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雕塑家罗丹,给人类留下了一尊《思想者》的青铜雕像。雕像微微弓着身腰,用手背托着下颚,神态庄严肃穆得似在审视着宇宙中的一切。每每走在这尊雕塑之前,都会感到心灵的沉重,生命的轻飘;从而向往着臻美的成熟--成熟者的肖像酷似十月里的向日葵,低垂着它沉甸甸结满果实的头颅。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联想和奇思,大概来源于对生活观察后的感悟。我不知道读者是否认同我的感知,我觉得在当今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如果自身不去主动追求生命之重,精神就会成为随水而去的无根浮萍。浮萍虽然在水中风光一时,但可悲的是不知何处是自身最后的归宿。其实人类自身,是可以在激流中寻觅自身之重的,生活中有无数的帆桨,供勇者搏击风浪。之所以有灵魂失重的人,不愿意在风浪中“弄潮”,不是生活中的懦夫,就是想躲避开生活风浪,自寻捷径以构筑黄金宝塔的人。其中的捷径之一,就是如同野浮萍那样,寄生于东流之水。
在动物世界中,有一种名叫象虱的寄生虫,它是依附于大象皮毛中,随大象穿过热带密林而远行千里的。植物世界中,有一种名叫风流草的家族,它自身不会跳舞,但是一旦风起云涌,它则会闻风起舞。无论是象虱依附于大象,还是风流草在风中舞姿百媚,都不是靠自身力量生存,因而只能获得一时的美丽潇洒。在《思想者》看来,这些来自瞬间的逍遥和辉煌,都是自卑、自轻的行径,因而都是十分可悲的。我想,一个人在踏上人生之路之前,就该有《思想者》启迪我们的自尊、自重、自强、自励的坚毅精神准备。中国有一个伟大的思想者,他的名字叫鲁迅,我们可以翻一翻他的著作,无论在顺境和逆境中,他的肖像中都没有一丝生命失重的奴颜婢膝,有的倒是一身铮铮硬骨和“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献身精神。
我所以在前文中提及“象虱”和“风流草”,并非“无的放矢”的孟浪之言。当今的年轻人中,扮演这种角色或准备进入这样角色的,也绝非子虚乌有。在报纸刊物上,读者屡见红颜少女(有些还是大学生,有着相当好的专业)自轻自贱地去当“三陪”,去傍大款而甘做“金屋藏娇”中的临时宠物;本来她们是可以演绎出一幕青春年华中流光溢彩的壮丽戏剧来的,可是她们青春大幕的拉开,其内涵就是人生最后的谢幕。她们与“象虱”与“风流草”“寄生蟹”的价值无异,只是造物主留给她们一具人的形骸罢了。细细品味起来,其心其志的早衰,何其悲哉凡此种种,《思想者》似乎可以当成我们生活中的一面镜子,让我们自审内心的霉斑;它又可以成为衡量我们灵与肉的一把标尺,时刻丈量出我们自身的失重。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来说,失重必轻,轻必倾斜;倾斜必倒,倒即意味着灵与肉的死亡。当然,在时代中甘当寄生草者,在形体上并没有消失,她们可能浓妆艳抹,香气袭人,看上去亭亭玉立。但这只是其形体的外壳,其内在的灵肉早已糜烂,就像俄国作家果戈理《死魂灵》中一具具活尸,还在人生的舞台上表演着行尸走肉的戏剧而已。这就是《思想者》留给我们特别是留给年轻人极其珍贵的精神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