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平日里笑起来带着阳光的大男生,那个扬言说会在她身后一直守护她的大男生,那个会时不时地说些能击中她最脆弱的地方的大男生,在此刻却看来那么的不安,却又充满着期待。
即便他想保持着平静,即便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往日一样,然那双微微颤抖的膀臂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牛皮膏药一样黏上了就不会掉的,却忽略了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也会不自信,也会不安,也会没有安全感。
接纳他……但她能接纳自己吗?她连自己都不能好好接纳……
其实她害怕的是会因着自己的任性带给他更多伤害,带给他她的无理取闹……越是有人在意着自己,就越想远离他,将真实的自己包裹起来,不让身上的刺刺伤他。
也许,保持沉默会比较好吧……
垂首看着她的脸,他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却发现等待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好像是千年,就连心跳的频率都变慢了很多。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伴着悬挂在树上的那些闪亮亮的彩灯和商店里轻柔的音乐,眼前的人那不安又期待的表情触动了心底的弦。
气氛就在那一刻被改变,倘若现在还硬着心的话,就太过于无情冷血了呢,那种自始至终都为自己着想考虑自己的人,只怕会遭天谴的吧……
但是……她又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欺骗他,那么,就——
“就算被伤得遍体鳞伤,就算撞破了头、流了血,就算……得不到回应,你,依然要往前行吗?”
“哎?”
目光直直望进无框眼镜下的双眸,她继续开口:“就算你付出的到了最后成为泡沫,就算你的温柔得不到回报,就算所得到的失望多于希望,你……也依然想继续下去吗?”
“我……”
垂在身侧的手圈起拳头,慢慢等待着他的答案,也沉淀着自己的情绪——
到头来,她还是过于自我了……
肩膀被扶住,下巴被轻轻抬起,目光被迫迎向那双深邃的眸,林曳晓忽然有种即便他不说,她也能知道他答案的感觉。
但,还是让她再自私一次吧,听他亲口而出的话,确定的话。
灯光打在他清俊的脸上,暖黄色的灯光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的俊雅,他的目光变得愈发的坚定,就连被抓着肩膀的手也用上了力。
“如果所付出的真的没有回报,如果所得到的失望真的多于希望,如果真的会被伤得遍体鳞伤……”他凑近她耳边以最低沉轻柔的声音缓缓而坚定地开口,“我依然会继续下去,直到你……厌倦为止。”
心里空缺的地方被慢慢填满,像是有一股暖流注射了进来,将她冰冷的心渐渐熨暖。
望着头顶那璀璨的星光,望着那轮皎洁的月儿,林曳晓觉得眼睛肿胀而酸痛,眼角也湿湿的。
伸手环住他的背,她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那么……我也试着去会接纳你……”
不,不是试着,而是完全,完完全全……
因为……这样的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啊……
她,永远都是亏负他的那个。
明媚的阳光倾洒着大地,圣诞节后的第六天,也即是12月31日,连续下了两天的雪给整座城市覆盖上了厚厚的白色棉被,虽然马路上经过了修正,但因着地面结了冰,还是很打滑,以至于汽车公司不得不停了两天。
好在后面的几天阳光灿烂,雪也渐渐融化,不过还是能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水洼。
每每到了年末,是L律师事务所最繁忙的时候,也是气氛最紧张的时候。每个人手头都堆积着小山似的案件,忙到饭都顾不上吃是经常有的事,加上为了迎接新的一年,人们都跟拼命三郎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脑袋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好像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事。
而且这种状况下的气氛也是相当的剑拔弩张,就算是一个平日里说话行事都相当有风度的绅士或者性格相当温柔的女人,也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别人一个不小心打断他或她的思路而当场爆发,那人自然也免不了被揍的下场。
有人说L律师事务所不是人呆的地方,而是野兽住的,进去的人十个中会出来九个,其中七个不是疯就是癫,而真正能留下来的人都是——真的勇士!
