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是这个意思。”项阳见王仕青误会了他的意思,本来想解释,忽然的又对这些东西的来历产生了兴趣,便问道:“一两年前师兄在太医院里练的丹药都视如国宝,全部登记造册,还有专人保管。不知王御医是如何拿出来的?”
项阳说“拿”字时,那音咬得,别提有多准。
王仕青被臊得红了脸,他紧张的搓了搓手,原原本本的交待道:“上次宫变,有一支叛军冲进了太医院,在里面乱翻乱扔。我怕他们是趁火打劫,旨在仙医所炼的丹药,就悄悄的把所有药都混在一起。那些士兵分不出好坏,以为不过是一般的药,扔了一层子后就离开了。其它值班御医不知道此事,以为都被叛军抢走,所以……”
“所以王御医在事后整理太医院里,悄悄的又把这些药藏了起来,然后连夜赶来送给我们。”
王仕青点头,说:“我知道你们今日离京,但我要守在皇帝身边替他诊治,所以不能相送。差事一结束,我就急忙赶来,幸亏项阳兄走得并不快,我才能赶上来。”
“皇上,怎么样了?”项阳与吴洛宸到底君臣一场,虽然他很痛恨吴洛宸的小人行为,但见到了王仕青,还是忍不住的问他。
王仕青迟疑了会,才说:“皇上精神不大好,时常会突然疯癫。清醒时还能处理朝政,一疯起来,就算是在上早朝,也会突然的脱衣狂叫。皇上受了惊吓之后,落了个不举的后遗症,如今见了那些嫔妃就吓得躲到桌子底下……我担心别人会趁机做乱,只能时时守着。”
项阳一愣,感叹的摇摇头,竟不知该说什么。当他看到王仕青真诚的眼睛时,很哥们的拍着他的肩膀,感慨的说道:“王御医,有道是树倒猢猕散,如今象你这样对皇上不离不弃,雪中送炭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啊。”
得到了项阳表扬的王仕青一如既往的含蓄腼腆,他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项阳也没有再继续皇帝的话题,收下包袱之后,心中暗自赞叹,王仕青的为人处事,果真是高风亮节而且细心体贴。
他本来来还在发愁,这一路上万一阮依依有点小毛病,找不到合适的药来治她。颜卿心疼阮依依,给她用的都是佛牙山上的神药,再不济,也是自己亲手在太医院炼的灵丹妙药。
阮依依用惯了这样的好药,如果突然换了一般的药材,怕是效果不好。现在王仕青送来的这个包袱,简直就是救命药,令项阳重重的松了口气。
项阳整理好这个包袱之后,与王仕青又闲聊了一会。王仕青说了些京城里的琐碎事情,项阳也把他们的打算以及事后的安排也说了说。很快,两个大男人便没有其它话题。
外面,如约敲起了三更天的更,但王仕青并没有要离开回京都的意思。他一直坐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着需要交待的事,实在想不出来,便一个劲的傻笑,笑得项阳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项阳用眼角余光瞟了瞟王仕青身边另外一个包袱,这个包袱,看上去也不小,但从始至终,王仕青都没有提起这个包袱的事,更别提打开给项阳。
“咳咳……王御医,再不回去,怕是天亮前也赶不回去了。”项阳不得不下逐客令。他刚说完,王仕青又自然而然的脸红了一下,尴尬的伸手去挠耳朵,可是就是不走。
项阳是过来人,他很快就猜出王仕青的心思:“你想见依依?”
“没有没有,没有这个意思……依依姑娘身子太弱,这个时候她一定在休息,不方便见客。”王仕青嘴里不停的否认着,但是头,却不自觉的点着。
项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指着那个包袱,又问:“这个里面,应该都是送给依依的东西吧。”
这回,王仕青的脑袋停了下来,短暂的迟疑之后,拼命的摇着,但嘴里却说道:“是啊是啊,都是阮姑娘喜欢的小东西。”
项阳笑到后面,渐渐的觉得有些苦涩。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阮依依能与颜卿相依相偎成为情侣,是皆大欢喜,但却苦了这些真情错付的男人。
王仕青爱着阮依依,却永远不可能和她在一起。阮依依跟着颜卿去女儿国,摆明了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或许,王仕青这一辈子都见不到阮依依了,今晚,他巴巴的赶来,最主要的目的,也许就是想再见阮依依最后一面。
项阳犹豫了一下,他示意王仕青在这里等等,自己便来到隔壁房间敲门。
不一会儿,颜卿披着衣裳过来开门。两人在门口嘀咕了一阵子后,项阳才折回自己的房间,叫王仕青自己去看阮依依。
王仕青拎起桌上那个包袱,快走来到阮依依的房里。
阮依依自白天睡下之后,中间便没有醒来。她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休息,通过睡眠来改善身体的状况,如果在佛牙山,颜卿一定会让她闭关休整,但目前她除了尽可能的多睡,也没有别的办法。
颜卿不是很乐意王仕青的半夜打扰,但他对王仕青的那点心思也是心知肚明。颜卿好不容易将阮依依唤醒,替她穿好衣服,裹着被子让她趴在床边,自己,则在王仕青进来之后,主动的离开了。
“仕青哥……”阮依依忽然想起了王仕青的要求,立刻改口:“王御医,你找我有事吗?”
