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了头,见到她吼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却又快速被掩盖在了双眸之下。他对着林曳晓点点头,而后看向欧阳倩:“小倩,晓晓她很忙的,你怎么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把她拖来了?”
“我哪有?”欧阳倩一嘟嘴,“我根本就没有把晓晓强行拖来的,她自己也愿意,不信你问她。”
“呃——”被夹在中间的林曳晓吞了口口水,顿了会儿开口,“我……确实是自己要进来的。”
“看吧?”下巴一扬,欧阳倩带着“就是这样”的神情看回傅方毅,“再说了,我让你帮我看衣裳好不好适不适合,你都一副随意的样子,刚好看到晓晓,就请她来帮忙,难道你不想也在订婚典礼上出众一点吗?”
“反正只是场订婚宴,又何必这般的隆重?”
“方毅!”欧阳倩明显有些生气了,脸颊鼓鼓的,眼睛一片红。
见他们二人这么僵持着,林曳晓只得出来说句话缓和气氛:“方毅,其实……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有哪个女人不想在自己的节日中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别人看到她最美丽的一面?更何况就算只是一场订婚典礼,对女人来说一生也只有一次,即便它不如结婚隆重,也是场值得女人为之付出时间、精力、体力的事。”
“果然还是晓晓懂我的心。”挨着林曳晓,欧阳倩笑着说。
二十几分钟后,当着一袭白色鱼尾水钻礼服的娇人儿站在眼前时,似乎整个婚纱店的焦距都集中在了她身上。精致的妆容,顾盼生姿的娇媚,顶上的珠花将她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高耸的发髻,修长的脖子以一串白色珍珠项链作为了点缀,露肩的礼物露出她性感的锁骨和洁白无瑕的肌肤,嘴唇媚眼,美丽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流露了出来。
她双手捏着裙子旋了个圈,巧笑嫣兮地看向林曳晓:“晓晓,如何?”
被那句话唤回了心神,林曳晓轻轻点头:“很好,很配你。”
“真的吗?”欧阳倩捂着嘴,有些不敢确定,又对着镜子转了几下,面露羞涩,“我一直拿捏不好,选来选去感觉头都晕了,晓晓,这件礼物真的很好吗?”见她再次点点头,她笑得更艳了,“果然还是有个参谋才好啊……方毅,你也来试试衣服嘛,别一副不关你的事的样子,好歹也是我们的订婚典礼,不能太过于草率的。”
说着,她走过去将傅方毅从沙发上拉起来:“快一点啦,你也让晓晓帮你参考参考,到底哪件适合你。”
林曳晓一惊,抬头与傅方毅的目光对上,心下紧了几分,她别开视线笑着开口:“他的还是作为未婚妻的你来选会比较好吧?倩学姐,我还有事,不能……”
“啊呀,晓晓,你就帮帮忙嘛,好人做到底,方毅这个人我给他选的几套西装他都不喜欢,或者你帮我一起选选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好。”
“可是……”林曳晓面有难色。
“好啦好啦,别可是不可是的了,这个忙你可真要帮到底的啊,”挽着她的手臂,欧阳倩笑得甜美,“学姐在这里没什么熟人,好在今天凑巧遇上了你,如果连你都不帮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去了……”
林曳晓咬着下嘴唇,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遇到这样的状况,只可惜偏偏就是理应在电视剧小说上该有的狗血剧却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小倩,别难为晓晓了。”傅方毅开了尊口,语气里透着淡漠。
“但是……”欧阳倩眨了眨眼,带着委屈与幽怨看着他,“人家就是想你也穿得体体面面帅气逼人嘛,你都不上心的,我能怎么办?真不知道是到底看不看重我们的订婚典礼啊?”
傅方毅皱眉:“我不是很看重的吗?”
“你如果看重会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地陪我来试衣服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早上突然说你公事办完了,你根本就不会陪我来这种地方!”
