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夜的神女宫,全无了往日里的静谧,反倒是灯火通明,一片混乱。
扮成苏语蝶模样的刁娥正在宫里享受着许久不曾体会过的大小姐生活。
“豆子,钉子。”刁娥朝外面喊道。
“在。”窦子和丁子匆匆忙忙的跑进外室。
“本小姐要的饭菜呢?”刁娥说着又掩了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本娘娘,不,本王妃要的饭菜呢?”
刁娥站起身,叉了腰说道,“你们这两个奴才,一个小豆子,一个小钉子,怎么,不想活了吗,要饿死本小……娘娘吗?”
“小的不敢,已经吩咐御膳房的人去做了。王妃娘娘您再稍等等,稍等等。”
丁字是一头雾水,不是刚刚吩咐下来的吗,怎么才一盏茶的功夫,王妃娘娘就这么焦急,初见玄王妃的时候明明瞧着是个十分和善的主儿,怎么今日变成这么蛮横的模样,难道今儿个真是饿急了?
窦子却是心下明白,只一个劲儿的应着。
“玄妃娘娘,御膳房的人来传膳了。”一身素衣的乐瑶垂手站在门口禀告。
“快点让他们端上来啊,我都快要饿死了。”刁娥跺着脚埋怨道。
“是,玄妃娘娘。”
乐瑶应着,低垂下的头颅掩盖着面上狐疑的神色,转头时末了的一瞥,瞬间清冷无比,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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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北寒的王宫十分奇特,夜晚里,各处的灯并不是全部点亮的,总是遥遥的隔了十几码的距离,才亮着一盏略微昏暗的宫灯。
而连接着每一处宫殿的路上,却有着一排排的执灯人,总会在听到侍女或是小厮高扬的声音时,一盏盏的点亮宫灯,照亮了道路。
苏语蝶小心翼翼的走着,全靠着强记下来的爹爹讲给她的地形,一步步向前,她不能冒险画出实图,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便真是百口莫辩了。
那日在将军府,发现刁娥那虽然技艺不精却尚可蒙人的面具时,语蝶的心里便想出了一个计划。
当时,炎哥哥十分紧张的试图劝阻她,却只字未问她这么做的缘由。
“小蝶,你要想清楚,再说,刁娥的那面具也只能用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要从王宫的西北方向赶回东侧的神女宫,光是路程上便要用去一个多时辰,若是被人发现……小蝶……”
瞧着炎哥哥担忧的面容、紧皱的眉头都笼罩在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之下,语蝶的心口是那么的疼,她真的,真的好想不要炎哥哥的脸上再挂上任何担忧。
爹爹说,炎哥哥是一夜之间发如雪,然后便踏上了寻她的道路,直到天下传出了萧北寒一统四国的消息,传出了玄王妃即将回国的消息后,炎哥哥才回到了陌城将军府,一直等着她。
瞧着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那憔悴了半生的容颜,语蝶真的不想再往上面添加哪怕一丁点的忧愁了。
“苏哥哥,你放心,我可以易容成小蝶的模样,帮她抵挡一阵。”刁娥瞧出了苏建炎的担忧,上前道。
“真的?”苏建炎有些诧异的问道,却是不相信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王妃娘娘,请你想办法把我留在宫中。”刁娥的话说的坚定,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再没有迟疑和闪躲。
“不行,难道你还想着行刺萧王吗?凭你的武艺是不可能得逞的。再说,小蝶若是留你在宫中,万一你行动失败,岂不是要牵连小蝶?”苏建炎皱眉,攥了语蝶的小手下意识的向身后拉去。
苏哥哥眼里的疼惜落在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刁娥微愣,第一次,她有些怀疑,苏哥哥对他的小蝶只是疼爱,还是……
但她终是没有多想,定定的道,“苏哥哥,你放心,我若是能留在宫中,必然不会连累玄王妃的,就算万一……万一刁娥出了什么事情,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的。”
刁娥的话,说的那么决绝,似乎,早已做好了置生死于度外的准备。
苏建炎点头,“好,我信你一次。”
可这些话听在苏语蝶的耳朵里,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刁娥的话让她仿佛看到了某些沾染着鲜血的画面,那鲜血之中伫立的人,她却看不清是刁娥还是萧北寒。
“什么人?”有宫女轻微发抖的尖尖的嗓音响起,让正胡思乱想着、步下已然凌乱得引出了声响的苏语蝶急忙停住了脚步。
“什么人?”那宫女站的并不远,只是这一段路上并没有点亮的灯盏,借着身后微弱射来的宫灯的烛光,却瞧不清楚苏语蝶的容貌。
怎么办,一颗心儿怦怦乱跳,她按着窦子指引的一条尚算偏僻的近路走来,想不到竟碰到了宫中的侍女。
“是哪个宫里的姐姐?”那宫女瞧着对面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便壮着胆子走进了两步。
“啊——鬼啊——”
夜色下,寂静的王宫里,超高音的尖叫的嗓音十分响亮,然后,苏语蝶便瞧见那身影慌不择路的如鼠逃窜。
怎么了?
苏语蝶不解,黑暗中一双剪水秋瞳不停的眨动。
好一会儿,语蝶才想起来,那半张掉下来的面庞还在下颚上悬挂着呢。
莞尔一笑,语蝶瞧瞧天色,加紧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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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宫。
乐瑶和访琴正不停的忙里忙外,从“玄王妃”回到神女宫后,便不停的指使着神女宫仅有的这两个侍女,一会儿要访琴去采花,一会儿要乐瑶去端茶,把两人累得额头上渐渐渗出点点细密的汗水。
“王妃娘娘,您要的铃兰花。”访琴一手提了装满了乳白色铃兰花的篮子,上前说道。
“恩,”刁娥扬眉道,“来给我戴上一朵。”
“是,王妃娘娘。”
访琴说着,挑了一朵怒放着的铃兰花走到刁娥近前。
“呀——”访琴手一抖,乳白色的挂钟形状的铃兰花悠然落地,惊慌道,“娘娘,您的脸。”
刁娥圆溜溜的眼睛一瞪,赶忙心虚的摸上了脸颊,把那一块因湿润而有些蓬松的鼓起轻轻的压了下去。
“哼,你这该死的丫头,胡叫些什么?”刁娥怒道。
“是,是,奴婢该死。”访琴瞧着玄王妃的面上依然完好如初的模样,心中疑惑,却还是惶恐的退后了去。
“去准备些热水,本娘娘要沐浴。”刁娥扭开脸,朝里面走去。
“是。”访琴应着,灰溜溜的下去唤人担水。
木桶里的热水才放满,有窦子高喝的声音从神女宫的门口传入刁娥的耳朵里。
“王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