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蝶无奈,头皮上一阵阵发麻,只感觉刀似乎已经架在脖颈上,随时准备砍下来。
一炷香的时辰,是多久?语蝶不知道,古文里、电视上总这么说,可她对此却没有一点时间概念。看那香,倒是粗细适中、长度合适,不知能燃多久。
苏语蝶只好不停的在心中祈祷着,烧吧,不停的烧吧,最好烧上一天一夜。
那边,朱太后却悠然的命人重新沏了茶水,兀自品茗,又叫人搬来座椅,要念蝶儿落座,两人开始闲话着后宫中的琐事。
语蝶不敢再多想,仔细的观察着香炉。
应该算是漆器吧,炉身外表是暗紫色的漆,有朱砂衬底描金,漆面光洁如新,髹漆技艺十分讲究,色彩沉着莹润,包浆厚泽。
此刻,这足有半人高的香炉正庄重的矗立着,缕缕青烟从炉盖上龙马扬起的张开着的口中徐徐吐出,烟气祥雾缭绕空中,神秘而又庄严。
苏语蝶一眼瞧见那根香在不经意间已然燃烧了一小截,耳边又断断续续的传来太后和淑王妃一言一语的交谈声,心中忍不住的惴惴不安。
这起名当中的讲究,可是大的很,若是要她吟出几句唐诗宋词,她还尚能应付,可若是论及撰字作画,她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更何况今日这朱太后分明就是有意刁难,该怎么办呢?语蝶心中有些慌乱,不断的分神,总是难以专注下来。
清仁宫另一边,太后正闭目的养神,身后有宫女侍奉着捏着肩膀,她和念蝶儿的话便少了许多,一时,清仁宫里安静了不少。
苏语蝶赶忙紧着神思瞧那香炉,炉身上浮雕的神龟脸面像是泥金工艺,刻画得精致古朴,瑞兽之态呼之欲出,炉盖上那昂首长啸、蓄势待发的龙马,也充满了灵气。
这一龙马一神龟,可有什么寓意?语蝶搜索着头脑中的信息,倒是隐约记得“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一说,传说三皇之一的伏羲就是依据孟河中跃出的龙马背部的图形画出了八卦,而大禹则根据洛水中龟背上的“文”成就了“九类常道”,进而造福于黎民。
“王上这几天可有去你的碧落宫?”
安静却是短暂的,苏语蝶才要缕出一点头绪,朱太后便打起了几分精神,开口向下手边的念蝶儿问道。
这一句话,正触在念蝶儿的伤口上,剪水秋瞳上泛起阵阵酸涩,自从猛虎关一别,她却从没再见过萧王,更遑论去她的碧落宫了。
朱太后凤目睁开,扫过座椅上戚戚然的念蝶儿,又扫过香炉前凝思伫立的苏语蝶,双目微眨,摆手屏退了身后侍奉的宫女,从榻上走了下来。
“王上整日忙于处理国事,自是没那么多时间去看望你们,你们作为王上的妃子,也要懂得知足才是。”朱太后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更多的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是。”苏语蝶和念蝶儿齐齐敷衍的应着。
“语蝶啊,香炉的名字可给哀家起好了吗?”朱太后一步步走向苏语蝶,似是随意般问道。
苏语蝶心中慌乱,一眼扫见那龙马嘴中的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烧得就剩了短短的根部了。
“回太后,还……”苏语蝶闪烁着,不知该怎么解释,余光瞥见朱太后微微扬起的唇角,只觉得大祸即将临头,猛然间心思一动,所幸豁了出去,开口道,“回太后的话,语蝶想好了。”
朱太后微微讶异,明明刚才她还一副闪躲着略带惊慌的模样,怎么转眼间,便能如此淡定,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朱太后紧盯着苏语蝶一张皎若秋月的脸,细细观察着她面上的神情,淡淡说道,“那你说来,让哀家听听。”
“回太后,语蝶为这香炉取名为有容乃大。”
“这,怎么讲?”
“回太后,这香炉高大而庄严,神秘而祥瑞,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品。炉身上刻着的神龟和龙马都似有所指,语蝶曾经听人说过,天地初开的时候,有圣贤的三皇依据着龙马背部的图形和龟背上的文字造出了洪范九畴,造福黎民。这香炉图案上的寓意,更是符合我北丘国一统天下的丰功伟绩,俗语说的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四个字既形象的体现了我北丘国统一四国之事,又暗喻着太后和王上仁慈的接纳了四国的民众,实在是天下之幸、万民之福祉啊。”
苏语蝶这一番话,说的自己在心中忍不住的一阵阵恶心,其实说来,她的话,前后实在不搭,只是后面几句话,狠狠的往太后臀上拍去。
赞扬的话,总是谁都爱听的。朱太后的嘴角上,还是忍不住的挂了笑容,“好,玄妃说的不错,果然是我儿选定的王妃,更不愧是苏大将军的女儿啊,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谢太后。”苏语蝶暗自捏了把汗,心下稍安,这一关,总算是迈过去了。
“不过,这名字虽好,却没有点出香炉上雕刻的神龟和龙马,不算最好,先搁置了吧。”朱太后似是惋惜的说道。
语蝶应着,耳边传来太后懒懒的声音,“以后,你们也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哀家也不想劳神,每月逢五的日子来请个安就行了。”
小小的一个交锋,朱太后的心里便知道,想要除掉苏语蝶这颗苗儿,不是简单的吹毛求疵便能置之死地的,既然如此,她还懒得日日看见两个相似的人儿了。
两人应着,苏语蝶接着说道,“太后,语蝶初回家乡,十分想念父亲,想请太后恩准,回家看望几日。”
朱太后正要点头,门外有宫女进来禀报,“禀太后,赵夫人到了。”
赵夫人,三个字,落在苏语蝶和念蝶儿的耳朵里,却都是心思一提。
门外袅袅娜娜走进来秋霞朱红色的身影,依旧是妖娆的容颜,刁媚的眼角扫过屋内两个同样姿色自然的容颜,红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