然就在大家都埋首苦干时,却有一个人风清气爽地泡了杯香喷喷的摩卡咖啡,坐在位置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的香味在空气里飘散,只是没有人去理会这股香味。
含在嘴里的咖啡温柔地拂过舌尖,香醇的味道在舌尖上跳跃。
“哟,林律师,这么悠闲啊?工作都做好了吗?”莫裳抱着满满一摞的文件,站在林曳晓身边问。
抬头对着她粲然一笑,林曳晓开口:“是啊,都做好了,请问莫律师,有什么事吗?”
快速扫了眼她那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子,莫裳转过身:“如果做好的话就去帮帮其他的人吧,这样下去全体人员都别想着……”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挑起唇角好笑地看着她,林曳晓开口,“那些工作量都是他们自己的,做不做得完也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你?!”皱眉望着她,莫裳摇了摇嘴唇,“……算了。”
看着转身而去的她,林曳晓将椅子一转,品着咖啡望着窗外的景色。当手中杯子里的咖啡只剩下半杯之后,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搁,她站起身,对着那些处在繁忙中的同事走去。
果然……她还是放不下他们……
果然,她还是太过于心软了。
下午四点半,霞光照彻了整个天际,那红如火的光芒如血那般,鱼鳞般的云一层叠着一层,是不是地变换出不同的形状。
工作渐渐进入了尾声,事务所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在林曳晓和莫裳两大元老的指导下,其他人的工作也变得轻松起来,原本要花上半个多小时整理的资料,而今只要十分钟就可以搞定。距离下班只有半个小时不到的样子,难得能和在意的人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天,这个想法宛若催化剂,让人更加振奋地干活。
五点还差五分,事务所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呼喊,白色的纸张满天飞,地上到处都是4K大的纸,每一个人在做完手头的工作之后,都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庆祝工作的完结。
倘若是平时,严耀光一定会严厉地苛责,只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他也就任由他们去。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每一个人纷纷提早道贺,在完成了今年的最后一份文件之后,带着三分疲惫七分愉悦的笑容离开。
“林姐,新年快乐!”米莉抱着林曳晓的脖子,大声祝贺着,“祝您早日找到男友,把自己嫁掉!”
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林曳晓摇摇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人操心还是算了,把自己嫁掉再说。”
“我总会有人要的。”
挑眉看着她,林曳晓语气不善:“那你的意思是我没人要了?”
“哪有!林姐你看我的眼睛,那么真挚诚恳,怎么会咒你没人要呢?”
“我看你就是那意思了!”
“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没有!我对天发誓!”
“好了好了,算你没那个意思好了,快点放开我,再这样下去我非被你掐死不可!”
赶紧放开林曳晓,米莉站直身体,右手举过眉:“遵命!对了,林姐,今天是本年的最后一天,你打算怎么过?”
“我啊,我也不知道呢……”唇角忽而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想起之前某人说在今天要给她惊喜,明明很想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期盼着能有一些不一样的事发生。
见到那张漾着淡淡笑容的脸,米莉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怪叫了声,而后捂住双眼直喊着“见鬼见鬼”的,却被林曳晓一个板栗,给打得哎哼不知。
笑嘻嘻凑近她,对着她一阵挤眉弄眼:“林姐,你……是不是恋爱了?”
“嗯?”她转眸看着她,“怎么说?”
点了点脑袋,米莉一脸神秘:“女人的直觉……是不是啊?是不是啊?快点告诉我嘛。”
“呵,谁知道呢。”拎起包包,林曳晓转过身,“我该走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晚上我没空,要狂欢你自己一个人去吧,估计跟你一样单身的人也还很多。”
“哎,林姐,你……”
家里有人?晚上没空?难不成是那个人?!
