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1938中国大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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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险象环生(2)

正躲在斜刺里的“提篮飞”看看机会来了,便将帽檐压低,将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枪握在手里,衣袋隐隐隆起,但即便是被别人看到,不过是揣在衣袋里的一只手罢了。“提篮飞”假装与好奇看热闹的观众一样,凑过去。

“借光借光……”听到苍老的喊声,却见一位老者,戴着个破草帽,分开众人,从后面走了上来。满脸皱褶、其貌不扬的老者被在他前面的较之中国人来说高大得多的梅辛格挡住,这德国鬼子并不懂得“劳驾、借光”是何等意义,兀自岿然不动,那意思总得有个先来后到。那老者不慌不忙,从破衣兜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柄十分破旧的放大镜,弯下身子,从梅辛格的身侧看过去。谁说光是中国人好奇,如果有一个人看地上的蚂蚁,也会围拢一堆人来看热闹。这西洋鬼子梅辛格也是一样,他对老者的举动颇感好奇,便也俯身。老者趁机拉着他蹲下身子,然后自己举着放大镜对着那把圈椅仔细地看。

梅辛格愈发好奇,这老头看什么呢?旁边围观的人也纳闷。只见老者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来,对圈椅的主人说:“这圈椅你真就这样卖?”

圈椅的主人说:“啊,是啊……”但是语调犹豫。搞古旧行当的,没有不精明的,他本来就对老者的举动感到蹊跷,又听他这样问,觉得有文章。

“你这货可是真的,真的明代的东西。”老者像是对圈椅的主人,又像是对围观的人说,“你知道我看什么呢?我看榫,看椅子的接榫。我告诉你,别的都可以造假,什么雕龙画凤,什么做旧弄老。所以我不看那些,不查那些地方。我只看接榫,只有接榫仿不了,但是不懂的人却都不注意。告诉你,你这可真的是明代宫里流出来的东西!”

圈椅的主人诧异,梅辛格惊异,旁边的人群颇觉奇异。

这时,正准备动手的“提篮飞”认出了老者,这老者竟然是清朝宗室爱新觉罗皇族的一位“遗老”,被封镇国公、贝子的爱新觉罗·载振。人们只知道他因轰动一时的“妓女杨翠喜”一案被弹劾辞职,清逊帝溥仪被赶出皇宫后他躲到天津,迁入天津英租界,远离政治,变卖遗产过活,间或从事金融商业活动。早间因生意他曾经到过上海,“提篮飞”随孔家父子见过他。

“提篮飞”见他这身打扮,倒好理解,无非是不想让人家认出他是谁,如同皇帝的“微服私访”,但是他来这里干什么,又是变卖家产,还是另有生意?不得而知。

梅辛格与他站在一起,便不好动手。万一打偏了,伤着载振,非同小可。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他毕竟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孔家父子有过过从,而且,虽然满清被推翻已有数十年,但是国人对清帝皇室宗族还是有那么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和“情结”,这就决然不同于俄国革命时对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一杀了之的那样决绝。

不可久留,趁还没有被担任保卫的日本特工发觉,“提篮飞”示意另两个人陆续撤离,另找机会下手。

这梅辛格不但向日本人抖足威风,而且在中国的上海玩美了。去了古玩一条街的第二天,又在日本人的陪同下来到位于宾馆林立的茂名南路上的著名的“兰心大戏院”,欣赏音乐与歌舞。

与花园饭店、锦江饭店毗邻的“上海兰心大戏院”,楼高三层,是一座典雅的欧式建筑风格的剧院,整体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府邸式风貌。同时,它是中国最早的欧式剧场,也是上海设施最完备的剧场、高贵的娱乐场所,晚场常有西方剧团演出或是音乐会,男士均身穿燕尾服,女士则穿曳地长裙。

今晚尤其隆重。这倒不是因为梅辛格的到来,而是来上海发展的李香兰在这里进行首场演出。并且,在印制精美的曲目单中,赫然列着《夜半歌声》,这是深受上海人民喜爱的电影《夜半歌声》的主题曲,并且,仍然由1937年2月20日在上海金城大戏院首映时的演唱者、作曲家盛加伦演绎。

