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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运筹篇(3)

棋谱是客观的存在,不因时间而改变。但棋谱背后的“话语”是一种“文化”,是存在于特定时代弈者的主体间的主观存在。棋谱,作为留传下来的围棋话语的“文本”,正如莎士比亚的诗歌、戏剧,时间久了以后,解读会产生困难或歧义。同样,如果让施定庵或范西屏转世来到现在,他能“读懂”多少当今的围棋?甚至是连刘昌赫对现在的韩国年轻棋手的棋都觉得难以理解,这种沟通的困难使我们看到围棋话语的嬗变。我们可以断言,棋手时代间隔一远,对新的棋路在趣味上一定会有很大隔膜,就像歌德不能忍受贝多芬,主流高雅音乐无法理解HIP-POP一样。

20世纪前90年,由于日本围棋的强盛,围棋的“话语权”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所以大部分中国棋手研究的是日本棋谱。日本的领军人物(如坂田荣男、小林光一等)对棋的好坏的评价具有权威性。

当李昌镐称雄棋坛后,研究他的棋谱成为众棋手的必修课。今天的围棋话语呈现空前的自由和多样,这得益于韩国新锐的不拘一格、张扬个性的棋风。在新的围棋语境(包括赛制的变更)下,传统的围棋话语的词汇、句法受到巨大冲击,其程度不亚于当年的围棋革命。大胆尝试给了围棋前所未有探索和创造空间,同时,话语的紊乱也必然给弈者带来更多的迷惘和困惑,迫使他们在混沌中探索新的秩序。在喧嚣尘世的僻静一隅,吴清源老人还在默默耕耘。他以天才的睿智和深厚的积淀,展望着他视野中的围棋未来。我们期待,当中国围棋在21世纪独步一时时,它会因为自己的沉稳和坚实而获得它的话语权。

)第三节 突破计算的瓶颈——工作记忆

任何事物,当它变数增大时,信息量也同时增大。

——乔治·米勒对某一领域的专长使人得以突破“工作记忆”的限度。——安德斯·艾利克森

计算,是围棋的一项基本技能,从局部的死活,到攻防的得失(比如决定侵消还是打入),都需要计算。计算有广度和深度之分。广度指要算多少个变化。每一步都会有许多选择,形成不断扩大的分杈,数学上称为组合爆炸。深度指每个变化要算到多少步可以作出得失或效果的判断。被问及计算的深广度时,赵治勋九段称一般要计算十几个变化,而每个变化要算十二到十五步。他认为难度不在计算,而在比较评价。赵九段以计算能力强闻名,有些直觉型棋手可能更依赖感觉而不是计算。但从棋手自战解说摆出的变化图看,在一些关键时刻,棋手都会花大量时间考虑最佳着点以及后续。这就提出了一个心理学的基本问题,棋手如何能够在记忆中保持计算的结果以便比较不同优劣,这些计算结果(头脑里的种种变化图)为什么不会因互相干扰而引起记忆紊乱?毕竟,棋手是不能在棋盘上摆出这些变化,而只能在脑子里“模拟”这些变化的。我们业余棋手可能都有这样的经验,即局面一复杂,就会有算不清楚的问题,剪不断,理还乱,所以最后只得凭感觉下。而问及计算能力时,许多高手都认为这对职业棋手不是问题。那么,职业棋手是如何突破计算上的障碍的呢?职业棋手是否能够完全应付围棋呈现的复杂局面呢?也就是说,人是否能够完全超越“工作记忆”带来的思维限度呢?本篇谈知觉活动与思维活动的关系,职业棋手如何利用知觉优势克服工作记忆的局限。

