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我们重新开始。”
这一句话宛若惊雷,在我的世界中炸开,惊天动地。
在一起?重新开始?
这句话有多少次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在梦里,亚卓并没有受伤,还是和以前那样温柔的看着我笑,他说:“深深,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每一次我都会很高兴的点头答应,第二天醒来,却又更感失落和伤心,久而久之,我不敢再做这样的梦,只怕一睁开眼,心里的钝痛就越发明显。
而现在,他就在我面前,语调和梦里一样温柔,说“深深,我们重新开始。”
……我简直无法拒绝。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啊……
“……对,对不起……”好半天我才找回语言,颤着声音摇头。
陆亚卓皱眉,眸色像最纯净的黑曜石,却没那么明亮,反而有些模糊:“丁深深,不要像以前一样冲动,好好考虑。”
我直直的看着亚卓,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就怕眼里的眼泪会不可收拾的掉落,我声音不稳:“不用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的。陆亚卓,我们一直不配,现在更是不适合,就算以前的事情是误会,可是横在我们之间的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你有更好的,我也会有更适合自己的。”
陆亚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一丝恼怒:“那你哭什么。”
“我一直很容易哭,现在这情况,难道要笑么?”我居然还真的强撑着扯起了嘴角,原来一边哭一边笑真的可以做到,只是恐怕丑的吓人。
陆亚卓静静的看着我:“你说我会找到更好的人,但是我不会再对另一个人更好了。丁深深,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眼泪止也止不住,我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啊,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除了这样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
陆亚卓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全部,可是关于我的身世,他根本毫不知情。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他会让我被曝光,阴暗的过去被揪出,我则会让他声名受损——这样的相互连累,我受得起,他也许也受得起,但他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完美无瑕的陆亚卓,不应该有一个叫做“丁深深”的瑕疵。
我曾经想要不管不顾的在他身边,虽然讨厌这样自私的自己,可是爱都爱了,那也没办法了。后来以为他不要我了,好不容易痛下决心离开,现在陆亚卓想要让我回来,可是我怎么能够再自私第二次呢?
走吧,走吧,离开之后,你和他都会有新的人生。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反复叫嚣。
犹豫了一会儿,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陆亚卓淡淡的看着我:“丁深深,你说谎的时候从来不会看着我。”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抬起眼睛,盯着他:“陆亚卓,我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陆亚卓的声音很淡:“谁?”
“……”我沉默一会儿,说,“周苏生。”
陆亚卓却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并不苦涩,反而更多的是淡然:“也是,五年了,我不变心,又怎么能强求你变心……”
我害怕自己再听他说话,会控制不住情绪,会把真实的想法都告诉他。我怕我会抱住陆亚卓,告诉他,我其实还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喜欢……
但怎么可以。
我猛地站起来,对陆亚卓说了一声抱歉,就冲了出去。
走吧,走吧,离开之后,你和他都会有新的人生。
看见我哭着到了楼下,Linda很是惊讶,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Linda姐,你知道的。”我抹掉眼泪。
Linda何等聪明,一点就透,她转着眼珠说:“是你的身世……?可是,那也并不是多么大不了啊,只要稍微做点功夫……”
“没用的,其实事情比你查到的还要复杂。”我怕陆亚卓追下来,摇摇头,“记得,不要告诉亚卓。Linda姐,你一向以亚卓为重,就算以后不带他了,也应该希望看到他好吧?不要告诉他。”
Linda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匆匆忙忙的离开,等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环顾四周,却无比茫然。
把陆亚卓推开,仿佛一切毫无改变,街道照样拥挤,人群依旧嘈杂,那么,变化了的,少了一块的,是什么呢。
电话忽然响起,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周苏生。
我一愣,想到刚刚情急之下随便报了个人名,就报了他的名字,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我刚刚也是傻了,怎么也不应该说陆亚卓也认识的人的名字啊,反正我在国外,随便扯个什么汤姆强森就是了……
说了周苏生的名字,现在穿帮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我接通,周苏生在那边懒洋洋的说:“怎么样,丁小姐,你现在有没有空?”
“……有空。”
“啊?”周苏生反而有些惊讶,“唔,那好,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不是那个有空……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终于肯赏脸去陪我看电影……什么事?”
想了想,我说:“刚刚我和陆亚卓见面了,因为一些事情,我跟他说我们在一起了……”
周苏生久久的没有说话,我只好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也没想到其他人……”
话还没说完,他轻笑起来:“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是想要说要我们在一起吗?”
“呃,不是。”我无言,“我只是想跟你说,假如你现在没有女朋友的话,当陆亚卓问起……其实他应该不会问起,反正如果有的话,你就说,我们的确在一起了。”
周苏生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去看电影的,怎么轮到我要演戏?”
我补充:“而且没报酬……”
周苏生笑了起来:“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感谢道:“嗯,多谢。”
“口头说谢……”周苏生好笑道,“连陪我看场电影都不肯。”
我说:“真的有事……下次吧,下次一定陪你去。”
“算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看你口气,跟我要逼良为娼似的……”我几乎能想象周苏生在那头摇着头笑着的样子。
“嗯,多谢了。”我挂掉电话,坐公车去了火车站,现在是淡季,而且去C城的人本来就不多,于是居然很轻松的就买到了一张硬卧。
买到的火车票是早上十一点的,从A市到C城坐火车要10个小时左右,我晚上9点可以到C城,然后明天晚上7、8点左右再坐车回来,在火车上睡饱,礼拜一早上5、6点就可以返回A大做准备。
盘算好计划,我坐在候车室里等待。
现在才十点过一点,我拿出手机,犹豫半响,还是拨通了一个熟悉又极其陌生的号码。
“喂?”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传来一个一如既往冷淡的女声。
“是我……”我轻轻的开口。
那边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然后她说:“怎么了?”
“我今晚应该会到C城。”
“你来C城做什么?”
她的声音猛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满。
我苦笑,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几乎6年没见的女儿的态度。
“没什么,只是有6年没回去了,所以想去看看,”我叹了口气,“我是想让你帮我订一下房间。我只住到明天下午。”
“等着。”她快速的交代,然后挂掉电话。
仿佛躲瘟疫一样的躲着我,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根本不愿意直面她呢?
我们两个都是彼此的旧伤疤,一见面就会被血淋淋的揭开。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女?
没一会儿她就打给我:“还是那家酒店,359号房,我帮你订了48个小时。”
“嗯,谢谢。”我说。
她顿了顿,声音稍微放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在A大当助教,还过得去。”
“那就可以。”她说,“我们两人现在过的都不错,那就可以。”
我不知道这番话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我听,只能轻轻的应了一句。
“我这两天刚好要出门,不能见你了,你自己随意吧。”说完之后,她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忙音,无奈的叹了口气。
恐怕不是真的要出门,而是不想见吧?
以前我还没出国的时候,放假免不得要回家——其实我是不想回的,可是没人知道我的事情,包括踏踏和沈篱,当然,陆亚卓更不知道。所以我还是要装模作样的回家。
C城虽然是我的故乡,却并没有我的家。
每次我去C城,母亲都会帮我订好酒店,让我在里面住一整个假期,而她自己要忙于生意以及另一个家庭,每次几乎只会来匆匆见我一面了事。
所以刚刚她才说“还是那家酒店”。
她帮我订48小时而不是24小时,也是怕我有事耽搁没有走。
我母亲小心翼翼避开我。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