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幽深涧
炼丹房里传出悠长的吐吸声和艰难凝滞的磨磨声,巨大的石磨上放满大小不一的石块。一抹彤影正凝神静气地推动石磨,这其貌不扬的石磨看似普通,其实它是用质地异常坚实的千年玄石制成的,寻常兵器根本砍它不得,寻常的人也推它不动,即使是武林高手,也难以推动它,何况正在磨的是铁剑也砍不断的练功石,惟有内力深厚者才推得动它。
彤守的香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得它晶莹剔透,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彤红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包裹着她纤弄侬合度的身体。
一袭白纱悠哉悠哉地坐在药炉旁,品香茗,尝糕点好不自在。
冰雪取来一只茶杯沏茶,笑道:“守儿,休息会儿,喝杯茶。”
“哦!”闻言,彤守放下手中的活,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到冰雪对面,拿起茶杯,一仰头,咕噜咕噜,喝完了。
冰雪疼惜的替彤守擦去额头的汗珠:“你磨了五个时辰,累了吧。剩下的,我来。”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不用不用……”彤守连忙摇头挥手地拦住冰雪,“师姐,我来就行了……”
“冰冰。”
“为什么?”
“叫我‘冰冰’。即使辰岳辰峰不在,你也得叫我‘冰冰’,不然平时容易露馅。”
自辰岳的伤完全好了以后,开始积极的出任务,为的是赚钱还债——还冰雪要得救命诊金一千两白银。辰峰气冰雪见死不救,三天两头往外跑,时常夜不归宿。现在,偌大的静幽深涧仅剩冰雪彤守两人,空荡荡的。
“是。冰冰。”她叫得颇为勉强,“这种美差你就让给我吧!”彤守可怜巴巴地嘟着绛唇,撒娇似地拉着冰雪的素手。
她点头:“几个时辰了?”
“四个时辰了!”她欣喜万分地比着四个手指,“比小时候快了一倍,厉害吧!”磨完一块练功石的时间越短,磨石者本身的武功就越高,磨石的过程,既是练功的过程。
“恩。”她欣慰地笑笑,“守儿进步了……你一定可以把‘赤焰’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提起母亲的比身武功绝学‘赤焰’,她的神色黯然了不少,不复方才的明快。
“师……冰冰,师傅仙逝已久,你不要再难过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师傅泉下有知,也会难以瞑目的……”望着一脸阴霾的冰雪,彤守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你,你不要再穿着孝服了……你打算,为师傅守孝到什么时候?”
六年来,除了万般无奈时穿上夜行服,冰雪身上的衣物,从内到外,清一色白纱,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嗜好白衣,实不知她是在为母亲守孝。
“六年了……七年。”她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就七年!过了明年娘的冥寿……我就不再穿……”
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连空气也停滞流动。
过了许久,彤守实在忍受不了,强行出声打破这可怕的沉寂:“恩……我打听到一些消息,是关于许义的……他派了很多人,到处调查我们的过往。”
冰雪明白,彤守口中的“我们”,指的是她们二人,不包括辰岳辰峰,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放心,以他那点能耐,察不出我们的过去。不过,你以后的一言一行,一定要加倍小心,他鬼得很,被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言下之意,她们要长期居留在此,而且肯定会和许义.许家堡有很多接触,很多,很多。
“哦!”彤守不喜欢看见许家堡的人,尤其是许义。
“许家堡的其他人呢?”
“他们?哈哈哈哈……许进许涵俊带人挖地三尺的挖我们,忙得像只大乌龟——四脚朝天!嘻嘻!”一想到他们这段时间累成的熊样,在他们的地盘上找两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都找不到,心里那个呕啊,哈哈,太好玩了。
彤守先前压抑的心绪一扫而光:“许涵盈现在住在阳光充足环境清幽的明朗园。范靠多想尽一切办法推脱责任,说是我们烧了整条街,不肯赔偿受害者的损失。”
一抹初战告捷的冷笑爬上冰雪残酷的嘴角,得意中带着丝丝苦涩,许进尚听人劝,迷途知返,懂得疼惜女儿,可他呢?
呵……
“辰峰八成是喜欢上许涵盈了,差不多每晚都在明朗园外跳来跳去,跟跳蚤似的。哈哈……”
对于这点,那晚尾随辰峰夜探若湘斋之际,冰雪就有所察觉。不管辰峰对许涵盈是真情假意,他冲动直率的性子,待在许涵盈身边,对她的病多少有些好处。她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龙啸乾的事过后,江湖上必定有不少人想找他们的麻烦。辰岳武功高强,行事谨慎,不容易下手;若他们恶意挑衅,撞上守妹,恐怕会被打得他们爹娘也认不出他们;若烦到她,呵呵,死;至于辰峰,他功夫不行,人又莽撞,很容易遭人暗算……
“有没有人找辰峰比武?”
“有!”
咦?
这几日,师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是怎么知道的?
“人挺多的牛鬼蛇神,品种杂乱,看得我眼花缭乱……那笨蛋跟拼命三郎似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不管谁来,都死命往前冲,八成不知道‘死’字是怎么……”
辰岳做猎赏人,为的是在最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武功和临战时的应变能力,并非为了银两;辰峰面对敌人不顾一切的一往直前,也是如此。兄弟两人的做法殊途同归。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致使他们如此拼命?他们与天龙门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节?
“……写的!还好那堆垃圾被他死拼的气势吓倒,放不开手脚,来的又不是什么高手,所以他只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没受什么内伤,不会翘辫子的!更何况,还有我这个江湖一流……”彤守眉飞色舞的正打算狠狠吹捧自己一番,无意瞥见冰雪脸呈凌厉之色,凝视门口,错乱不堪的脚步声钻入她的耳朵。
谁?
冰雪急掠出去。
辰峰?!
脸色惨白,口吐鲜血,衣襟划破,脚步虚浮,显然受了急重的内伤!
冰雪接住辰峰摇摇欲坠的身体,扣住他脉门。
严涛?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夺魂剑严涛?
“辰峰?!你……是谁打伤你的?”跟在冰雪身后掠出的彤守一脸愕然,这是不是叫“刚说了嘴,就打嘴”,怎么她一天没看着他,他就出事?他……不管怎么样,辰峰是她拜把兄弟,被人伤到这步田地,******,太没面子了,要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她一定把他扁成瘫子!哼哼!
“冰……”辰峰气若游丝。
“有多少人跟着你?”不等辰峰说出第二个字,冰雪便喝断他的话,她没时间跟他废话连篇。
有人跟踪他?
谁?
“……一个”辰峰又仅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冰雪在得到她想要得答案后的第一时间封了他全身几处大穴,包括昏睡穴。现在的他不宜多说话,消耗体力。
“看好……”来不及多说什么,冰雪把辰峰往彤守怀里一丢,疾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