一、围棋技艺与工作记忆

当我们在进行计算、推理、比较鉴别不同结果时,大脑不仅要处理这些信息,还要在意识中保持这些信息,心理学把这种使人得以持续思考问题的“在线”(on-line)记忆能力称为“工作记忆”。美国心理学家乔治·米勒(George%Miller)在1956年提出这个问题。他指出,了解一个事物所需的信息量与该对象的变数是成正比的。买一个礼物送给朋友,只需要回答几个相对简单的问题,如朋友喜欢什么花,附近有没有花店,价钱控制在什么范围合适。但经营一个企业,能够赢利而不亏损,则要获得复杂得多的信息,如市场、原料、设备、产品、营销、企业的人员素质、企业的管理结构、奖惩制度,等等,每一方面都可以看成是数个变量的组合,而这些因素之间互相制约,关系错综复杂。

人能够同时操纵的信息量是相当有限的,而且很容易失落。你如果需要靠记忆拨打一个你不熟悉的电话号码,你就必须嘴里或脑子里不断重复这个号码,否则你拿起电话,可能已经记不起那个号码了。又比如你需要心算34×24%=%?,%你的工作记忆就需要保持“4×4%=16”3×4=12”等这些临时结果。否则前算后忘记,心算就会夭“折于信息失落。米勒根据研究提出工作记忆大致的负载能力是7±2信息单位,即在5到9个信息单位之间。现在心理学界的共识是工作记忆基本可分为空间和言语两类,即大脑对空间和言语信息的处理有分工。大量心理学研究表明,工作记忆是思考解决问题的一个瓶颈。它的脆弱性表现在两个方面:(1)记忆内容迅速衰竭,获得有关信息的所需时间越长,信息失落的可能就越大,所谓“欲辩已忘言”;(2)记忆内容相互干扰,信息量负载越大,干扰也就越大。

应用于围棋,工作记忆的瓶颈效应带来的挑战显而易见。围棋中的计算、分析、比较、评价,比34×24%或买什么礼物送朋友这样的问题无论是步骤还是内容都要复杂得多。以赵治勋为例,如果一步棋算十个变化,每个十二步,加上得失的比较和判断,可能就要作几十项可能的一对一比较,更不用说比较的尺度和参数的复杂了。更何况像赵九段这样的超一流棋手已经将许多无价值的变化排除在考虑之外了。考虑到这些计算的难度和工作记忆的限制,业余棋手为什么常常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叹,也就情有可原了。

那么,职业棋手依靠什么突破工作记忆的瓶颈呢?首先,由于职业棋手对棋形的熟悉,他们根据棋形特点得出的种种变化具有某种“合规律性”。我在前面谈到“情境驱动”,而情境驱动的特点就是它几乎是直觉的,“自动化”的,不需要对各种可能性作一一计算。这种能力使他们能够推出大量合理变化而不受相互干扰。不仅如此,这种“合规律性”的计算结果不会短时间内受记忆衰竭的影响。对国际象棋的心理学研究证实了这一点。正如胡荣华大师所言,围棋高手和象棋高手一样有下“盲棋”的功底,而盲棋的特点就是能够同时在脑子里呈现好多盘棋而依然能有条不紊,哪一台是怎样的棋局,丝毫不差。由此可以推论,职业棋手有一个巨大的“工作记忆”空间,能够同时储存和处理大量棋局而不受干扰。这种功力与棋力有关,而与一般记忆能力无关。

其次,工作记忆的内容是否衰竭,与计算速度有关。这就如同阅读,我们可以把一个变化看成是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句子。一个阅读新手如果需要在辨认一些基本的词义、词组、连接词上面花很多时间,就会很费劲,前面读的记忆内容会衰竭,所谓前读后忘。他的阅读理解必然大打折扣。新手还在琢磨个别字眼时,熟练阅读者已经在加工句子与句子的逻辑关系了。同样,职业棋手的棋盘上的“阅读”能力很强“,词义”那种层次上的问题早已“自动化”了。有些变化与其说是“计算”出来的,不如说是“看”到的。正像阅读中的句子和段落是有意义的记忆单位,职业棋手的计算速度帮助他们迅速达到对局部某一变化的意义(得失)的判断,而不会因为中间环节的信息失落而失去头绪。初级棋手还在琢磨围棋的一个“句子”时,有功力的棋手已经在总结“段落大意”了。

职业棋手的“搜寻树”业余棋手的“搜寻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