抬眸望着林曳晓远去的方向,却发现走廊处早已没有了佳人的身影。
才走出商务大楼,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从里边抽出来按了左键。
“下班了?”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
嘴唇上扬,她“嗯”了声,抬头望着天边的红霞。那绯色的光芒照在她脸上,给她的脸印染了层淡淡的粉色。
“那你照着我说的去做,途中不准说为什么、不准有任何的异议、不准停留、不准跟陌生男子搭话、不准……”
轻笑逸出鼻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好了好了,都知道了。”
“那好,车就先停在楼下,往左走一千米,然后……”
半小时后,林曳晓坐着电梯来到了酒店的三楼,电梯门才打开,就迎面而来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Waiter。在他的带领下走向酒店靠窗的位置,却发现位置还是空着的。
酒店的周围坐着其他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而她一个独的,在此刻看起来过于显得异类。四处环视了下,却没有见到约自己来这里的人,林曳晓皱眉。
“请问那个订位置的人呢?”
Waiter笑而不语,最后说了句“请便”,随即离开。
轻柔的钢琴在厅堂里响起,顺着那音乐看过去,但见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侧对着她,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减的下巴和线条柔和的侧脸。
没有歌词,没有其他的乐器,有的只是纯粹的钢琴乐,如流水般响彻整个空间。
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看着他认真地演奏着乐曲而忘我的样子,一时间,似乎整座大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俩。
一曲完毕,他抬起头,无框眼镜之下的双眸带笑睇着她,在心里模拟了长长的一段话正要脱口而出,却被她拖着往前走。
“姐?”
“别说话!”
“但是……”
被拖到走廊的某个角落,被她一把按在墙壁上,刘俊涛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你是笨蛋吗?”
“哎?!”
“我说,你是笨蛋吗?!你一个大学生,哪来那么多的钱?”
手搭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整个包住,唇角上扬:“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放心,请客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虽然接下去的日子可能会拮据点,但……为了女朋友,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
女、女朋友?!俏脸倏地一红,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谁、谁是你女朋友?你被乱给别人冠上名字好不好?而且我还没答应你什么呢!”
“我知道,”上前一步,他笑着再次抓住她的手,“但是,可否让我任性一次,就这么一次,当我一个晚上的女朋友,就当作……满足我作为男人的,小小的虚荣心?”
“唔!”拒绝的话语在嘴巴成了无言的默认,望着那对盛满了柔情的双眸,只怕是冰山,也会因为这对眸子而融化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随意!”
二人再次来到之前那个靠窗的位置,确切地说是手牵手一起进来的,虽然刚开始时她千百个不愿意,但在对上他如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眼神之后,她还是心软而妥协了。
想到他后来那个得意的表情,她就后悔了,那样子的他倘若脑袋上多了对狗耳朵的话,那就是一典型的家犬了。而她就是被这个样子的他给吃死了,想来就觉得有些无奈。
“姐,你吃什么?”从菜单本子里抬起头,刘俊涛抬头问。
“唔……随意。”
“还是说,姐你想先吃我?”
刚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的某人一下子被呛住,咳得整张脸都红了。正要开口骂过去,见到的却是他满是笑意的脸。
这个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说……算了,这样的场合也不好明说……
但是话说回来,他们似乎好久没有……
目光落到他饱满的唇瓣上,那淡淡水润润的色泽就好像刚开封的果冻,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她还记得他的味道,甜甜的软软的,似果冻又似乳酪,不像一般男人的嘴唇,有些硬有些干涩,相反却柔软的很,一旦亲上了,就让人欲罢不能。
啊啊啊啊啊——她在想什么?!竟然在这种场合之下……如果被他知道了她内心的想法,那她还怎么站在他面前?
拿起菜单,她一排排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在一份套餐上,刚想开口说话,手里的菜单被抽走。她抬头,几乎是同一时刻,坐在对面的他站起身,半个身子横过桌子,以自己手里的菜单作为遮挡物,隔绝了众人的视线,薄唇准确无误地落到她的唇瓣上。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落入眼帘,唇上是他柔软的触感,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的气息喷在脸颊上,带来阵阵甜甜的香味,她甚至不知道这样子的香味是因为什么才会有。
恍然惊醒般,他猛地睁开眼,俊脸一红:“啊——对不起,失礼了。”
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刘俊涛不安地看着林曳晓,生怕她会因此而生气。见她没什么反应,他鼓足勇气,抬眸望向她:“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因为……”薄唇上扬起温柔的弧度,他缓缓开口,“我老早就想这样吻你了,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