美丽加上训练有素的美声唱法的歌喉,令全场如醉如痴,当《夜来香》、《苏州夜曲》与《何日君再来》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曲由当年唱红了它们的李香兰再次高歌之时,全场掌声如潮,人们几近疯狂。梅辛格兴奋之中,吩咐手下代表他为李香兰送上了一捧鲜花。

间或又由租界工部局组织的乐队演奏了几曲贝多芬、舒伯特的乐曲。然后,女报幕走上台来:“下面由著名作曲家,也是首唱《夜半歌声》主题曲的盛加伦先生再一次为我们大家演唱《夜半歌声》!”盛加伦还没有走上舞台,已经是掌声雷动。

早已经躲在一旁的太平门就近座位上的“提篮飞”悄悄地对身边的两名助手吩咐:“按照我们的计划,不要开枪以免惊动听众发生踩踏。你们去,装作找座位,当找到梅辛格本人的座位后,打开手电照他左边的第二个座位,也就是隔着一个座位,由我动手。”

原来,他们在事先商量时,认为在上千人的兰心大戏院中开枪射击动静太大,可能误伤不说,还会惊吓听众,发生不可设想的后果,那将令全上海乃至全世界舆论纷纷。“提篮飞”为什么叫“提篮飞”,不仅仅是因为他生于虹口提篮桥一带,还因为他使得一手好“飞刀”,他的飞刀具有百步穿杨的功夫,而且一旦刺中,被刺者连发一声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登时毙命。

“听我的命令,沉住气,当盛加伦唱起《夜半歌声》,重复唱完“谁与我等待着天明,谁与我等待着天明”两句,接着唱“我形儿似鬼似的狰狞”一句,唱出“狰狞”的时候,你们一左一右打开手电筒,我便动手。”

全场观众,早已沉迷于台上的歌声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悄悄接近梅辛格。

当台上人引吭高歌至“我形儿似鬼似的狰狞”时,两把手电打开,说时迟那时快,“提篮飞”“嗖”地甩出一柄小刀,锋利无比的飞刀在戏院昏暗的灯光下寒光四射,无声地刺中座位上的人,那人一声未吭,兀然瘫倒在座位之下。

“提篮飞”与两名助手迅速撤离。

第二天,消息出来了,登在报纸上一个不算显著的位置,在上海这个日日时时都创造着各种各样的新闻的光怪陆离的大城市,引起的“轰动”不算大也不算小。只见报纸上的消息写着:“昨晚兰心大戏院惊现刺杀一幕,德国驻上海领事馆一位秘书中“刀”身亡!”

“提篮飞”看到这个消息差点晕过去。后来搞明白,代替梅辛格去给台上的李香兰献花的,正是这位秘书!等他献花回来,发现梅辛格已经和他换了一个座位,只能坐到梅辛格原来坐的那个座位,成了“替死鬼”!

梅辛格与日本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日本人就势借口为了保障梅辛格的安全,劝他离开上海。

同时,为了粉碎“梅辛格计划”,上海与哈尔滨的犹太人领袖和知情者也紧急采取行动。

考夫曼通过安江仙弘和松冈洋右以及刚回到日本的犬塚惟重等日本的“犹太问题专家”游说,对日本政府施加影响。

虽然美日开战,但包括山本五十六在内,日本很多人都对向美国悍然动武心存忌惮,有些“有识之士”预料早晚有一天还将会利用犹太人与美国打交道,最好是留一手;但是,更主要的是,虽然日德绑在了同一个战车上,但在涉及自身实际利益上,也存在不少分歧;况且,日本与犹太人并没有“民族仇恨”与“种族仇恨”,也不存在现实的宗教冲突,这方面与对犹太民族和犹太人“必欲灭之而后快”的纳粹德国有着根本的不同,最终东京未批准“梅辛格计划”这一直接针对上海犹太人的“最终解决方案”。

不过日本人并非善心大发。他们对犹太人说:“你们活着是一回事,你们如何活着是另一回事。我们原先被派来取你们首级,现在至少得取一条胳膊!”

他们对梅辛格说:“消息已经走漏。把他们全部抓住送到公海破船上和送到废弃的盐矿很难,也不是好办法。我们已经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将他们送进“隔离区”,“圈禁”他们的方案。让他们如同在你们占领的华沙所建立的“犹太人隔离区”中一样,自生自灭,慢慢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