这方面不如曾国藩;而相互指出缺点错误,却又显出更为深厚的情谊。这种评价,反映出左宗棠自身人格的完满,同时又衬托出曾国藩学识才能、为人处世的情操超过常人。

而曾国藩身边的朋友僚人,各类人物之盛,实也古今罕见,他们或德或才或学问,与曾国藩真可谓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以图中兴大业。

曾国藩为人,进德修业;曾国藩作官,以德彰业。诚如梁任公所说:”其事业之成,有所以自养者在也“.蒋介石在”增补曾胡治兵语录序“中也一再强调了这一点:

”满清之所以中兴,太平天国之所以失败者,盖非人才消长之故,而实德业隆替之征也。彼洪杨石李陈韦之才略,岂不能比拟于曾胡左李之清臣?然而曾氏标榜道德,身体躬行,以为一世倡。其结果竟能变易风俗,挽回颓靡,吾姑如不论其当时应变之手段,思想之新旧,成败之过程如何,而其苦心毅力,自立立人,自达达人之道,盖已足为吾人之师资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