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你……”在她耳边轻唤,多日的思念化作一句话,却依然不能将他心底那如波涛般汹涌的思念倾泻而出。
“我……”
“喂,到底还要在门口站多久?再这样下去,人都等出病来了!”
冰冷的声音将林曳晓欲破口而出的话生生堵在嘴里,越过刘俊涛的肩膀望向他身后,恰见严家三个人正站着,一脸戏谑地望着他们。
脸刷的红了个透,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骨,像是天边的红霞,艳丽非常。
他们……他们……
他们竟然将他和她之间的互动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而且还是在自家门口,这该如何是好?如此一来,就算现在她想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也是无能为力了!
“哟,都来了啊,”林妈妈走到林曳晓身边,笑看着门口的人,“快进来快进来,饭菜都好了,就等着你们一起来吃呢。”
刘俊涛放开林曳晓,若无其事地进来,推了推眼镜,笑容满面:“阿姨好,新年快乐。”
“哎哎哎,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快坐快坐,阿姨我准备了很多的饭菜,就等着你们了,再不吃的话,饭菜都凉了,那样就不好吃了。”
看到桌子上那一叠如小山般高的饺子,唇角微扬:“原来,过年要吃饺子的传说是真的。”
见面的过程是诡谲的——至少林曳晓这么认为。
刘俊涛依旧是漾着温和如阳春三月的明晃晃的笑脸,甚至林曳晓觉得那笑脸更加明媚也更加的灿烂了,不知是不是她沉声了错觉,总觉得这个笑容不似她以前常见的笑容。而且不管是执筷子的手势,还是夹菜的举动,都多了一种她前所未见的迷人优雅之势。而如此圆熟自然,显然绝不是一时能伪装出来的。
这……这分明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人才能具有的……
林妈妈表现得完全像一个温柔贤良的母亲,变身速度之快,令人称奇。边给刘俊涛夹菜,边告之完全可以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那语气,当真让林曳晓觉得有如五雷轰顶。
瞥了一眼剩下没多少的饺子陷,又扫视了遍桌上的其他几个人,她忽然发现一件事,就是那个林妈妈口里所说的神秘人物……
话说,这里除了闷闷吃饭的自己,其他几个都是正常的,只是……那个从英国回来的人,为何显得跟自己家似的,非但没有任何的不便,反而熟络得很?
等等……那个神秘人物该不会就是……
抬眸,林曳晓囧囧地看了眼林妈妈,又迅速瞟向刘俊涛,却发现他也正朝她这边看来。她大囧,赶紧低下头吃碗里的饭,然这明显的动作在落入某人眼里之后,不免发出轻笑。虽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没什么意义,可在林曳晓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的滋味。
见林曳晓在那边一声不吭地吃饭,林妈妈拿筷子敲了敲碗沿:“我说晓晓,家里来了个客人,你怎么就只顾自己吃呢?好歹也照顾下人家呀。”
“唔……”
“姨母,她这是害羞呢。”
一旁的严耀光不咸不淡了句,却被林曳晓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林妈妈一听,眉眼展露了笑,那对眼可以说是笑成了一条线:“女儿家的心思,确实这个样子,想我当年还是个小姑娘时,与林爸爸初次见面也是这个样子的,懂,懂!”
此刻的林曳晓已经不是用囧才能来形容此刻她的心境了,天雷滚滚外焦里嫩都不足以来形容她。
如果……如果……如果他不来,那么她也不会陷入这种尴尬境地。但是他若真不来,那只怕会让她更伤心吧,好在,他终是来了,即便在这中间的过程,她甚是有许多的疑问。
喜忧半掺么?应该吧。
喜的是他遵守了诺言,没有让她失望;忧的是这样的场面,她该怎么去应付?