“你?”看了眼林曳晓,又看着欧阳倩,傅方毅揉了揉额心。
“倩学姐,没事的,那我大不了再多待一会儿再走好了,反正周末这个时候,厉娜她也会蛮忙的,你也别生气了。”
听到林曳晓这么说,欧阳倩立刻换了脸色,亲昵地靠近她:“我就知道晓晓最好了。”
身边的两个人已经离去,偌大的婚纱店里到处都是各种款式和各种颜色的婚纱礼服,白炽灯打在这个一百多平米的空间里,那么的明亮,明亮得她想找一个地方躲一躲都没有。镜子里映照着她苍白的容颜,像是一尊面无表情的蜡像一样。
耳边犹回响着欧阳倩离去时的话,她最好了吗?呵……倘若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好,而是变成一个十足的坏女人。
“这位小姐,你看上去很颓废哦。”
低沉的声音自身畔响起,林曳晓猛地回神,不知何时,她眼前多了个扎着马尾的妖冶男人。之所以称他为妖冶,只是因着他那张惊为天人,让人见了经不住要惊叹的脸,特别是那对灼灼艳艳的桃花眼,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将人的心神给勾了过去。只是此刻的他对她毫无杀伤力,因为并不仅仅是心情问题。
见她不说话,只是睁着无神的眼看他,他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杜飞扬,这家婚纱店的摄影师,实行四包政策,包吃包玩耍包聊天,当然……”他停顿,然后笑了下,桃花眼微微往上挑,丝丝缕缕的邪气就这么从眼角泛滥了开来。“当然,包括……”
林曳晓一愣,随即嘴角一掀,轻笑出声——
哪有人这样介绍嘴角的。
“你笑了,”见到她的笑容,杜飞扬耸耸肩,不以为然,“幸好,看来你还没到丢魂的时候。”
“哎?”她怔怔望着他的笑脸,久久不语——这个人,之前的那番话只是担心她,让她开心才说的吗?
垂下眼睑,把心绪隐藏住,她握着那只修长的手:“林曳晓。”
“林曳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L律师事务所,号称‘铁面娘子’做事很有大将风范的林曳晓吧?”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番,杜飞扬单手托着下巴,“确实有那么一点女中豪杰的味道。”
脸色一变,林曳晓囧了下——“铁面娘子”?做事很有大将风范?女中豪杰?这些都是什么形容词?她可以理解成那是对她的尊称吗?
秀眉一挑,她看着他:“你认识我?”
“没见过,只是听说过而已。”
“听说过?”她来了兴趣。在这座大城市,她真正熟识的人不多,而有人能在外人面前这般形容她,估计也只有……
“说来话长,只是偶然一次透过某人认识了一个叫严耀光的律师,然后我们三个在酒吧喝酒时他就向我提起了你。”
在心底冷哼了声,林曳晓眯细了眼——果然是他么……
“他一直跟我介绍你是如何如何的出色,如何的好,总之都是对你的夸赞之词。”
“是吗?难道他没说其实我是个心口不一、做事冲动的人么?”
杜飞扬抬头,看向她的目光里蕴着几分深意:“其实每个人都有心口不一的时候,不是么?”
被那两道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林曳晓转过头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他做什么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还以为会尽说一些坏话呢。”
“你说除了介绍还会有什么?”双说摊了摊,他做了个鬼脸,“也是的,都二十八九的男人,事业有所成就,也只差女人了。”
“哦?”抬眼看着他,她似笑非笑,“像你这么有事业有资本有条件的男士,还怕找不到中意的女人吗?估计对你有意思的都可以排成长队了。”
“事实是如此,只不过……”杜飞扬话锋一转,眼里带着丝丝的落寞,薄唇一弯,他自嘲地笑了笑,“若要在众里寻得一个自己中意而对方也中意自己的人,却是那么的难。所以,能与自己喜欢而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实在是件奇事,这个世界,并不是有那么多的人能得到如此稀罕的祝福。”
“难道说你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只是那个人未必中意你?”
