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的酒一下洒到衣服上,林落白从他怀里跳起来,擦着衣服就想哭,没想到赫连独欢,你竟是这样的人,卑鄙无耻趁人之危……
他却复又将她捞过来放在腿上:
“傻瓜。”
他轻轻地嗤笑,却温柔地环住了她的腰,林落白手里触到一丝凉意,低头发觉是房子的钥匙。
“收下这份礼物,交易就成了。”
泪珠还挂在睫毛上,林落白惊讶地抬眼看着他的脸,清峻秀美却温柔如水,稀里糊涂也不知怎么就蹦出那样一句话:
“赫连独欢,你神经病啊。”
吃过晚饭,他果真带她到普陀区的华天新苑去看房子,两室两厅,装修风格典雅复古,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苏绣壁画,绣的是荷塘月色,赫连独欢站在门口侧首看了一眼林落白,还是觉得她像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
“我住校,根本用不着这房子。”
林落白并不贪恋这房子的华丽和舒适,漠然地说。
赫连独欢牵着她转遍每个房间:
“谁说用不着?你不是每天都需要住校吧?”
在卧室那张足有两米多长宽的大床前,他低头望着她笑:
“偶尔你也要出来过夜的。”
蕴着谑笑的眼神让林落白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有些隐怒却克制着,甩开他的手,林落白冷冷给他一个背影:
“赫连,收下这房子,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地下情人了?”
没有听到回答,她继续说:
“也许你在乎的,只是你的一时欢娱。可你妻子的感受、我的感受,你大概从没考虑过吧?”
暮色淹没城市,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心中的绝望像黑暗的潮水层层上涌,直至身心俱被吞噬。
赫连,我们该怎么办……
每当提此,他便沉默,沉默沉默,林落白几乎疯掉,转身摇着他的肩膀,忍不住哭泣:
“赫连,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他在黑暗里捉住她的手,磁性的声音有几丝动情:
“落白,我娶你!”
“只要你给我时间,我娶你。”他紧紧地抱住她,嘴唇的温度几乎烫伤了林落白的脸,她的泪化进他的嘴里,是咸涩的苦味。
“赫连,我不敢相信你……”
“相信我!”
他决然地打断她,手指痴缠地绕着她的发梢:
“如果早几年遇见你,也许我们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
“我妻子那边……你等我,我会处理好。”
林落白从不敢想她是不是真爱上了赫连独欢,但上课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上古文学课无意读到“君生我未生”,她便疯了似的一遍遍在本子上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那个日日与君好,是个死结,赫连,我解不开,你也解不开。
南方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林落白脱下冬衣换上薄毛衣的时候,麦茹茹拿奇怪的眼光盯着她的腰:
“落白,怎么觉得你胖了?”
说着伸手在她腰上一捏:“奇怪,怎么别处不长肉,都跑小肚子上去了?我报了个瑜伽班,你跟我一块去练练吧。”
林落白惊慌地跑去阳台上照镜子,果然小腹微凸,她算了算日子,肚中的孩子,快三个月了。
失魂落魄地捱过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说二百万还了银行,你冷叔叔已经被放回来了,落白你要好好感谢你那位朋友,等资金周转过来之后,咱尽快把钱给人家还上。
“好啊好啊,妈妈你放心吧,我那个朋友特好特有钱,他不在乎这二百万的。”
哄得母亲笑着挂了电话,林落白搬了凳子坐在阳台上,楼下的柳树吐了新芽,柔软的柳枝被风吹入怀里,她抱着一只玻璃杯不停地喝水,可越喝越恶心,胃中的翻涌让她几乎泪流满面,终于她又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可这心里的苦,究竟谁懂。
她才二十一岁,未婚,又是个学生,孩子的父亲还是个有妇之夫,她怎么能把他生下来?
她想,趁赫连还不知情,她应该先把这个孩子悄悄做掉。
上网的时候,她开始留意上海哪家医院的人流手术做的安全,她想找个人帮她,可是苏絮儿前段去了云南,她身边连一个知心朋友也没有。
那天她在街上闲转的时候,收到了一些小广告,竟有不少是专做这种手术的,她没想平时那样看都不看就扔掉,而是悄悄放进包里,并留意了一下价格,好点的要几千块钱,幸好她卡里的钱,还够。
路过地下通道的时候,林落白听到一阵悦耳的吉他声,一群人围着一个青年在看热闹,她也凑过去,看到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神情闲散,正抱着一把木吉他自弹自唱,唱的是朴树的《那些花儿》,音色很美,清逸沧桑,地上扔着一件黑夹克,愿意给钱的人们就把多少不等的钞票放进去。
林落白站在那儿听了好久,直到人们都散了,她还醉了似地立在那里,那个眉目清傲的男子停下弹唱,对她说:
“你还想听什么歌?”
他的头发有点长,却干净、软软的有一些遮住了眼睛,林落白醒过神来,微微一笑:
“你唱的真好。”
“谢谢。”他抿唇一笑,有淡淡的桀骜,林落白突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似地,便笑问:
“好像在哪见过你似的……”
莫名的,她觉得这男子笑起来有点像苏絮儿。
“哦?”嘴角挑起一抹颓废的笑,男子捡起地上的黑夹克,把那些钱一张张叠齐,数好,然后放进口袋里,对林落白淡淡道:
“我觉得也好像见过你,在我家乡,苏州。”
“你也是苏州人?”林落白说不清的,竟有些激动。
男子又是浅浅一笑,拍净夹克上的灰尘,说:“我叫苏莫若,你呢……是不是姓林?”
苏莫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