总觉得,比之前傅方毅来时更让她无措啊……
而一边的刘俊涛好像很享受这种待遇似的,完全没有一副胜任的感觉,相反还跟自家人一样。
可恶,这是什么跟什么嘛?!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是她被蒙在鼓里似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刀子般的眼神,刘俊涛不动声色地轻一侧身,避开了林曳晓满溢杀气的一瞥,但淡淡目光却已透过镜片清楚地掠过了她的脸,似揶揄又似戏谑。被这目光刺激到了的林曳晓在一飞秒内得出结论,再待在这里对自己是非常不利的,于是她忙站起身。
“我去泡茶。”
在各种目光中,她一个箭步跨到柜子边,从柜子里头取出水杯和茶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渐渐慢了下来,目光不由得垂了下来,下意识抬手,轻轻抚上了眉间,那个他唇印曾落下的地方,嘴角轻抿,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一笑。
这个人,还可真是胆大包天,不,应该是色胆包天,竟然在别人家的门口做出这种举动来,就算她有千百个理由,也被那几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透透彻彻了。
转眸看着在餐桌上相处融洽的几个人,笑意无声息蔓延到了眼底。
其实,林妈妈早已知道了,只是此刻闭口不言而已,至于他到底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到时也只得问问严耀光了。
“话说俊涛啊,你家是在哪里啊?”
餐桌上传来林妈妈愉悦的声音,却让林曳晓泡茶的手凝滞了会儿。
“在英国。”
“英国啊……那就是在欧洲了?!话说好远的啊……”
嘴角抽了抽,林曳晓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泡茶——话说老妈,您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您的地理常识还算不错么……
“你家里有多少人啊?你这次不跟家里人过年不要紧么?”
“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林曳晓稳了稳手里的热水壶——还好及时,要不然这滚烫的水溢出来,都不知道要起多少个水泡呢!
转头心有余悸地瞥了林妈妈一眼,她以眼神示意,得到的却是对方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模样。
林曳晓彻底泪了,心里怨念无比——林妈妈那是户口调查!
唇角一挑,刘俊涛看着在一旁泡茶泡到现在都没好的人:“其实,偶尔出来跟别人过个年,也挺好的,更何况,那是还答应过她,不能食言。”
一听他这么说,林妈妈乐了,粗糙的手往他肩膀上一拍,笑:“嗯,说到做到,阿姨就喜欢这样的小伙子!不过,你今年几岁?”
“妈,人家都是客人,大老远地过来你就不能让他好好吃个饭么?怎么老问东问西啊?你不烦我听着都烦。”
林妈妈眼一瞪:“哎哟,什么客人啊?都快事自家人了,问几个问题需要那么介意么?”
“……”林曳晓觉得她现在很想冲上去捂住自家老妈的嘴,或者直接拿一条布塞住得了。再看看她身边的那个大男生,早已乐得眼睛鼻子都和到一块儿去了。
林曳晓又羞又窘,最惊讶的也莫过于自家老妈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好像真的如她所说那般,他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分子。
虽然嘴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但这出戏却来得让她甚是惊喜。其实她知道,在她心底的最深之处,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该怎么说?老妈的神通广大和一针见血,加之严耀光的火眼金睛,她若想不知道都难吧?只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还真的很不好受呢……
带着各种情绪吃过了年夜饭之后,林妈妈大掌一挥让林曳晓带着刘俊涛出去玩,而让其余的人留下来收拾碗筷。
旧年的最后一天,很多的人选择窝在被子里看着中央一套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却也有许多的人拿着烟花在外头空旷的地方去放。
晚上的乡村弥漫着冬日里的寒冷气息,说是乡村,其实也算是个小镇了。
宽大的水泥路,路边暖黄色的路灯以及从各家里透出来的明亮灯光。男人们在吃完饭后三两成群地玩牌、搓麻将,女人们谈论着新买的衣服和一些家里琐事,孩子们则拿着烟花撒欢着到处奔跑嬉笑。
沿着道路一路向南,那些或从屋子里或从路边传来的欢声笑语化为遥远的背景音乐,只有那些在空中哗然绽开的烟花爆竹声清晰而不断地震动着耳膜,伴着除夕之夜时浓浓的烟火气息,让人的内心没由来地欢腾起来。
头顶的路灯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拖得冗长,林曳晓二人肩并肩走着,也没有说什么话。
其实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有太多的话太多的疑问,然到了二人独处的时刻,反而不知道应该拣哪一句来作为开场白。就算内心有多么的烦乱,也依然选择沉默。
来到村里的健身广场的地方,林曳晓和刘俊涛一起坐在石凳子上,看着广场中央拿着烟花到处奔跑的孩子。
望着那些被握在手里,闪着点点光芒的烟火,林曳晓快速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人。
