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宁看得清楚,再度叹气,回转过身子,猛地一推,出了书房。
沈誉宁刚往前走了几步,景王府的管家立即就迎了过来,书房中,杭晋文断续的笑声还在不住传来,管家不由得诧异地看了屋子一眼,又看向沈誉宁。
沈誉宁的神情有些木讷,呆呆地站立在书房前的院子中,任那管家着急询问:“姑娘,咱们家王爷怎么一直在笑?发生什么事了?没为难姑娘吧?”
沈誉宁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就往前而走,管家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却是不放心,匆忙打开书房之门,却是看见杭晋文已经笑躺在了地上,除了笑再没有别的气力了。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管家慌忙上前,想将杭晋文搀扶起来。
而杭晋文的手往门口伸去,努力说道:“本王……哈哈哈……中毒……别,别让她……哈哈……跑了……”
“王爷,你中毒了?你不是素来谨慎,怎么会中毒?”管家将杭晋文扶到椅子上去问。
只是杭晋文回答的只是一连串的笑声,手不住捂住自己的肚子,却依旧直不起腰来。
这时,管家竟是笑了笑:“王爷,看来你真的中毒了。”
杭晋文的目光一下带了惊异,却是看见管家的笑容更加灿烂,再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抽出杭晋文随身携带的佩剑,剑光闪过,耀人眼眸,管家只是轻轻、轻轻用劲,刺穿杭晋文的胸膛。
这一刻,杭晋文的笑声终于停止,重重跌坐在椅子之上,带着不解去问:“为什么?”
“三王爷,你在各个王府都有自己安排的人手,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管家松开握着剑鞘的手,只是一笑,有些看好戏的样子瞧着杭晋文。
杭晋文一下恍然,却依旧冷哼一声:“那你究竟是谁的手下?”
管家的手抚上脸庞边缘,用力一撕,一张人皮面具落了下来,面庞的主人正是洛叔的儿子阿杰,他想了想,点头:“好,既然你都要死了,那我就让你死个清楚。我的主人,正是恭王爷杭晋承。”
“是他,果然是他!”杭晋文的眼睛一下精亮,“他虽然一直身子虚弱的样子,但本王知道,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到底还是本王心慈手软了……早该一刀把他了了……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哈哈哈,原来本王真正的对手,竟然是你……”
阿杰看着杭晋文仿佛突然生出几分气力的样子,急忙说道:“主人并没有要跟王爷你争什么,只是景王爷你一直不放心,才逼得主人不得不开始布局。”
“不用解释,皇位尊贵,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没什么好奇怪,五弟他一定经营了许久,是本王小瞧了他,愿赌服输,本王没什么可说!”杭晋文咬着牙,哪怕手拼命捂在了腹部,可血还是不住流出,可他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红着眼睛盯着电闪,仿佛下一刻就要反攻。
但阿杰却依旧着急解释:“没有,若不是皇上和景王爷你们逼迫主人,主人不会那么做,我潜入景王府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根本不是王爷你说的很久。”
杭晋文只是冷笑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弓着身子倒在了地上,睁大了眼睛。
阿杰过去,瞧了一眼,叹了口气:“景王爷,你素来谨慎,我几次下手都没有得逞,看来,真的是你命绝如此啊!”
说完点了一把火,再转身离开了杭晋文的书房,顺势将房门给关了上去。
而沈誉宁一步一步,走得混沌,直到到了王府门口,那两个侍卫将她拦截住。
“你不是刚入府的那个姑娘吗?怎么又要出去?”那守卫的还识得沈誉宁,所以带着好奇问道。
而另一个却是瞪着她带了几分怒骂说道:“你以为王府是你家吗?你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
沈誉宁只是站在门口,不强行出去,也不辩驳,但的的确确是醒了,她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臂膀,一丝痛意传来,再抬头,“景王府”三个大字高高悬挂,那一刻,她笑了,只是眼泪却再次流下,嘴唇喃喃:“如锦,如锦……”
“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快给我进去,我瞧着你怎么那么可疑?”那个较凶的侍卫瞅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话语更是严肃了几分。
沈誉宁不说话,只是擦去泪,目光冷如寒冰,扫了那侍卫一眼。
那侍卫没来由地觉得一丝寒意,不由得后退一步,可话语上依旧不肯相让半分:“你到底懂不懂规矩,你再不自己进去,我这就叫人去,把你给绑回去啦!”
沈誉宁只是嘴角显出冷冽的一个笑容,依旧没有说话。
“你!”那侍卫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同伴对自己摆手,上前一步,就去拽沈誉宁的衣服。
就在这时,阿杰装扮的管家走了出来:“行了,大门口的,有什么好吵的?”
