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相见欢·落花如梦(套装共两册)
11533800000093

第93章 沧桑岁月(2)

杭晋承自己反倒是笑了:“朕现在这副样子,怕是没几个人识得了……这样也好,朕终于可以不用当这个皇上了。”

“皇上,你得到这个地位那么不容易,难道……”雷鸣努力劝说着。

可是杭晋承依旧摆手不愿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是自己道:“你们两个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知道我的志向从来不在此,我逼宫篡位,为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皇位。”

听杭晋承说得那样坚决,雷鸣重重叹了一口气,终于问:“那皇上现在准备怎么做?”

笑容终于从杭晋承苍老的面孔上呈现:“我想离开了,把皇位留给二哥杭晋连吧,我想走,离开皇宫,去找她,哪怕只是陪在她的身边。”

“皇上,你还是放不下沈姑娘?”雷鸣的话语悠悠,带了些惋惜。

杭晋承拍了拍雷鸣的肩膀:“你没有爱过,等你像我一样,经历了一场生死的爱恋,便会明白我了。”

电闪、雷鸣同时被杭晋承的话语说得低下了头,很久,雷鸣说:“那皇上,你要去哪里,让我们兄弟两个陪着你吧,你永远是我们的主人。”

可是杭晋承摇头:“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公主,若是那群平庸的太医找出了解药,那便来云口找我。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可果真有存活的机会,我还不想那么早地死,哪怕是远远地看着她,我也想多看个几年、几个月、几天,甚至只是几眼。”

两人终于不再相劝,看着杭晋承起身,立诏书,将嘱托送到他们手上,换了衣衫,化装成一个侍卫的样子,跟随着他们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杭晋承策马奔腾,半分停顿也没有,一直到达了云口,来到了断恒山庄。

半年过去,山庄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芳草幽幽,格外宁静。

“啪啪啪”几声敲门之声打破了这样的静寂,杭晋承等待了会儿,铃儿开门,看见他,眨着眼问道:“你是谁?”

“我……”杭晋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中毒了,听说断恒山庄有名医,特来求医。”

铃儿眼圈红了些,低头想了想说道:“你还是走吧,你来得不巧,婆婆,婆婆昨日刚过世。”

“什么?”杭晋承一下愣住。

铃儿看着杭晋承激动的样子却是有了几分疑惑,眼睛眨着看着杭晋承,缓缓却说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过?为什么我瞧你那么眼熟?”

杭晋承尴尬地摆摆手:“没,没有……”

铃儿点点头:“嗯,能找到山庄寻医问药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多是年轻的,没有你那么年老的,你一定没有来过。”

这般说着,铃儿便往后一退,准备关门。

这个当口,杭晋承一个用力,撑住了门,带了几分祈求说道:“姑娘,你就让我进去吧,婆婆过世了,可你们这里一定有许多名医,若你赶我走,我必死无疑,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打杂,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给我瞧病,好不好?姑娘?”

铃儿看着杭晋承迫切的样子,还是带了几分疑惑,但略微想了想,点头:“那你先进来吧,之前婆婆说了,以后要多救人,要与人为善,若你的病并不着急的话,先留下来,等我们忙过了这几日,我让大师姐给你看一看吧。”

杭晋承松了一口气,忙是答谢着走了进来。

婆婆死得很安详,便是如睡着了不曾醒来一样,可沈誉宁依旧是伤心,跪在灵堂之上,不想多言语。

“少庄主,你怀着身孕,这样下去,会熬坏的,你还是去歇歇,这里有我们呢!”怡雀陪在沈誉宁的身旁,看着沈誉宁慢慢将纸钱放入火中,手却缩得慢,差点儿烫伤自己的手,忙是劝道。

沈誉宁不曾有眼泪,但还是执拗地摇了摇头,看着牌位上面的字,又将一沓纸钱送了上去。

火苗舔舐而过,纸钱转瞬成了灰烬,沈誉宁转过头,对怡雀说道:“怡雀,你知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两年之中,我失去了多少亲人,可我一次次只是得知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便是连为他们的灵位上一炷香、磕一个头的机会都没有。”