他抬头,食指轻点了唇瓣,一脸的神秘:“不可说。”
“晓晓,我们换好了哦。”
白色的布帘之后传来欧阳倩欢快的声音,林曳晓转过身,随着那两块帘子被缓缓掀开,欧阳倩挽着傅方毅带着一脸甜蜜的笑容款款向她走来。
银白色的西装贴着他颀长的身躯,合体的裁剪恰到好处地将他的形体给勾勒了出来,修长的腿无一丝赘肉,包裹在直筒裤中,显得他的腿型更加的完美。
呆呆望着一身西装的傅方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子装扮的他,以往见面时他都是休闲的居家服饰,却没有想到换上正式的服装之后的他是另外一番风格。郎才女貌,眼前这一对璧人是那么的登对,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的契合。女的贤淑男的俊朗,在人眼里,这的确是天造地设。
明明是值得喜庆的,而她却觉得在心底深处有什么苦苦涩涩的液体在翻滚着。抬眸扬了个真诚而灿烂的笑容,她走上前:“倩学姐,很登对呢,很衬你们。”
“真的吗?真的很衬吗?”欧阳倩眨眨眼,满脸的期待。
“那是当然,学姐那么漂亮,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听到她这么说,欧阳倩更加开心了:“谢谢你的夸奖,我真的好开心呢,只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垂下眼睑,贝齿轻咬着下嘴唇,“只可惜,结婚的时候不能穿纯白的婚纱了……”
她的一番话像是一枚巨大的石头扔进池水里,激起千万的浪花。林曳晓脸色一变,不安地望着她,被封尘的记忆慢慢被揭开。原以为那些事已经被淹没在时间的长廊里,原以为有些事只要不去想不去管就会没什么事,然而等到再次被提及时,却依然能带来无可避免的伤害。
白色的婚纱,只有那些直到结婚时都保持着纯洁的女人才可以穿,因为那象征着神圣的纯洁与毫无瑕疵,任何在结婚前就有过污点的女人已经没有穿的资格了。不管如何,在婚礼上穿不了白婚纱,那都是极可惜的事。
复杂地看着陷入感伤的欧阳倩,林曳晓顿时五味陈杂——
如果……她是想如果……如果那一年她有听傅方毅的话没有冒雨出去兼职,如果那一年她没有离开和她一起出去的欧阳倩的身边,那么是不是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如果……
叹了口气,傅方毅轻轻搂住她的腰:“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以后,不再是从前了。”
“嗯,是的呢,”抬起头,欧阳倩笑看着他,“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晓晓,谢谢你今天可以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我做参考,我真的很感谢你,这周六我和方毅的订婚典礼,你一定要来啊。”
“然后你就答应了?”Level展示厅里,挂好衣服的厉娜转过身,挑着眉扬着唇戏谑道。
单手托着下巴靠在坐位上,林曳晓开口:“那是当然的,难道还要拒绝吗?而且就算不是心里的愧疚,于情于理也该参加啊,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学姐。”
“哧——你还真是好心,谁知道她的邀请是不是出于真心。”
“厉娜,你怎么能这么说倩学姐?”从桌上抬起头,林曳晓皱眉,“如果当年不是她,估计那个被强的人就是我了。”
“当年的事到底怎样谁又说得清楚?更何况只凭她一个人的口供,你就相信了,那未免也太纯了吧?谁知道那时所发生的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
“厉娜!”语气加重了几分,她微微有些怒气,“拜托你不要这个样子说她好不好?任谁被人强了,心里都不好受啊,学姐没有恨我我真的很感恩了,你还在这里说三道四,如果当时被强的是你,你还会讲得出这么没人性的话么?真是!”
戳了戳林曳晓的脑袋,厉娜嘟嘴:“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么,也希望你多张几个心眼啊,毕竟没有一个人因为救了别人还在那人逃离的情况下被侵犯,还能保持这么明朗的心,除非那人是傻子。”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其实我能有今天,也全是因为学姐她保护了我的缘故。”
“算了,跟你讲再多你也不会思考的,对了,既然刘俊涛那小子回来了,今天怎么没跟你出来?平常他不都是你的跟班么?”
双手托着腮帮子,她轻叹了声:“他……我一个人出来的。”
“嗯哼,”从鼻尖哼了一记,厉娜坏笑着盯着她,“有瘾情哦,该不会你是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地出来的吧?说,他是不是对你怎么了?”
“什么叫做贼啊?我又不是小偷,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而且他,他……”林曳晓眨了眨眼,耳骨泛着可疑的绯红,“他也没对我怎么了。”
扬了扬眉峰,她盯着她:“怎么?都落魄到逃离了还不叫做贼么?你敢说当时你不是偷偷摸摸离开而是正大光明离开的么?”
“唔——”被厉娜的话堵得说不出来,林曳晓只能干瞪眼。额头上被狠狠弹了下,她惊呼着不解看她。
“看什么看?”厉娜眼一横,“我说林大小姐,你既不是黄花大闺女,又不是深居寡出的无知妇道人家,更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没看过世面的姑娘家,更何况对方也只不过一大男孩,只是跟你表了个白,你至于被吓成这副样子吗?德行!”
“你要想想,无论从哪一点来说,这小子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你是个久经沙场风驰电掣雷厉风行令人闻风丧胆的林大律师哎,让别人知道一个小孩子的表白就让你丢兵弃甲溃不成军,成何体统?说不出不笑掉大牙!”
“厉娜……”
“怎么,我有说错吗?”
把脸埋进臂弯里,她气恼地捶了下桌面,却找不出托词。
“我问你,平日看你手刃几个凶狠歹徒都不成问题的,为何今日那小子只是跟你表表白袒露袒露心迹,就让你如此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三魂六魄都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