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站在山谷与你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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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依然等待她的归期

骰子一扔,就不知道结局。

离别也是这样。

穿过空濛的雨雾,她要离开这座城市,不安分的鞭子在身后赶着她。

她不是一个怯于远行的女人,看看她老练地戴上茶色太阳镜,夏天就似乎花容失色了。

三毛曾经潇洒地奔赴撒哈拉沙漠的腹地,最终又疲惫地返回台北。

为失去了爱侣荷西,同时,失去了非洲沙漠的三毛,为厌弃红尘、遽然辞世的三毛,她暗自弹泪。

雨雾中,所有的声音将生将灭,那些不为离情别绪所累的人都似乎是她的仇人。

尽管她脸上隐匿了苦与乐的表情,显得那么澹然,那么平静,一次远行,仿佛只是每日例行的小别。但终究瞒不过你。

男人留在城里,女人去草原,去沙漠,去大海边,甚至可能一去不复返。

这是一个霁雨方晴的日子,与昨天迥然不同的日子。

她走了,留下两个人的空间由你一个人去填满,这也不坏。想必她到了昆明,拎着小坤包,上了出租车,半点不含糊。

一个有钱的女人,一个爱幻想的女人,一个敢于行动的女人。很好。

为她喝酒,同时为她的旅途顺利干上一杯。

她从云、贵、川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紧接着又策划另一次远行。

“真想看看‘蓬莱仙境’,若能看到海市蜃楼,便不虚此生。”

你不知道厮守在一起会怎样,始终像两颗热豆子?还是像两条蛇,渐渐生出敌意而导致旷日持久的冷战?

她一次又一次离开家,独自一人去登高望远,然后一次又一次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

或许你应该为此而庆幸?

你同样为远方的蝴蝶而迷惑,但你不是一个捕捉者,它们飞走了,你还在原地未动。

你等着不可遏止的愤怒,然而,它始终不肯光临。是你的性情过于平和,还是她的安抚格外奏效?

想当年,在大学里,你就经常找不到她的踪影。

这一点也不夸张。她不愿作一个瓷人,不能让自己少说话,不能让自己少走路。

很多男生都追求她,愿做她假期的旅伴,愿与她玩同一只排球,她却偏偏选择了你这个对各类趣事都缺少兴致而尤其不喜欢舟车劳顿的懒人。

当时,你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也不知她的选择好在哪里。

现在知道了,你的静和她的动正是最可以契合的凹凸,你不但从未阻拦过她的计划,而且还经常是她行动方案的最佳策划者。

她心安理得地踏上旅途,你无忧无虑地待在家里。这在很多人看来是阴阳易位,但在我看来,你们是一对最好的搭档!

一个学业平平的女大学生,一爿时装店成功的经营者,一个最难以估价的妻子。

将这三者统一起来,再加一点叛逆的性格,就是她。

当初,她舍弃铁饭碗,就是为了自由,不受制于人。你无法说服她回心转意。

她的时装店每季开门两个月,迷人的空间让许多爱时髦的女子流连忘返。对于时装花色天生的敏感,对于女性心理透彻的揣摩,帮助她出奇制胜。有时,店主杳如黄鹤,时髦女郎们翘首以待,谁能猜出她是一位狂热的旅游爱好者?

她沿途拍下的照片,采集的珠贝、珊瑚、雨花石,以及购获的风味各异的绣饰、工艺品,巧妙地装点着家中的墙壁,令人眼花缭乱,赞不绝口。它们引导你神游了许多地方,你是她的最大的受惠者。她使你内心的静水中有了波澜,有了涟漪。

“你总有一天会被饿狼当作一顿午餐,或被野人掳去作他的新娘。”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世上将少掉一只凶猛的饿兽,博物馆里将多出一个可怜的野人。”

瞧,她好大的口气!

她从去南带回一把雪亮的缅刀和一套锋利的匕首,挂在墙上,时常令你悬揣不安。

她怕什么?真不知她怕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是你的妻子。

许多人向你置疑,你真的能做一个孤独的守夜者而心平气和?也许这话中还含有几分揶揄。你一笑置之,照旧为她计算行期,整理照片和施行笔记,这些够你忙活的了。

连朋友们都觉得你在受苦受罪,属于要被拯救的“大兵瑞恩”,殊不知你内心其乐陶陶。

只在很少的时候,你脑袋里会蹦出这样的念头,她面临非此即彼的抉择时,是选家中的书呆子,还是选远方的山水?你很快就释然了,相信她不会剖开这个瓜,留下一半而扔掉另一半。

她要完整的全部,没错,肯定是这样。

诸如此类的活法也很好,一起下舞池,上歌厅,看电影,打网球,还有另外一些活动更是既开胃又开心。但你对于自己单调的生活毫无腻烦之感。有这样一个大半时间不肯宜室宜家的妻子,你竟然全无危机感。

当她用肩砰的一声撞开房门,把旅行包往地上一扔,向你猛扑过来时,你就得到了所有的补偿。这样的情景是别人很难想象的。

真是一个难以描绘的家庭格局,读者诸君如果依旧不为所动,感觉事极寻常,那责任全在我的笨笔,而不在你们难以合拍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