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秋霞盈盈下拜,“参见太后。”
“好了,起来吧。”朱太后撇下还在等待回话的苏语蝶,折身向秋霞走去,双手搀扶起下拜的秋霞。
只是,朱太后的语气却不像那热情的动作,不冷不热。
秋霞也未在意,说道,“太后,秋霞是来请示下月初的王后册封大典,您看是选在……”
朱太后一双凤目扫了眼苏语蝶,丹唇微启,突兀的打断了秋霞的话,“我看这件事,就交给玄妃去办吧。”
苏语蝶暗自皱眉,看来自己当真是不讨太后的喜欢啊,小小的一次请安就三番五次的刁难,这往后的三个月里,想想还不知会有多么难熬。
语蝶正想推脱,耳中却传来秋霞的声音。
“太后,这册封大典也不是一件小事,只怕玄王妃未必能想得十分周全,若是万一有个遗漏或是闪失,对太后、王上和王后都是一种亵渎啊。”
朱太后眯着眼睛,转念想着秋霞的话也在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秋霞轻轻一笑,刁魅的眼角眉梢藏了几分狡黠。
“回太后,秋霞觉得,这册封大典既是王上的大事,那我王的两位妃子都应该有分出力才是。不如,要玄王妃和淑王妃分别想出一个方案,自然这一比较就能分出高下,就能想的周全。到时,谁若是想得好,太后您便重重有赏。”
秋霞盈盈微笑的望向正座的凤纹雪榻上,形容乖巧中带着些机灵。
苏语蝶却是眸子一暗,秋霞那句话,分明掩了后半句,想得好的,便是重重有赏,那想得不好的,却也不会安然无恙。
这一句话,却对上了朱太后的脾胃,若让苏语蝶一人去做,做好做坏又无法评判。可若是让念蝶儿和苏语蝶相比着去做,那只要再做一件事就够了。
就是,让念蝶儿赢。
朱太后凤目轻翘,笑意洋洋,“好,好,就让她们两个分别去办,谁办的好,哀家便重重有赏。”
话语间,犀利的凤目分明扫射在苏语蝶的脸上。
念蝶儿自是不明白这些,只低声应着,想着回去后再好好问问她的侍女姐姐——娟娘。
苏语蝶无法,也只硬着头皮先应下,至于具体的细节,以后再想吧。
现在,她只一心想着她的炎哥哥,想那个虽然不是自己的生父,却一直俨然一个有些严厉的父亲般呵护着她的苏大将军。
尤其,昨日在城门口看见的那白发男子,她分明看见了熟悉的炎哥哥的面容,只是,那一头银白色的千丝万缕,让她怯止于前,再不敢深想。
神女宫前,一众侍女、小厮,她一眼就看出了窦子和旁人的不同,窦子的手合礼的搭在腰间,在苏语蝶经过面前的时候,他那手轻微一挪,让掩藏在他手心之下的将军令牌不偏不斜的显示在苏语蝶的眼里。
那令牌,苏语蝶怎会认不出来,那是父将号令三军用的令牌啊。
把窦子收在身边,苏语蝶一颗飘荡的心儿才落稳了些。至少,她还有关心她的父亲和炎哥哥。
想到这,苏语蝶硬着头皮,近前两步又请示道,“太后,先前请示的回府探亲一事,您看……”
朱太后点了点头,只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情于理,哀家都该准了你的请示。只是,王后册封大典在即,宫中事务繁琐,哀家老了,也不愿意再劳心劳神,内侍监的赵总管又忙于属国质子的安置之事,这册封大典就落在你们二人的身上,你们都要尽心尽力才是。万万不可起了嫉妒之心,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
朱太后的话,字字如针尖麦芒,指桑骂槐。
末了,终于道,“罢了,哀家也是人生肉长的,便准你回去一趟吧,只是务要尽早赶回,就三日吧,三日之后速速赶回宫中。”
“多谢太后。”苏语蝶口中应着,心中却是早已有些不耐,有些不悦,除去路上耽搁的时候,能和父将团圆的日子只不到两日,便是这样,朱太后的一番话还说的如恩似宠一般。
只是最后,苏语蝶还是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便能离开这里,做个自由的人。
可谁知道,这百日里就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三月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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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将军府的路上,苏语蝶只带了窦子一人,任乐瑶和访琴如何苦苦哀求,苏语蝶都未松口。
这一趟,苏语蝶还揣了一个最最重要的心思,便是打听梨子的下落,她想着,父将日日上朝,又是北丘国劳苦功高的平疆大将军,那属国质子的安置之事,便是不插手,萧北寒也该透露一二吧。
除了父将派来的内人——窦子,其余的人,乐瑶、访琴和丁子,她都还无法确定她们的心思和立场,所以,这一趟归省,她不能冒险带着别人了。
将军府,苏语蝶还是第一次见到。
府邸华丽、硕大而庄严,却不至有飞扬跋扈的错觉。
第一眼望去,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苏语蝶的心头还是第一次涌起了某些可以称作“家”的温暖。
几步跑进朱红府门,那高大的门槛几乎把她绊倒,心头却是一阵阵的欣喜。
那落进眼帘的,正从里廊快步走出的高大身影,满脸的虬髯,不是父将苏秦又是谁。
“爹爹——”多久的相隔,多久未曾感受到的亲情,让苏语蝶一时忘乎所以的奔跑着投进了苏秦的怀抱。
她只想,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在父亲的怀里撒撒娇,可是那因奔跑而形成的劲风正迎面扑来,打在她的衣衫上,扑在她身上的针钉处,让她忍不住疼痛的停了脚步,让一切在瞬间里戛然而止,尴尬而哀伤。
苏秦微微笑,慢慢走进苏语蝶的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眉间深意无限,“小蝶……”
苏语蝶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的就浇灌而出,“爹爹。”
剪水秋瞳俨然成了江河泛滥,坝口决堤,晶莹泪珠汩汩滚落。
然后,眼珠不经意的一个轻眨时,落在爹爹身后不远处那雪白的衣衫上时,心口仿佛被人撞倒,痛,来的那样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