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萦绕在耳际,带着让人莫名的安心。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对她说过,揽着她的双肩叫她不用担心不用害怕,让当时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她立时安定了下来。
看着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过去,看着他边说着道歉的话边询问情况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林曳晓觉得她心里一阵堵塞。
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那么的懦弱无能,而他还是成了那个帮助她的人。想起之前伪装起来的坚强全部在见到他那一刻时瓦解时,她都不知道此刻该以怎样的心来面对他。还是继续扯着谎对他说她过得很好吗?那样,只会让她自己显得更可笑吧……
“什么?查到了吗?”傅方毅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睛亮了下,“……太好了,真的很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这么晚还打扰你,太抱歉了……嗯,好的……好的好的……嗯,拜拜。”
见他才挂完电话,林曳晓回过神快速跑了上去:“方毅,怎么样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嗯,有了,”转过身对她柔柔一笑,他按了按额心,“我朋友说一会儿就打回电话,给我们需要的答案。”
“真的吗?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手机铃声瞬间响起,迅速看了眼手里的手机,他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嗯,喂……嗯,是我……嗯,请说……”
说话间的不经意,抬眸见到她期待又不安的目光,傅方毅微微笑了下,拿下手机将手机开到扩音,随即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的声音。
“方毅我跟你说啊,死者名叫刘潇,二十二岁,华工大学大三的……”
死者名叫刘潇……
死者名叫刘潇……
死者名叫刘潇……
不是刘俊涛,不是刘俊涛,不是他……
忽的瘫坐在沙发上,林曳晓觉得她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离光,一丝都不剩。
太好了,俊涛没事,他没事……
挂掉电话走到她面前蹲下,傅方毅静静望着她的脸不说话。
“他没事……他没事的,是吗?”看着他的脸,她颤抖着声音问。而回应她的是他的点头。
“他真的没事,是吗?”
“……是。”
“他真的……真的没事了,是吗?”
大掌摸上她的头,他钩唇展笑:“是的,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他没事……太好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她都记不得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掉眼泪了。
“傻瓜,他没事的,老天保佑着呢。”抬手擦掉她不断从眼里流出来的眼泪,他笑着抚上她的脸,“你看看你,都哭成什么了。”
手轻轻覆盖在他手背上,把脸往他掌心那边蹭了蹭,她抬眸对他淡淡一笑:“我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该休息了?都十二点多了,这个样子折腾下去对你身体不好。”
“……嗯。”
墙上的时钟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落在掌心的是女子细腻的肌肤,如上等凝脂般光滑。时隔那么久的亲密接触,依然是这般的熟悉,宛若只是不久前刚刚接触过一般,令人心醉而神迷。发梢落在他脸颊上,三分瘙痒七分酥麻,
“晓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亲昵地喊出她的名字,佳人在前,而他多想展臂将她紧拥在胸前,揉进骨子里。天知道这些年他有多么的想念她,不管是梦里还是生活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
想她的音容笑貌;想她的每一个表情;想她以甜美的笑靥把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扬着手臂喊着他的名字;想她在他耳边低吟时的娇羞……
晓晓——晓晓——如果时光能回流,我们是不是能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你牵着我,我拉着你,我们大手牵小手,一起沿着那个几百米长的阶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闹钟的声音安静了,心跳安静了,整个世界也都安静了。
女子浅浅淡淡的清香幽幽掠过鼻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就这么近距离地展露着,迷惑着他倾身向前。这一刻,什么隐忍,什么优雅,什么风度,灰飞烟灭摧枯拉朽,只想她留在他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永远,都只属于他!