微弱的火光照着他清俊的脸,半边明半边暗,却更加地勾勒出他的俊美。忽的,一点极亮的白光“嗤”一声在身边燃起,也只是眨眼间化作更多明亮的火光,争先恐后地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炫目美丽的弧度,向着四面八方散落。
一个穿着红色棉大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拿着一把烟花跑过来,站定在他们面前。
“给。”她把手一伸,另一只手里还燃着的烟火点亮她灿烂的笑脸,衬得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纯净无比。
“妈妈说,过年不放烟花的话接下来的一阵年都会阴沉沉的哟。”
林曳晓语塞,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被吞咽了下去,那张笑脸,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啊……
接过她手里的烟花,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谢谢。”
苹果脸蓦然一红,小女孩害羞地跑开,朝着不远处年轻点女人边跑边喊:“妈妈——漂亮的大姐姐摸了我的脑袋了——”
怔怔望着离去的背影,林曳晓觉得脸有些发烫。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夸奖呢……其实她并不是那种受欢迎的人,特别是在孩子面前,因为她的表情过于僵硬,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地去哄孩子,甚至有几次还把小孩子弄哭,但是这次却……
心底的柔软之处被触到,微笑悄然无声地绽放在她明丽的脸上。
转过头望着同样看向自己的刘俊涛,她把手里的烟花递过去,粲然笑道:“呐,一起来放烟花吧。”
刘俊涛微微一怔,目光闪了下,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她手里抽过一根烟花,点燃。
林曳晓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悠悠晃着那根灿灿燃烧的烟火,火光映照着她浅浅的笑容,照得她那对眸愈发的熠熠生辉。
她忽一转身,把其余的烟花塞到他怀里:“拿着,其余的都给你了。”
望着那一点的小火苗从烟花的顶端慢慢爬上去,刘俊涛轻轻移了下目光,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她眼底斑斑驳驳的光影映在他眼底,如此的清晰,周围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转回目光,他推了推眼镜:“……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就冒冒失失来到你家。”
“哎?”林曳晓停下前进的脚步,抬头望着身边的人。
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巴里呼出,被灯光晕染成淡淡的黄色。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虽看不到那双眸,但她却觉得这里面盛满诸多的愧疚与不安。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林曳晓觉得即便没有得到他的解释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段时间,我为了应付家里的事一直都在忙,好不容易到了可以腾出时间来回国的日子,老爸却又下了一个命令……”
“其实……”低低叹了口气,林曳晓抬眸,“其实,你也用不着一定要回来,虽然在心底一直很期盼能和你一起过这个新年,在这段你没有联系我的期间里,也有很多问题,诸如‘为什么没一通电话,甚至连一条短讯也没有’或者‘你在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之类的,但是……但是,这样的问题,连我都觉得好过分,因为,因为我不想我们是那种关系而觉得,了解你现今的一切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我还不能有那个权力。”
她的目光无声地黯淡了下来,像是不远处那些划亮了天空的缤纷璀璨烟火,却又在一瞬间暗了下去。
“……我,我只要知道你没事……就好了。”
烧掉最后的一截烟花,亮绿色的火光渐渐变暗,及至完全熄灭。呆呆注视着手中那烧得只剩下半截焦黑的细木棍,沉寂许久的眼睛,淡淡闪烁起了莫测的光芒。凝视着木棍的末端,光芒在镜片上流转,镜片蓦地反射出明亮的光线:“对于只是在意而想知道,应该称之为‘关心’,而不是关心过度而使他人隐私受到侵犯的干涉隐私,不是吗?”
林曳晓微微一凛,在呆滞了几秒钟之后又即刻恢复她原来冷漠的表情,哼了声别过脸不理他。夜风吹过,吹起她鬓边的碎发,遮住了些视线。
刘俊涛宽大的带着几分暖意的手掌伸了过去,修长的指尖挑起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它们轻轻勾到她的耳后。收回手,似有若无的笑意掠过他眼底,带着无尽的宠溺和怜惜,又似流露出淡淡的无奈。
手再度伸出,这次的目标不再只是她的头发那么简单,一个使力,刘俊涛轻松将她纤细的身体揽入怀里:“你啊,有些时候就是太过于顾忌些有的没的,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更加的担心呢,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能坦率一点,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那样难道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