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阮依依有点分不清阴阳,她半阖着眸子,借着夜明珠的光隐约看见王仕青坐在她对面的圆桌边,停顿了一下后,他又走了过来,挨着她,坐在床边。
“你好些了吗?”王仕青能看出来,阮依依的身体比在皇宫的时候更糟,他诊了诊脉,发现脉相微弱得几乎探不到,心里焦急:“为何会这样?”
阮依依侧过头看着他,笑道:“没事的,师傅说了,女儿国寡妇村的村长鱼娘能治好我,王御医不必担忧。”
王仕青当然不会质疑颜卿的话,他也不会质疑阮依依的话。他知道,颜卿离开,空出这个时间和空间给他和阮依依独处,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从桌上拎过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小声说道:“这十几瓶,全是我按照《毒经》上的方子研磨的毒粉。这几盒针,也是按照《毒经》的上方子淬了毒的。这些,是你在宫里养伤时用的药,我全部给你重新配好了,一路上应该够用。还有……”
“王御医,谢谢你。”阮依依很感动,王仕青大半夜的赶来送东西已是难得,而且送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了为她量身订做的,如果说她还不明白他的心意那是假话,但阮依依知道,越是如此,越不能给他半点希望:“不知王御医,以后有什么打算?”
“呵呵,还能有什么打算……我能把这个御医做好,已是难得。”王仕青又挠了挠耳根,那里已经通红,还破了皮,王仕青还不自知,只是紧张的应道:“如果还能跟着颜先生多学些时日就好,只可惜……唉!”
阮依依附和的笑笑,王仕青嘴里说的是想跟颜卿学医,实际上他想的是什么,阮依依清楚。只是,爱情不能分享,假如哪天有个痴情女子痴缠着颜卿,阮依依也希望颜卿能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拒绝她,用行动来捍卫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但是,阮依依狠不下心来。王仕青顾左右而言他,压根不提一句真心话,说得全是客套,但又是如此的真诚耿直。
阮依依也纠结了好久,几次想鼓起勇气说些冷淡凶猛的话,话到嘴边,又不知不觉的咽了回去。她真得不想,在临走前,还这样狠狠的伤害王仕青。
“王御医,依依,想求你一件事。”阮依依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安乐坊有木根叔照看,但是那里需要郎中坐诊。依依想求王御医,有空帮忙照料一下。”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王仕青原本就一直在安乐坊帮忙,就算阮依依不开口求他,他也会每日去那里坐坐。这也是他思念她的一种方式。
阮依依见王仕青上了套,立刻抢着说:“王御医迟早是要成家立业的,依依是怕王御医成家之后,嫂夫人会对此颇有微词。假如是这样的话,王御医不必勉强,到时候让木根叔再去寻个郎中就行了。”
王仕青一愣,脸上的笑容立刻僵死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时,想再挤出一个笑来掩盖自己的失态,却发现,脸上就象石化了一般,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强颜欢笑。
阮依依很自责,她咬着唇,许久的也没有说话。
“爷爷看中了几家女孩子,打算开春就去找媒婆提亲……呵呵,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找金媒婆了。”王仕青故做轻松的笑笑,他见阮依依愧疚的低着头不敢看他,知道这个幽默不但没有幽人一默,反而令两个人变得更加难堪,便改口说道:“这个,是给你的。”
阮依依接过王仕青递过来的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她那身被砍烂的云锦月裳。
“这是宫变那晚你穿的衣裳,你在归燕阁养伤时,皇上差人取走了衣服藏在议事厅……最近皇上的压力太大,有时候会神智不清,你的衣裳放在那里怕会刺激他,所以我就拿出来了。”王仕青轻描淡写的说着,却没有告诉阮依依,实际上他是怕吴洛宸整天盯着这件衣裳看,看多了会刺激他突然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
如今,吴洛宸虽然时常会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但只要他平静下来还是个好皇帝,还是能处理朝政,治理这个国家。但是,如果他突然的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怕是会对他们不利。
所以,他才冒死偷出这件衣服,物归原主。
阮依依并不知道其中深意,但她见王仕青为她“拿”回衣服,很是感动。王仕青呆呆的坐在旁边,看着阮依依将衣服收好,这才起身,问她:“你,还会回京都吗?”
阮依依迷茫的望着王仕青,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但如果这个时候一口咬定说自己不回,会不会太残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