唇与唇的相叠,瞬间让林曳晓怔住。那俊颜放大了呈现在眼前,闭着的双眼睫毛微颤,气息与气息的彼此交融带来他身上好闻的书卷味。
他的唇轻轻抵着她的,只是轻轻抵着,没有用力没有辗转,却似对待一件珍宝般的轻柔而小心翼翼,生怕用力了就会弄碎那般。舌尖传来凉凉的苦涩味,他知是她的眼泪,在他眼里是那么弥足珍贵的珍珠。
明知他们不该这样,明知他应该要放开她,但他却固执地要把她抱住,不愿放开一分。舌尖扫过她柔软的唇瓣,一分分浅尝,她的味道一如当年,让他心颤不已。
疯就疯了吧,这是他想要做的,就这样沉沦,什么也不去管,什么也不去顾。
眼前划过那个拥有着温柔笑脸的大男孩亲吻她的画面,而当他****而温热的舌****着她的唇瓣时,林曳晓猛地从中惊醒,睁开眼双手按着他的胸膛,用尽了力气一把将他推开,任淬不及防的他被推坐在地上。
抚着胸口低低喘息,她觉得她的脸烫得厉害,像烧开了水的水壶,呜呜叫着。
唇上还留着余温,她捂着嘴瞪大眼看他,不敢相信之前所发生的。随后她拎起包,起身迅速上了楼梯。
“……明天,我会陪你一起找他,今天……你好好休息……”
身后传来傅方毅低低的声音,她的脚步停顿了下,却又立刻逃离这尴尬的场面,一分也没有迟延。
人去而楼空,把脸埋进臂弯中,傅方毅深深叹息了记。之后,他站起身,走到玄关穿上鞋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吧嗒”一声轻轻关上,傅方毅开了车门进去,在车里坐了许久,目光一直盯在别墅二楼东面的房间。虽然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但透过着路灯光,他依然能看到那被掀起一角的窗帘,亦知道躲在窗帘后偷偷看着他的佳人。
目光在空中相遇,惊得林曳晓放下了窗帘,赶紧躲在一边。她只是想看看他走了没有,却想不到他的目光会朝向这边过来。心扑扑地直跳,跳得她慌乱又无措。如果是多年前,她必定会冲下楼,扑到他怀里。
但,那也仅仅只是限于多年前的,而今,他快要为人夫。
见窗帘被轻轻放下,隔绝了自己的视线,傅方毅双手握着方向盘,脚一踩油门,发动引擎将车调转了方向离开,道上留下车尾灯闪过的一抹残红。
竖起耳朵聆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引擎声,直至听不见,知道他已经走了,林曳晓这才坐回到床上。深吸了口气,手指轻轻抚上唇瓣,似乎那上头还遗留着属于他的特有的成熟男人味。
——为什么他会突然吻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该对她这个样子的,他即将要为人夫,这是他知道的……但是,为什么?
才刚刚安静下来的心又一次不受控制起来,砰咚砰咚地惹得她难受,剪不断理还乱。
“不行不行,明天还要去找俊涛,不能再想了!”拍了拍脸颊,她躺倒在床上,迅速扯过被子罩住脑袋。
半个小时过去——
被子被一把掀开,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眼睛晶亮晶亮的宛若夜空的星辰。林曳晓呼出一口气,辗转反侧,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坐起身,她抓乱自己的头发,一张脸臭的不行:“林曳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睡觉的吗?谁让你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命令你,快、点、给、我、睡、觉!”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
“——四只、五只、六只……”
数绵羊的声音一直持续到金星升起才渐渐消停,而此时,天已经有渐明的趋势了。
周日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时,更多的光线冲破云层照在了大地上,黑暗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灿烂而明媚的光芒。
经历了一晚风雨的城市像是被洗涤过了一样湿淋淋的。地上到处都是枯黄色的梧桐叶,这里一簇那边一团,毫无生气地贴着地面,哀悼着生命的消逝,最后都被穿着黄色制服的清洁工扫成了一堆。有些地方的积水没有退掉,风将路边花圃的树丫上仅剩的枯树叶吹落,纷纷扬扬飘在空中,晃悠了会儿最终落进水洼里,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一波波荡漾开去。
空气里还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偶尔有麻雀下来啄食,也都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吓得扑腾了翅膀飞回到树丫或电线杆上去。气温在一晚间骤然变冷,行人纷纷穿起了厚厚的毛衣,戴起了口罩。
在一间粉刷着粉色油漆的房间里,地上、橱柜上、床头到处堆满了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各式各样的玩偶,宽大的双人床上,纯白色镶有蕾丝的床罩微微有些凌乱,薄薄的羽绒被裹着女人的身躯,在女人的脑袋旁,还摆着个傻笑着的阿狸的公仔。
