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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着疯着就逍遥了(2)

贾菲眼中的寒山:“寒山子是一个中国的士人,他由于厌倦了城市和这个世界,所以躲到深山去隐居。”“在那个时代,你是可以干这种事的。他住在离一座佛寺不远的一个山洞里,唯一的人类朋友是一个有趣的禅疯子,名叫拾得。拾得的工作就是在寺门外扫地。”“寒山子是个诗人,是个山居者,是个矢志通过打坐来参透万事万物本质的人,而且又是个素食主义者……我景仰寒山子,还有就是他过的是一种孤独、纯粹和忠于自己的生活。”

这个贾菲的原型是凯鲁亚克的朋友、著名诗人盖瑞·史耐德。盖瑞·史耐德并非美国最早翻译寒山诗歌的人,最早翻译寒山诗歌的是阿瑟·魏雷,他于1954年发表《寒山诗二十七首》。史耐德1958年才出版《寒山诗二十四首》,但史耐德的译作影响巨大,很多美国人是从他翻译的诗歌里和寒山相遇的。为什么呢?史耐德不仅是翻译,而且创造了一个寒山。1953年,史耐德去日本看画展,一幅画吸引了他。那幅画画了一个衣衫褴褛、长发飞扬、在风里大笑的人,他手握着一个卷轴,立在山中的一个高岩上。这个人就是寒山。因为这个形象,史耐德觉得自己和寒山心心相印。

史耐德在译本的前言里写道:“寒山以他所住的地方命名,他是一个山野狂人,是中国古代一个衣衫褴褛的隐士。当他说到寒山时,他指的是他自己、他的家和他的心境……今天,你有时候会在美国贫民区的街道上、果园里、流浪汉的聚居处和伐木工人的营地,和他们这类人不期而遇。”

不论是20世纪50年代垮掉的一代、60年代的嬉皮士,还是现在的美国年轻人,寒山都是一个自由的符号,代表着自由的生活方式、自由的心境。人不一定非要在成败得失、是是非非、功名利禄里打转,人可以在社会习惯之外,走一条自己的路,去探索去体验生命本身的无限可能。这是凯鲁亚克、史耐德等美国小说家、诗人透过寒山这个形象所要传达的信息,也是他们赋予疯癫这种行为的精神色彩:在这个虚伪的循规蹈矩的社会里,疯疯癫癫的不正经,会把我们带到另一种跃动的清新的充满创造力的生活里。而创造,才会因活着变得有趣。

疯着疯着就明白了

其实,中国文化里一直有“疯癫”的传统。儒家提倡正人君子,好像很严肃的样子。一般人往往觉得儒家的流弊是虚伪,是一本正经下的各种猥琐,是八面玲珑做老好人。不过,细读《论语》原文,就会发现孔子本人其实非常厌恶虚伪,也厌恶老好人。《论语·子路篇》里,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阳货篇》里,子曰:“乡原,德之贼也。”

《孟子·尽心下》根据孔子的意思,把人分为四种。第一种为“中行”之人,即符合中道之人,也可以说是“圣人”;第二种为“狂者”,这种人充满进取的精神,敢为天下先;第三种为“狷者”,坚持自己的理念,有所不为,比较古怪,却又很谨慎;第四种为“乡原(愿)”,就是俗称的老好人,没有原则,见风使舵,左右逢源。

《论语》和《庄子》中都出现过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叫“楚狂接舆”。一般译成“楚国的疯子接舆”,是中国历史上有文字记载的第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当大家都在认真学习,认真工作,勤勤恳恳地努力谋取更好的地位,或者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时,这个接舆却远远地在山林里游荡,远远地看热闹,还对孔子出言讥诮。《论语》里记录了他见到孔子时唱的一首歌:

凤兮!凤兮!

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

来者犹可追。

已而!已而!

今之从政者殆而!

译文:

凤凰呀!凤凰呀!

为什么你的美德一天不如一天?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劝阻,

未来的事情还来得及防范。

罢休吧罢休吧!

现在当官从政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这个接舆在《庄子》里也出现过,这首歌略有不同:

凤兮凤兮,

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

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

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

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

仅免刑焉!

福轻乎羽,

莫之知载;

祸重乎地,

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

临人以德。

殆乎,殆乎!

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

无伤吾行。

郤行郤曲,

无伤吾足。

译文:

凤鸟(指大道)啊,凤鸟啊,

怎么就到了如此德衰礼坏之地步呢?

未来的繁荣不能期待会出现,

过去的兴旺也没办法再追回。

天下有道,兴隆繁荣是圣人(也指大道,后同)成就之功;天下无道,灾连祸结,也是圣人在那里艰难支撑时日。

正如今日之天下,仅仅能勉强躲避大灾大难,福庆之事像羽毛那样轻,想去接受,它却又飞了;灾祸之患比大地还要重,想去躲开它,却怎么都躲不开。

过去了,过去了!往后就靠仅有的这点德行了;

完结了,完结了!在被画好的轨迹上奔趋!

昏暗无光使我看不清,但不妨碍我的前行!

曲曲弯弯使我行动不便,但也不会伤害我的双足!