“少庄主,你?”怡雀看着脸色平静的沈誉宁,猜不透她的心思。

沈誉宁却已是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去祭拜,最后却亲手劈开了他的灵位;我娘亲死的时候,我只是远远看着她的尸首,带着对她的几分恨意,最后只是转身离开;我妹妹死的时候,我被笑嫣然拼命纠缠,便是连见她最后一面,也未能如愿……今天,我给外婆烧些纸钱,却也权当给他们烧了……”

“少庄主,你别难过,不然,你腹中的孩子也会跟着难过的。”怡雀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随意说着。

沈誉宁点点头,靠怡雀搀扶站起身,抚上了凸起的肚子:“我不难过,外婆死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痛苦……但是,毕竟从今往后,我与她便要天人永隔,难免有些伤怀,便是将以前的事情也记了起来……怡雀,我没事,我能支撑下去。”

说完,沈誉宁就走到另一侧,又去拿纸钱,怡雀看着,突然说道:“少庄主,去找他吧,他已是皇上,婆婆又已经走了,山庄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你去找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们在一起了。”

沈誉宁手中拿着的纸钱就随着怡雀的话纷扬在了地上,可是回身,沈誉宁依旧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间隔了太多的事……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再说他已经是皇上,我却厌恶皇宫,我如何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呢?”

“可是万一,万一他根本就不稀罕那个皇位呢?”怡雀思索着突然说道。

沈誉宁顿了顿,微微一笑,艰难地侧弯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纸钱捡起,再不回答怡雀的话语。

就在这时,铃儿进来,给婆婆上了一炷香之后,走到怡雀那边,耳语了几声。

怡雀听罢,点点头:“少庄主说了,上苍有好生之德,既然他都找到了这里,那咱们就想想办法,尽力帮他医治医治吧。”

沈誉宁听她们提到自己,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却又缓缓收回目光,什么都没有再问。

待得将婆婆的丧事料理完了以后,怡雀就走到了客房,杭晋承便住在那里。

“老公公,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怡雀走入厅堂,看见杭晋承正闭目坐在那里,有种熟悉的感觉迎面扑来,带着疑惑,怡雀礼貌地询问。

杭晋承抬头,看见怡雀,想笑却又笑不出,神态怪异,颤巍巍地说道:“中毒了。”

“中毒?”怡雀上前,便帮杭晋承把脉。

慢慢地,怡雀的眉头便紧紧地锁了起来。

“姑娘,我这个毒还能解吗?”杭晋承故作不识怡雀,就那样问着。

怡雀收回了自己的手,眉头却依旧锁着,缓缓答道:“你这个毒很奇怪,有些棘手,又仿佛吃了什么药,让毒性蔓延的速度缓慢下来,一时倒还不至于致命。”

“那我还有救吗?”杭晋承故作急迫地问道。

“这……”怡雀一下为难起来,想了想,只是说,“只能试试……”

杭晋承点点头:“那多谢姑娘了!”

只是那样一个毒,怡雀解了很久也没解出,反倒因此成了痴,几乎整日都在研究各种药材。

如此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又一个月……

皇城传来了杭晋连登基的消息,又传来古珈国突击边疆的消息,又传来东黎获胜的消息……那些事情的起起伏伏,与这个小小的山庄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是偶尔,怡雀会壮着胆子问过沈誉宁:“少庄主,你说他……把皇位都已经让出来了,会去哪儿呢?”

可是沈誉宁的回答永远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无论他去哪儿,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偶尔,杭晋承便是站在不远处,凝望着她。

杭晋承体内的毒,怡雀始终未能彻底解除,只能用一些药草延续着他的性命,他似乎也不着急,就此在山庄安顿下来,在厨房打杂,帮着劈柴打水……

日复一日,日子过得如行云流水,转瞬之间,沈誉宁的孩子出世了,是个漂亮的女儿,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像极了杭晋承。

铃儿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去问沈誉宁:“少庄主,你准备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

沈誉宁只是柔柔地看着熟睡的孩子,缓了缓,才回答道:“这孩子不曾出生,跟随我也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该是让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取个命,若婆婆还在世,就好了。”

听沈誉宁这样一说,铃儿一拍脑袋,笑着凑到床榻前,对沈誉宁说道:“咱们山庄几个月前不是来了个老公公吗?要不,咱们让他给这个小庄主取个名字,你说怎么样?”