床头柜的小熊维尼闹钟发出刺耳的铃声,女人呓语了句,翻了个身伸出手摁了下维尼脑袋上那粒按钮,抓过闹钟看了下,见才八点,随手将闹钟一丢,寻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继续睡了过去。忽而,她又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快速穿上衣衫冲进厕所,望着镜子里那张憔悴不堪眼睛下方还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的脸,来不及默哀的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匆匆跑下楼。只是还在过道里,她就闻到了皮蛋瘦肉粥的芳香。
那是她最最熟悉的味道,似乎前几天还一直在闻这个味,也是她最爱的味道。
走到客厅,见到本该空无一物的餐桌上,而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碗筷。纯白的餐盘里盛着爱心形状的荷包蛋,玻璃水杯里装着刚热好的纯牛奶,一如往常那几个早晨。
心里咯噔了下,她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跑过去。
阳光穿过厨房的窗户倾洒了进来,水池前,一个穿着白色毛衣和洗得泛白牛仔裤的人背对着她站着,暖金色的光芒撒落在他身上,照得他那过耳的头发都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俊涛?”颤抖的声音从她嘴里滑出,带着不敢确信。
他慢慢转过身,嘴角上扬,眼里蕴着笑意:“林姐,我回来了。”
他说,林姐,我回来了……
他说,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鼻子一阵刺痒,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凝聚,模糊了视线。本来要说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嘴里,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回来了,林姐。”他又说了遍,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
手捂着嘴唇,林曳晓瞪大了眼想看看她所见的是否真实,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待确定所见的是真的之后,隐忍的情绪刹那间爆发了出来。手握成拳,对着他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打过去。
“哇啊——好痛!”按着被打痛的脑袋,刘俊涛惊呼,抬眸一脸委屈地看向她,“姐,做什么打我嘛……”
“还做什么打你?!”林曳晓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你到底有没有一个自觉啊?我不是叫你滚的吗?谁允许你回来的?谁允许你用我家的厨房谁又允许你使用我家餐具的?你怎么就那么厚颜无耻呢?嗯?!既然出去的就不要再回来了啊!”
“姐?”
她一脸的阴沉:“……把钥匙交出来。”
“什、什么?”他以为听错了。
背过身,她伸出手:“我说,把钥匙交出来!我家里的钥匙!”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然而在见到他时,恍然发现她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伪装竟然变得这么的不堪一击!
身后的人一阵沉默,就在她以为他要掏钥匙时,手腕上忽而传来温热的感觉。神情一滞,下一秒,身体已经被拥进一个带着蜂蜜的甜甜味道的胸膛,两条强有力的铁臂紧紧箍住她,将她密不透风地圈了起来。他的下颚轻轻抵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处。
“姐……”他在她耳边轻唤。
被他的干净好闻的味道包围,林曳晓挣扎了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那强壮的铁臂。秀眉一皱,她开口:“做什么啦!不是叫你出去的吗?”
“不要!”他说,圈着她的手臂更加紧了些。
“……刘俊涛!”
“不要就是不要!”
眼角一抽,她咬牙切齿:“不要惹我!”
“我没有,”伏在她颈窝处,他闷声闷气,“我不想惹你生气,所以那天你让我走我就走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留下来,你或许会气到爆……但是,我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刚好同学打电话给我,说他生日让我过去庆祝,所以……”
“所以你昨天一整天就都在外面和别人狂欢?”林曳晓阴沉着脸替他接上了话。
咬着下嘴唇,伏在她肩膀上的脑袋终还是点了点。
该死的!他竟然昨天一整天都在和别人快活逍遥,而让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也流了那么多的眼泪!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她又在干什么?她的担心她的眼泪她的,她的……
怒气腾地上来,她奋力挣扎:“放开!”
“不要!”像是跟她卯上了似的,他非但没有放开,反而还更加缩紧了手臂,“无论如何我都不放开了,就算你叫我吼我骂我打我,我都不会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