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天气晴朗,万里乌云。
初夏的天气,总是这么澄澈透明。
何剪烛睁开沉重的眼皮,光线刺眼,惊得她立刻闭上。没有任何知觉,只是睡了一觉的时间,一个生命便在人世来了又回,她的噩梦可以就此结束了吗?却始终不敢睁开眼,黑暗,让她觉得安全……
“我在这。”熟悉的声音响起。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她感觉到了他的体温,尽管没有拥抱,甚至没有皮肤的接触,她知道,他的温暖一直都在,而且,在这个孤独的城市里,她只拥有他的温暖。
可是,她始终不能坦然接受他的温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药我都拿好了,你还躺一会还是回去?”他低问。
试着动了动身体,除了很疲惫似乎一切都还好,她挣扎着坐起,他便顺理成章地扶住了她。
身体骤然的接近,让她全身一凛,可一站起,便觉得头晕,终没那么硬气挣脱他的搀扶,只能倚靠着他慢慢走出手术室。
“剪烛!”
当她低着头脸色惨白从手术室的门内走出来时,有人惊诧地大喊。
她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抬头一看,是……施羽。
“剪烛,你这么在……”施羽惊讶地看着她和展木蓝,展木蓝的手正扶着她……
何剪烛哑口无言,盯着手术室的门牌,眼前发黑,几欲晕倒。
施羽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手术室“这三个字上,又从这三个字移到展木蓝扶着她的手上,恍然大悟一般,“剪烛!你是来……你和展木蓝……”
“不!不是!”她百口莫辩……
一个孕妇从门诊室走出来,在施羽身边停住脚步,笑道,“小羽,这是……”
施羽鄙夷地看了何剪烛一眼,“姐,这是我同事,居然跟学生搞不正当关系,来这种地方……”
“是吗?”孕妇拉着施羽就走,仿佛避瘟疫似的,“小羽,你可别跟这种人一起玩,女孩儿,真不知自重!”
“不是!不是这样……”何剪烛挣脱展木蓝的手,跑上前去解释,可眼前一晕,摔倒在地。
展木蓝抢上前扶起她,“老师,小心点!”
何剪烛坐在地上,拼命打掉他的手,泪雨磅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施羽回去肯定会乱说的!我完了!我全完了!”
展木蓝内疚而迷茫,“那……就顺水推舟,说是我的好了,有什么关系!什么年代了,恋爱还不自由吗?我的,我会负责一辈子!”
何剪烛听了更加烦乱,她是老师,他是学生,学校会怎么处理?社会舆论会怎样?那不如直接杀了她得了!
她勉力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只希望和展木蓝隔远一点,似乎这样便可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堵住施羽的嘴。
手术后的身体那么虚弱,她只跑到妇产科门口,便双腿发软,往地上倒去,展木蓝追上来,怕她拒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以后,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身边便有年长的女病人经过,善意地提醒,“哎,年轻人,还不打算结婚就要爱惜女孩的身体,这么流来流去最伤身!”
展木蓝听了,脸色微红,连连称是,“是,阿姨,我以后会小心的。”
“展木蓝!”虚弱的她爆吼,“你胡说些什么?”
展木蓝挤了挤眼睛,“走吧,在这多丢人!”
她无可奈何,攀着他的手,在他的搀扶下上了他的机车。他给她戴上头盔的时候,轻轻地说,“对不起,其实刚才我也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觉得这样回答比较好!”
她一愣,他说的也对,难道还要她向陌生人解释,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是被强暴以后留下的吗?
“回学校吗?”他跨上机车,自己戴上头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机车预备两个头盔了?
“不!”她急切否定,“我不回去!不回去……”
她不敢回去,想起施羽鄙夷的眼神她就害怕,现在是周末,可到了星期一怎么办?一定闹得满城风雨了,她该怎么面对?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从此消失……
“好吧!”展木蓝不再问她,自作主张发动了机车,渐渐驶向一条偏僻的道。
何剪烛没有问他会带她去哪里,无论去哪里都好,越陌生的地方越好,只要远离这一切……
随着高层建筑越来越少,天空也越来越高远,他们来到了郊区。
在一座两层小木楼前,展木蓝停了下来,扶着她下车。
“这是哪?”她望着这可爱的农村小木屋,心情因屋前爬满绿叶的葡萄架而稍稍平静。
他笑了笑,带着几分惶惑,“这是我奶奶的家,奶奶是很好的人,我们在这休息两天吧,你的身子需要调养,这儿没有任何人认识你,是最适合的地方。”
什么?展木蓝竟然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带她来见家长?不!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见家长无关……
展木蓝洞悉她心理,怕她生气,忙道,“你就当来家访好了!可以不?”
在她还来不及给出回答的时候,屋内走出来一个老奶奶,眯缝着眼细看,“这是谁啊?是小展吗?”
展木蓝挥了挥手,“奶奶,是我!”
“那旁边那人是谁呢?”奶奶取出口袋里的老花镜。
“你自己站一站,小心!”展木蓝松开她,跑到奶奶跟前,对着奶奶的耳朵一阵嘀咕。
奶奶竟会意地笑了,果断地戴上老花镜,上上下下打量何剪烛。于是,何剪烛可以预感,展木蓝对奶奶说了什么……
生气、打退堂鼓,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