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瑶突然间从心底生出一种挫败感,“我以前从来都不哭的吗?”
“一日一哭。”景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我以前也喜欢吃肉吗?”梓瑶歪着脑袋看向他。
“这个倒是没有变过,还是没有肉就吃不下饭。”景离也扭头看向她,挑了挑眉道,“哥哥又是替你圆谎,又是主动配合,你难道从未感到奇怪吗?”
“兰杏诈死的那一次,对我讲过一句话,说的是‘你已经死了,为何还活着’。”
梓瑶此时的表情显得很是无奈,“我也有想过你会不会是知道的,但想来想去,觉得你若是知道了,还不戳穿我,实在是不靠谱。后来又观察了一阵,见你没有任何异样,而且也再未有人说过我已死了,我就只当是兰杏在使诈,没有继续惦记着这件事。再说了,你的演技那么好,又是故意要瞒着我,我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你已经死了,为何还活着?”景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语调稍稍放低了些,“看来当初确实是暗宫下的手。”
“哥哥的意思是,”梓瑶犹疑了一会儿后道,“‘她’是被暗宫之人害死的?”
景离明白她所说的‘她’指的是谁,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又一次沉默了下来,与她手牵手慢慢向行云殿走去。
梓瑶知道他这是想起了以前的郡主,所以也未再说什么,只静静地与他并肩而行。
景昕烨是同三护法花容铭一起赶来百花园的。容铭半途被容岚叫去抓宁文天,景昕烨则按二哥的安排,在行云殿内等着他。
远远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后,景昕烨面色一喜,赶忙走了出去,来到他们面前,“二哥,瑶妹妹,你们没事吧?”
“有事的人是宁文天,我们好着呢!”梓瑶笑眯眯地看着他,挪揄道,“听四护法说,老四你已血溅军营,一个不小心断了气,怎么这阵子生龙活虎的?莫不是重新还阳了?”
“不愧是瑶妹妹,这都能让你给猜到。”景昕烨面带笑容地低声对她道,“我给阎王爷说了,我若是要死,必须得等到我二哥和我妹妹成了亲才能死。他见我的态度很是坚决,反复思虑之后,决定再给我八十年阳寿,然后就让我重新还阳了。”
“净扯些胡话。”梓瑶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觉得有一点疑惑。
老四真的是如哥哥所说,为她和哥哥而开心,并且还很期待她和哥哥成亲。可是他难道不觉得这样奇怪吗?他为什么不出面阻止呢?就算不阻止,也该有其它的言语或者举动吧?
可是看老四现在的模样,似乎丝毫都不担心,也没有任何的不满。仿佛这件事再自然不过,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需要做的,除了恭喜就是恭喜。
有一个想法隐隐地在她脑海里浮现,正当她要将那想法捞上来之时,一个女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让那想法转瞬即逝,眨眼就没有了踪迹。
“主子,该带的人都已经带走了,行云殿也已经清理完毕。”夕语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百花园,“落庄主说他不想这么晚还外出奔波,就在府中等着您和郡主,所以由属下将药带过来。”
景离听后嗯了一声,“他给了多少?分量够不够?”
“落庄主说这药只需一两,就能够清除上百人半日的记忆。”夕语恭敬地道,“属下已将香炉备好,是否现在就燃?”
“哥哥……”梓瑶扯了扯景离的衣袖,“你莫非是想把在场之人的记忆全都清除了?”
“知道得太多,对他们而言不是件好事,对我们而言也不是好事。”景离对她说完之后,扫了一眼低埋着头的众人,提高音量道,“等你们睡着了,本王会命人将你们送回各自的府上。你们明早醒来,只会记得自己昏了过去,再也不会想起今晚听过看过的事情。所以你们只管呆在这里,不要考虑其它问题,本王会好好安排的。”
景离见皇上的面色在一瞬间有些放松,轻笑了一声,然后对景昕烨道,“老四,你先把父皇送回宫,他受了惊吓,要好好休息。这药不适合拿给父皇用,他应当将今晚之事牢牢地记住,这样才对得起我一片苦心。”
景昕烨已经从穆辰那里了解到了具体情况,因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即走到皇上身边,将他从御座上扶起。
皇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静静地看了景离片刻,接着就在景昕烨的搀扶下离开了行云殿。
景离又命人将皇后一同先送回宫里,再命几人把被打趴下的花老妖带走,连夜送他回到虚丘之地,让他日后永不得踏进四国半步。
吩咐完了这些事后,他便带着花暝宫的人都退到了殿外,让夕语燃好了药就立即退出来。
穆辰见事情已经结束了,带着叶潇羽先行离开了。景离则是等到殿内的人全部都昏睡了过去,然后又向夕语交待了余下的安排,这才带着梓瑶施展轻功,在夜色下回到瑾亲王府。
景离还有事要与落宣谈,就让梓瑶先到青玉轩去,沐浴一下,换身轻便些的衣裳。
浴池中的热水冒着袅袅蒸气,水雾弥漫了整个浴室。梓瑶靠在一侧池壁,一边无意识地撩拨着水面上的花瓣,一边回想着哥哥今晚对她说过的话。
她分不清楚,哥哥喜欢的,到底是以前的郡主,还是如今的这个她,又或者是她们两者的混杂。如果有一天哥哥知道了,她其实只是借用了郡主的躯壳,并不是真正的郡主,而且还故意隐瞒了真相。她担心哥哥到时候会大发雷霆,再也不愿意理会她,甚至是反感她,憎恶她。
因此她一直不敢告诉哥哥实情,带着些侥幸的心理,想将这一切都埋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和知晓。
也正是因为心里面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每次和哥哥相处时,特别是两人亲密接触时,她时不时地,会有种无法忽视的负罪感,同时还觉得自己很讨厌,很卑鄙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