怡雀即便是来看沈誉宁,却依旧在琢磨着给杭晋承的药方,这时听铃儿这么一说,倒是清醒了几分,满脸含笑走了过去,点头附和道:“王爷爷看着也一把年纪了,让他给小庄主取名,小庄主日后定能长命百岁。”

听她们都这样说,沈誉宁点点头:“那便有劳那个王爷爷了。”

既然沈誉宁已经开口,怡雀便是去寻杭晋承,杭晋承已是在不远处,摆弄出一副修剪花木的样子,可心思全在沈誉宁的房中,待看到怡雀走来,才匆忙了起来。

“王爷爷,原来你在这儿啊!”怡雀客气地说着。

杭晋承点点头,站起身,敲了敲背,稳了稳心思,询问道:“听说你们少庄主生了,女儿还是儿子啊?”

怡雀温和道:“我来找你便是为了这个事,借着你的寿,想让你给我们少庄主的女儿取个名字。”

“女儿啊,女儿好,女儿好……”从怡雀嘴中听到沈誉宁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杭晋承立即就呢喃起来。

“王爷爷?王爷爷?”怡雀奇怪地看着杭晋承,带着疑惑叫了他几声。

杭晋承忙回神,点点头:“是个女儿,那就叫……思宁。”

“思宁?咱们庄主的名字中倒也是有个宁字,思念宁静,倒是不错,我去问问少庄主,谢谢您,王爷爷。”怡雀念叨着这个名字,点头间与之告别。

杭晋承目视着怡雀的离开,只是轻言:“思念,誉宁。”

思宁的出生,给山庄带来了生机,沈誉宁的嘴角,也常常生出了微笑。

思宁在一日日地长大,所有人都在慢慢变老,而唯一没有改变的,却是化名为王季的杭晋承,身上的毒素依旧未解,仍然留在山庄。

而在遥远的皇城,似乎也什么都不曾改变。

杭晋连为政,权势几乎全部掌握在了云丞相的手中,可也正是因了他掌管了实权,将古珈国的次次突击打退。

而云霓去找过云蝶,昔日繁华的景王府,如今却是凄清。偌大的一个王府,只有寥寥数人。

“妹妹,回去吧,这算什么地方,连下人都没有。”云霓看着云蝶自己在洗着衣服,带着几分心疼说道。

云蝶用力地搓洗着衣衫,脸色平静至极:“算了,姐姐,从我开始求父亲别让我嫁过来而父亲拒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一辈子能待的地方只能是这里了。”

“不,妹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姐夫是皇上,我已经是皇后,我把你接出去,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云霓一把将云蝶的手从盥洗的盆中拉出,拉扯着就将她带走。

可云蝶一个用劲,收回了自己的手:“姐姐,算了,你们的身份越尊贵,就越不该管我。当着你们的面,的确没有一个人敢说三道四,可是私底下不知道怎么说我,说我不守妇道,说我耐不住寂寞……这些年我都熬过来了,还害怕以后吗?算了,姐姐,这个地方不错,至少比冷宫强,没有人限制我的自由,偶尔你还能来看看我。”

“妹妹,难道你准备你的一生就这么过了吗?”听了云蝶的话,云霓吃惊地问。

而云蝶很是郑重,点了点头。

头顶的云彩偏移去了几分,阳光照耀下来,格外明媚,云蝶带着笑,仰望天际,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姐姐,其实我的生活,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糟糕,你走吧,别惦念着我,若是被父亲知道,他一定会不高兴……”

云霓的嗓子有些堵,最后只有点着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