接舆在行为上疯疯癫癫,一副很不正经的样子,但是说的话并非胡话。中国的民间传说、文学作品里经常出现这样的人物。样子都有点像宋本《寒山子诗集》中闾丘胤的序言所写的:“详夫寒山子者,不知何许人也。自古老见之,皆谓贫人风狂之士。隐居天台唐兴县西七十里,号为寒岩。每于兹地时还国清寺,寺有拾得,知食堂,寻常收贮余残菜滓于竹筒内,寒山若来,即负而去。或长廊徐行,叫唤快活,独言独笑。时僧遂捉骂打趁,乃驻立拊掌,呵呵大笑,良久而去。”

学术界普遍认为闾丘胤的序言是后人伪造的,不过,序言里刻画的寒山形象却是真实的,或者说,写出了人们心中所期待的那种疯癫的形象:嘻嘻哈哈,独来独往。《红楼梦》里几次出现的癞头和尚也是这样的。他穿得破破烂烂,说话好像颠三倒四,但细听之下,实是智者所言。那首著名的《好了歌》就是一个疯和尚所唱。

那些疯子其实都是明白人。传说中寒山像个疯子,但读了他的诗,却让人觉得,真正疯了的、迷失了的,是那些在社会习惯里打转的正常人。寒山的疯癫,其实是一种智慧,一种在强大的社会环境里保全自我本性的策略。这种策略最简单的形式是远远地脱离社会的轨道,到山上或水边去过另一种生活,一种偏离航线的生活,一种自行其是的生活。这种策略的极致是大隐隐于市,即活在日常生活里,却过着偏航的自得其乐的生活。对于那些既不愿意向庸常甚至邪恶现实妥协,又不愿意去做激烈反抗的人来说,寒山和嬉皮士们的策略,是一种生活智慧。

疯着疯着就明白了。疯癫的寒山在诗里传达的信息,都是触及心灵的异常清醒的信息。在这本书里,我选了寒山的八首诗进行解读,同时将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和《达摩流浪者》作为参照。我希望每天像机器一样运转着的我们,能够从这些诗以及嬉皮士的胡言乱语里,吸收到自由的能量,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自我与人群之间,在规则与放浪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让生活不再是一种单调的重复。让我们每一天都能用自己的眼睛发现这个世界的新奇与美妙,每一刻心里充满的都是自由的风,每一天都自由地走在世界的道路上。

疯着疯着就自由了

美国人对于寒山,有很多西方式的误读。比如,寒山并非流浪汉,他也不吸毒,也不性放纵。但是,他们还是抓住了寒山这个形象最基本的内涵:脱离了偏见的自由。中国传说里的寒山,并没有剃光头,也就是说,寒山不是一个出家的和尚。但一些禅宗的文献把寒山看作禅师,另一些文献里,寒山又成为道教意义上的仙人。

寒山的诗里既有佛教的意趣,也有老庄的视点,也掺杂了一些儒家的说教。也就是说,寒山不过一个隐士,几乎没有任何社会身份,没有一种社会身份或思想能够束缚他。至少在形式上,他不属于世间的任何圈子,既非一般谋生的工作者,也非宗教信仰意义上的信徒,他只是他自己,他以他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的寒岩上。

他是一个自由的符号。

寒山的疯癫洋溢着自由的气息,把我们带向觉醒的道路。福柯在《疯癫与文明》里提到,“基督在尘世生活时始终赞美疯癫,使之变得圣洁,正如他治愈疾病,宽恕罪孽,用永恒的富有安慰贫困,从而使疾病、罪孽和贫困变得圣洁。”“正如死亡是人类生命在时间领域的界限,疯癫是人类生命在兽性领域的界限。正如基督的死使死亡变得圣洁,最充分体现兽性的疯癫也同样因此而变得圣洁。”

福柯又提到:“褴褛的衣衫以及叫花子的傲慢无礼,这种傲慢受到宽容。”疯癫释放了不被允许的自由。要么反抗,要么妥协。疯癫,既非反抗,也非妥协。反抗的结果,往往是同归于尽。妥协的结果,是你自己自取灭亡。反抗的结果,其实和妥协的结果一样,都是自取灭亡。疯癫意味着看透,意味着看透后的跳跃而出,跳出别人制定的规则,活在自己的规则里,活在无规则里。

疯着疯着就自由了。

回到弗雷泽小说《寒山》扉页上引用的寒山的诗:“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通向自由的道路不是俗世的脚步能够找到的。如果你想抵达寒山,那么,你就要“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这个意思很像1997年苹果公司“非同凡响”的广告:那些疯狂到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变世界。

在别人眼里,乔布斯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他13岁的时候对上帝产生了怀疑。《乔布斯传》中这样说:“他再也不想崇敬这样一位上帝了,他再也没有去过教堂。不过他倒是花了好几年时间研究并尝试实践佛教禅宗的教义。几年后,他反思自己的精神感受时说,宗教应该更多地强调精神体验,而不是一味遵守教条。‘当基督教太过基于信仰,而忽略了以耶稣的方式生活或者从耶稣的角度看世界时,它的精髓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