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滚落，叶尖轻颤。
赤血刑房。
“梨子，你还不走吗？”
苏语蝶心上像长了草一般，虽是牢房昏暗，不得见外面的时辰，推算着也都快到了天明了。
外面，半晌以前，就有了动静，估摸守卫们也都回了岗位。
“语蝶，你明知道那老太婆今日就要提审你，既无把握，你又何必去打这场仗呢？走吧，离开这里，只要你一点头，我让蒙楚即刻带你出宫。”
黎子由话音满含期待，细细长长的眸子被睫毛倾挡，看不出颜色。
“梨子，你知道，我是不会一走了之的，又何必再劝呢？”
“再说，换做是我叫你走，你会离开这里吗？”
“那你让我如何放心，把你交给那个萧北寒？我不觉得他有能力保护你。”
“你不信他，总要信我吧。”
苏语蝶双眸盈盈，对上黎子由尖尖的下颚、细长的眸子，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笃定不移。
她的性子，其实不愿冒险，要逃避也容易，只是她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放不下。
就像，她自己也说不清，固执的留在这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和萧北寒有关……
黎子由微一叹气，苏语蝶的一句话却把他卡在了维谷之上，不由眼眸一眯。
“你是想要我担心而死吗？我的小樱桃。”
黎子由知道语蝶的脾性，她认准了的事情，是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便退后一步，甜腻一笑，捻着刺玫花的手一滑，轻拂过苏语蝶有些苍白的脸庞，带了轻佻。
黎子由亲昵的动作惹得语蝶脸上微红，别过脸去，嘟了嘴，不喜那称呼。
墙顶的窗缝里，透出几点暝色星光，语蝶一惊，外面已然过了寅时。
“天色将明，难道你想让自己行迹败露，拿南黎国千千万万百姓的生命做赌注吗？”
语蝶担心，双手推将着就要赶梨子出去。
“放心了，我身边还有铁凤呢。”
黎子由也瞥到了窗外的天色，细眉微坠，星眸忽暝。
嘴角却依旧挂了温暖的弧度，说道，“好，好，好，我走，只要你答应我，如果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就让铁凤护你离开，我这‘九煞’几人，总还是能办到的。”
话音软糯，眉眼善眯，紫色衣衫下的手却狠狠的张开、勾住、握紧。
他恨，为什么自己心爱的女人，要靠别人去保护，尤其是那个血屠了自己国土的男人。
看来，城外的计划，必须要加紧才是。
“好，我答应你，必要的时候我会注意自保的。”
语蝶轻声说着，眼眸一下两下的瞟向门口，催促着。
“那……”
猝不及防的，黎子由一低头，在语蝶不安的眼眸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走了。”
熟悉的华服质感扫过手腕，便是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眼皮上温暖的感觉犹在，心头上却只是一团空。
刺玫花落地的声音，清脆欲碎。
.
这一个早晨，阳光柔媚，风和日丽。
可北丘王宫里，却是同时两院沸腾。
一个，是西厢别院，两尸横陈，其中一个更是内侍监总管赵禹的外甥之一，西厢骚乱阵阵。
另一个，则是朱太后的寝宫——清仁宫。
阳光尚未推开清仁宫朝南的窗子，侍女也未提早唤醒太后，可这一日的早晨，朱太后却醒的比往日要早。
不是有了心事，亦不是睡的不安稳。
只是，那一丝丝窜入鼻子里的十分高鲜、醇爽的一种香味，让朱太后便是睡梦中都皱起了眉头。
“念珍，念珍……”
甫一开眼，朱太后便急急掀了丝被，慌张而起，喊道。
第一声，愤怒至极；第二声，略带沙哑和颤抖。
“太后，太后，老奴在，老奴在这里呢。”
跑进来的，是个中年侍女，眼角鬓边划过沧桑和岁月，面容老成而温厚。
正是跟随朱太后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女，沈念珍，宫中的人都称她一声“沈娘”。
“快去看看，是谁弄来的这味道，快给哀家拿走，拿的远远的。”
榻上的朱太后，发髻散乱，容颜失却了平日的风度仪态，呼声中带了两分慌张。
沈念珍也猜到了一二，心疼太后慌张的模样，赶忙边走便应道。
“是，太后，老奴去看看，马上回来。”
身后，朱太后的目光竟渐渐柔和了些，渺渺道，“萧郎，萧郎，是你吗？你是要来跟我索债吗？”
转而，又揉搓着被角，恨恨道，“哀家才不怕你，哀家是人中之凤，人中之凤，你快带着你那讨厌的香气离我远远的。是你生生拆散我们在前，哀家从来不后悔对你做过的每一件事。”
……
不久，沈念珍匆匆赶回。
“太后，是长久奉了萧王的命，要把那月橘搬到王上的铉矶宫去，正经过清仁宫的门前，所以太后您才……”
未及说完，朱太后便吼道，“快，让他们把那东西都烧了，全烧了。”
说着，便抬腿下了床榻，身上还只一件白色的亵衣。
“让人，把这屋子熏香，把这味道都弄走，快，快。”
“是，是，太后，老奴马上就办，倒是您先穿了衣裳，天刚亮，还凉着呢，您别受了寒。”
沈念珍说着，欲上前伺候，朱太后却深深一皱眉。
“快去啊！”
“是，是。”
太后眼里的疼痛，像冰雹一样也砸在沈念珍的心口，一咬唇，回头道。
“来人，熏香。”
门外有候着的侍女成批的涌入，各个手执着熏香花篮，垂手站立。
“快，把这屋子里的味道熏走，快。”
还未等沈念珍吩咐，朱太后已然大步走到中间，吩咐道。
“是，太后娘娘。”
清仁宫里，顿时，花香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