见是管家,那两个侍卫忙带着讨好笑着说道:“老管家,咱们知道错了,这就不吵了。”
管家点点头,看了沈誉宁一眼,说道:“咦,这位宁姑娘怎么还在这儿?刚刚王爷不是说不用你当丫鬟了,让你回去了吗?”
管家这样一番话让沈誉宁不由得生出几丝疑惑,可望向管家,那管家依旧一本正经地对那两个侍卫说道:“行了,你们快让这姑娘回家吧。”
“是,是,咱们不是不知道这是王爷的吩咐嘛!”刚刚还满是怒火的那个侍卫现在脸上全都是笑容,赶紧让了让,好让沈誉宁离开。
沈誉宁眼眸轻眨,并没有穷追到底,只是朝着那管家俯了俯身子,转身脚步缓缓,却是离开。
待得沈誉宁走了一段距离,阿杰也用管家的语气说道:“我也去买点东西,你们两个别再给我乱吵了,小心王爷知道,要了你们的小命。”
听电闪这样一说,两个侍卫立即站得笔直,不敢多言。
因为守卫杭晋文的那群侍卫被阿杰调遣走了,所以等到发现书房失火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杭晋文尸首被找到全身已经焦黑,根本辨别不出容貌……
这些事情从景王府流传出来,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而皇上听闻之后,只是默默不语,最后追封了一个贤德王爷,给予厚葬。
在杭晋文下葬后的第二天,云蝶捧着杭晋文的灵牌,交拜了天地。
皇城之中,流言再起。
“这云蝶郡主可真是天煞孤星,就要嫁进王府了,这王爷就被烧死了。”
“不过听说那郡主很是忠贞,与王爷冥婚了。”
“命这样硬的女人,不嫁给王爷,还有谁敢娶她呀!”
…………
沈誉宁走在路上,听着那些闲言碎语,面色悲恸,只是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她只若是不闻,就那样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去了僻静的一个角落,却是突然转身:“出来吧。”
怡雀缓缓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上前,小声叫了沈誉宁一声:“少庄主。”
沈誉宁凝视了怡雀一眼,移开目光:“怡雀,你们不该知道我还活着……可你千里迢迢从云口来到了皇城,是因为……杭晋承吧?”
“不是!”怡雀答得快速简洁,可缓了缓,却又说道,“对,我偷偷离开山庄,是想来看看公子……”
听到了这样的答案,沈誉宁只能点头。
怡雀吞吞吐吐,又说道:“可是我来到了皇城,却得知你要被斩的消息,但我还没赶到刑场,就发现少庄主了,所以……所以我没有去看公子,这几日,我一直跟着少庄主,那一天我看着少庄主似乎一直在犯难,似乎要对付什么人,我还特意在你的桌上留了一包笑断肠……”
听罢怡雀的回答,沈誉宁略有所思,顿了很久,才怅惋说道:“嗯,在我看到那包药粉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来了。可那一日我蒙着面,你居然一眼就将我认出……”
怡雀略低了头,才小声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认出少庄主,我只是,识得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曾经,姑姑就是拿着相同的玉佩让我来找你的。”
“玉佩?”沈誉宁一声反问,匆忙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捧在手中,凝望之间,突然将玉佩捂在了心间,“娘,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一块是我的,而另一块,你根本就不是预备给自己的,你是留给如锦的对不对?”
“少庄主!”见到沈誉宁的激动,怡雀慌忙上前。
可怡雀的手刚触碰到沈誉宁,沈誉宁一下避开,稳了稳心思又继续说道:“怡雀,你还有机会,天下这样大,世间的男子那么多,可唯独不要爱上皇族的男子,宫门深似海,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怡雀,你回去吧,皇城不适合你,你该回到山庄去,过那样自在的生活。”
“那少庄主你呢?”怡雀赶紧抓住沈誉宁的手,急急询问。
沈誉宁仰望了一眼蔚蓝的天际,再收回目光,坚定说道:“放心,等我将一切处理完,我便会回去。”
“少庄主,你还要处理什么事?让怡雀帮你吧?”怡雀并没有放开沈誉宁的手,诚心地说。
但沈誉宁却严肃了神情,用力甩开了怡雀的手:“若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少庄主,那么就听我的命令,立刻给我回山庄!”
