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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快乐”阅读

——读《格林故事全集》格林兄弟为孩子们娓娓而叙,一个个打“从前”开始的故事清清浅浅地流出来了。浅显的、民间的故事外貌覆盖了格林童话的深层里所蕴藏的真正意义。我对这一部从时间上已显得有些古老的童话怀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迷恋。就像一个外表朴素单纯的人其实拥有着闪亮生动的灵魂,格林童话的故事包含着人生一些重要的事情和答案,它是从民间的途径、童话的途径去讲述人类的故事,在故事里提供不同类型的人物的智慧和情感。

来读读其中三个很普通的故事,它们有趣、生动地讲述着人类最活跃、美妙的情感——快乐。

学习发抖第一个讲一个男孩“学习发抖的故事”。话题是关于人的一种生理体验,本身就够有趣。故事里的男孩天生胆大,从不知发抖是何滋味,因为什么样的事也不能让他感觉害怕而发抖:半夜装鬼吓他的教堂司事、绞刑架上的死人、魔鬼猖獗的古城堡,都没能让他学到发抖,相反他以近乎无知的胆大浑然不觉地把危险消弥于无形,这样无畏的结果竟是得到了美丽的公主。

可是我们的主人公仍旧苦恼,一个劲地说:“要是我能发抖多好啊。”体会一次发抖,成了男孩最大的心愿和快乐,这种心愿甚至超过了得到美丽的公主。公主伤心了,公主也生气了,趁着男孩熟睡,把一桶滑溜溜、冷冰冰的鱼浇到他身上。男孩从睡梦中惊跳起来,奇迹发生了,他惊喜地大叫:“多好啊,我终于学会了发抖!”这是一个男孩对于发抖这种人的初始经验充满惊奇、充满意外,孜孜不倦的奇妙探索过程。想想我们的长大,也就是一次又一次类似这样的、对更多种初始经验的充满惊奇与意外的奇妙探索。无数个生命中的“第一次”,和学习发抖的男孩一样,惊喜得多么巨大与纯洁。

懒姑娘主人公的幸运遭遇一直是推动童话故事发展的强大力量。而这种幸运愈是不可思议,与主人公本身的反差越大,故事的童话成分和因素就越大。灰姑娘穿上水晶鞋,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人们的善良心愿,但作为一种童话的幸运模式,已经不大新鲜了。格林童话里有一个懒姑娘的幸运故事,就令人耳目一新——顶顶不愿意纺线的懒姑娘却被王后带到皇宫纺亚麻,她发愁到最后一天,三个给她带来幸运的纺线女降临了。她们长得怪怪的:第一个长一个大脚趾,第二个下嘴唇又厚又大,第三个则有一个宽宽的拇指,她们以不同寻常的本领帮懒姑娘纺完了三个屋子的亚麻。懒姑娘赢得了王后的喜欢,与王子成亲,她没有食言,邀请三位难看的纺线女参加婚礼。没想到,她们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幸运,王子得知三个纺线女难看的外表是由于整日里纺线的劳作造成的畸形,就再也不愿意让他美丽的新娘去纺线了。这样,压根儿就没纺过线的懒姑娘从此真正彻底摆脱了纺线的劳作。懒姑娘的幸运来得自自然然、顺顺当当,这真应了“懒人自有懒人福”这句俗语。故事在善意的巧合、误会中一路前行,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显得水到渠成。

一个懒姑娘,是否配拥有勤劳的灰姑娘一样的幸运与快乐?这倒耐人寻味。

懒姑娘不安分守己于自己先天的辛劳命运,以自己的方式发泄与抗争。结果,那些逆来顺受终日埋头于织机前的纺线女无缘于王宫,倒是不安分的懒姑娘脱颖而出成了王后。再说,从本质上讲,懒姑娘善良诚实、守信用、不虚荣,在与王子成婚的尊贵场合,如约请来三个难看的下层的纺线女,毫不忸怩地称她们表姐。

这种诚实和守信给她带来了更圆满的幸福——从此彻底摆脱纺线的劳作。

所以呀,快乐和幸运不属于安于现状的平庸者,机遇(三个长相奇特的会纺线的仙女的从天而降)加上诚实和守信,使不安分的懒姑娘得到了长久而稳固的快乐——幸福。

不要仅把它当做一个童话故事读,这里面存在着有怎样得到快乐的道理。

豆子笑破肚皮三个相依为命的伙伴——麦秆、煤和豆子一起逃生到外地去,它们走到了一条小溪边,要想法渡过河去。身材最瘦最长的麦秆自告奋勇架在水面上当桥梁,性子火热的煤欢快地跳上去,结果——麦秆烧成两段,煤也掉到水里一块儿送了命。留在岸上的豆子见到麦秆和煤同归于尽富有喜剧性的悲剧场面,爆发出大笑,它笑得太厉害,肚皮都笑破了,身子裂成两半。幸好,一个好心的裁缝经过,把裂成两半的豆子缝拢来,豆子的身上从此有了一条黑线。

面对两个伙伴的不幸,豆子竟捧腹大笑,怪不得会笑破肚皮,活该。

再换过来想想,用一种不是大人般的规矩正统的眼光看,豆子其实是一个率真无比的孩子的形象,童话里的这粒豆子深具儿童性。孩子从来不会像大人一样,有判断、有节制、有场合地流露悲伤或者快乐。豆子的感情不被正常的理性和严肃的道理所束缚。在它那里,只有对喜剧场面觉得好玩的快乐反应,而无悲剧后果的考虑。豆子从捧腹大笑到笑破肚皮真是一个黑色幽默,从悲极反生乐到乐极反生悲。

该乐才去乐到底比不上想笑就笑来得痛快淋漓,所以大人们常常羡慕孩子,在孩子那里,快乐有时候是没心没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