“少庄……”怡雀还想说什么,神情迫切,可在看到沈誉宁冷冽的眼神之后,只好将话吞咽入肚,抱拳相答,“好,怡雀这就动身回山庄,将少庄主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婆婆,婆婆一定会高兴的。但是少庄主,你可一定要回来,千万千万要回来。”
听到怡雀听从了自己的话,一丝微笑浮现在了沈誉宁的面庞之上,于是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而后,怡雀只得离开,可沈誉宁站在那僻静的角落之中很久很久,一直到太阳都落下山了才走了出来。
街道上的摊子都已经收拾回家,偶尔有几个过客,却也是凄冷,一阵秋风吹过,风卷着黄叶纷扬下去了一片。
沈誉宁踩在黄叶之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脆响,她走得并不急,一直走到天全然黑透,才走到了恭王府前。
出乎沈誉宁的意料,恭王府前静寂,便是连日日点的两盏灯笼都不曾点亮,又一阵风吹过,将几片黄叶扬洒起来,远处有几星烛火,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沈誉宁往前走了几步,除了那威武的石狮并没有人看守,她心下奇怪,却还是拾级而上,轻轻叩响了大门,可只有回音,无人应答。
沈誉宁只是站在门口,手摩挲过掌心,心一横,用力一推,门居然打开了,她跨了进去,却是看见两盏灯朝着自己慢慢移来,两个丫鬟也在交谈着。
“哎呀,这些个守卫也真是越来越懒了,连个灯都不知道点,非得让我们来点。”
“你小声点,别给他们听见,他们中有几个脾气挺暴躁的。”
“哼,脾气暴躁?今儿个都不知是什么日子,那些个男人连个影子都不见,还脾气?”
…………
说着话,两个丫鬟就走到了沈誉宁的面前。
沈誉宁就那么站着,并不相让。
“让一下,听到没有?”那火气较大的丫鬟大声斥责着沈誉宁。
可当那两个丫鬟缓缓将灯提上来一些,两人几乎同时将自己手中提着的灯盏一扔:“呀,鬼!”
一声惊叫,那两个丫鬟忙逃窜离开。
沈誉宁看着她们跑开的身影,轻蔑地一笑,就拾起一盏灯笼,提在手里,朝着钟素素所住的傲梅斋走去。
素素正在给屋中的菩萨上香,恭敬磕头后,便拿了一串念珠慢慢吟诵起来。
秋容进屋,看了一眼素素虔诚的模样,叹了口气,走到素素旁边,亦是朝着菩萨几番叩拜,才挨着素素跪好,柔声细语地说道:“王妃,你很久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了,今儿个王府似乎特别清静,要不你早些睡?秋容给你去放水,让你好好泡个热水澡?”
素素睁开眼,对着秋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向菩萨念经忏悔,不然王爷会一直不来我这里的,这样的话,我这个王妃当得还有什么意义?不行,我要多祈祷,要睡你去睡,别来打搅我。”
秋容只好站起身,往门口走,可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身,面对素素带着哭腔说道:“王妃,你别这样了!王爷说得明白,他这辈子都不会来我们傲梅斋的了,你这样做只是在糟蹋自己的身子……”
“嘘,别说话,心诚才会灵。”素素没有生气,只是依旧执拗地要让秋容安静下来。
秋容看着素素重新合上眼眸专心念经,抹了抹眼泪,却也只能退下。
而一切,沈誉宁在屋外看得清楚。
待得秋容离开,沈誉宁微微一笑,几颗石子掷出,几盏烛火摇曳着,便是熄灭。
“谁?”四周一片黑暗,素素连忙站起,四周张望着,连忙要去点火。
可沈誉宁就在这时推开门,故意在声音中带了颤音,慢悠悠说道:“钟素素,还我命来……”
“啊!”素素吓得手一松,火石立即掉落于地,她慌忙抱住头,叫喊道,“你究竟是谁,别这么装神弄鬼的。”
“我是谁,你睁眼看看不就清楚了?”沈誉宁的语言冰冷,就那样直直朝着素素走去。
素素定了定心神,壮着胆子松开抱住脑袋的手,眼眸移去一看,慌忙后退,凳子椅子胡乱倒了起来。
“你……沈如锦……你,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着你被斩首的……你怎么会……你……鬼,你是鬼!”素素再不顾忌往日的端庄,吓得脸色煞白,满是惊恐,“你来这儿做什么?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砍你头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人报仇也不该找我,你走,快走……”
沈誉宁一步一步朝着素素躲避的地方走去:“是你害死了我,就是你害死了我,我要你偿命!”
“偿命?我为什么要偿命?”素素拼命摇着脑袋,“谁让你霸占了王爷的心?谁让你本该死了却还活着?王爷看着你,恨不得将魂都给了你,我怎么可能让你活在这个世上,跟我抢王妃之位?偿命,那也要你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