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恨意就此而生,耳畔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响:“世上的女人都是不可信的,听我的话,拿起刀,将面前的人都杀了吧……”头涨痛得厉害,杭晋承猛烈地甩着头想将那些话语抛弃,可那话语如同魔咒,紧紧缠绕着他。
杭晋承的精神一振,神志又一次被占据,可四下没有刀,所以只是双手攥拳,血红了双眼朝着止住不前的沈誉宁与阿眠走去。
“嘭!”杭晋承一拳朝着阿眠就打去,杭晋承的这一击对沈誉宁和阿眠来说都始料不及。
“杭晋承,你疯了,骗你的人是我,你恨的人是我,你打别人做什么?”沈誉宁迅速扭头去查看阿眠的伤势,不曾发觉杭晋承的变样,所以生气地说道。
但杭晋承没有回答,只是“呵呵”两声笑,又朝着阿眠打去。
这回沈誉宁有了准备,将阿眠一拉,杭晋承打了一个空,沈誉宁站定,看到打空的杭晋承迅速站起,然后马上又朝着他们摇摇摆摆地走来,目光空洞。她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晋承,你怎么了?”
“夫人,他……”阿眠也不明所以,捂着自己被打肿的眼眶不解问道。
沈誉宁没有回答,拉着阿眠用劲往树上跃去,这些杭晋承都已经看不见了,所以,转而之间,他的目标已经变成了一棵树叶散尽的老树。
对准了目标,杭晋承毫不怜惜自己的力气,就朝着树干打下去,他的力气很大,让攀在树干上的沈誉宁感觉不由得一震,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夫人,你夫君再这样打下去的话,那双手迟早得废掉啊!”阿眠双手紧紧抱着树干,却始终往下看着杭晋承的一举一动,所以过了一会儿,不由得惊呼出来。
沈誉宁何尝不知道阿眠所说的,她看着杭晋承双拳沾满了鲜血,可他依旧在不依不饶击打这棵树。
她的内心焦急极了,抓住树干的手指甲已经在树干上划出了裂痕,杭晋承的每一拳仿佛都打在自己的心上。
而阿眠却是显得越来越焦急,完全没有恨杭晋承刚刚打自己,依旧不住地对沈誉宁说道:“夫人,你再不阻止你夫君,他的手可真的要废掉了,你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情要闹到这个地步呢?若他的手真废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啦……”
听阿眠说到如此,沈誉宁眼前一亮,心一横,跃了下去,近了杭晋承,便将他手上的伤口看得更清楚,阿眠说得并不夸张,若放任杭晋承一直这样下去,那用不了多久,他的手就废了。沈誉宁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就来到杭晋承的身侧,用力去拉他的手:“住手,你给我住手!杭晋承,你给我住手!”
但杭晋承的耳畔,来来回回始终是那样几句话,他感觉不到疼,也听不到沈誉宁的竭力呼唤,他认定了这棵树,就如当初认定了皇上为目标一样,一直坚持。
沈誉宁知道他是受了蛊,自己再大的呼唤之声都是没用的,眼泪又一次落下,她知道无用,可依旧在那儿不住地絮叨:“晋承,你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杭晋承又是猛烈地一击,树干一颤,他的手上拉了极大的一个口子,血滴滴答答地就此流了下来。誉宁知道不能再等了,咬牙之间,一下子扑在树干上,于是,杭晋承的拳头,落在了沈誉宁的背上。
“夫人,你这样他会打死你的啊!你夫君似乎都已经失去神志了。”阿眠在上面看得清楚,当他看见沈誉宁这样一个举动之后,立即惊呼起来。
沈誉宁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抱着树干承受过杭晋承的拳头之时在努力回想当日杭晋承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猛然间,沈誉宁似乎想到了什么,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于已经废了的右手掌心用力一划,在血涌出的一刹那左手抓住右手将血朝着杭晋承洒去。一切就如她预料的一样,杭晋承的拳头停止了下来。
杭晋承耳边的声音就在这一刻消散,眼前一片模糊,他又用力甩了一下头,脑中渐渐清明,不由得睁了睁眼睛。正看到沈誉宁捂着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发疯般的行为,思绪依旧停留在沈誉宁与他的摊牌之上,所以现在,当他看见就此站立在面前的沈誉宁,不由得轻蔑道:“怎么,你还舍不得走?还是你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走的必要?”
沈誉宁没有回答他,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原来,能压制杭晋承身上蛊毒的便是自己的血,为何会是她的血?为何会是她的血?难道,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天意?
沈誉宁的沉思,在杭晋承看来是理屈词穷,所以他算是胜利地笑,可在准备走向沈誉宁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手痛得厉害,低头,双手上满是血痕,不由得惊讶,迟疑之下,问:“我又受蛊了?”
阿眠正慢吞吞地从树干之上爬下来,边爬边对着杭晋承喊道:“太可怕了,你刚才就像发了疯一样,我都被你打了一拳,然后你还打树,如果不是你夫人一直拉着你,最后还整个身子趴在树上替你挡力,估计你的手早就不行了!我那晚对你们打劫,也没见你疯成这样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阿眠的话不由得让杭晋承的心一颤,转眼去看沈誉宁,似乎要从她那里寻找答案。
沈誉宁看出他眼中的动容,略略迟疑才道:“晋承,我并非想欺骗你,只是……”
可这时,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沈誉宁的话。
“哟,你们两个倒还真的是不怕死,还在这儿待着呢?”时辰一长,怡雀的失魂散药性减了,明诚一行人便起来了,刚出门不久,就看见了相对而站的沈誉宁与杭晋承,咽了咽唾沫不满地骂道。
杭晋承听着沈誉宁的每一言每一语,而此刻沈誉宁的话被明诚打断,杭晋承指着明诚大喝一声:“识相的给我站远点儿!”
反倒是沈誉宁,神色平常,那话语本来说得就犹豫,暂且止住。
“呸,嘴巴倒是挺硬!”明诚眼睛直直瞅过杭晋承与沈誉宁,见没有怡雀的身影,暂且放了心,声势更大。
“明诚,你不是说都已经放他们走了吗?他们怎么还在这儿?”阿眠看见了明诚,就此急匆匆迎上去,不解地问道。
此时明诚已经决心与阿眠撕破脸了,再不顾忌他寨主的身份,用力一推,就将他推倒于地。
杭晋承与阿眠根本不识,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牵过沈誉宁的手,半带了些命令的口吻:“咱们走。”
明诚瞧见,立即带着一众兄弟,前来将沈誉宁围住:“怎么,想走?没那么容易!刚刚那个小白脸去哪儿了,他交代了没有,把地图放哪里了?”
沈誉宁转身,面对着明诚:“刚才似乎是你们吃了他的亏,你觉得他还会乖乖将图纸交出来吗?你们当劫匪也不是一年半载,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些道理明诚自然是明白,不过是太迫切,所以不多思考就此问了出来,被沈誉宁一说,脸憋得通红,不由得大怒:“对,对!咱们不是那小白脸的对手,不过咱们这么大群人,对付你这么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兄弟们,上,既然这个小白脸认识沈家公子,咱们就留着她做诱饵!”
“谁敢碰我夫人半根毫毛!”杭晋承立即挡身在沈誉宁的面前,正视过明诚。
明诚只怕怡雀的毒药,没有看过杭晋承刚刚发蛊的样子,所以半分害怕也没有,反而嘲讽笑言道:“咱们这里谁都敢!”
说罢,那些寨子的人纷纷动手,可沈誉宁只是就此站立,没有一丁点儿要动手的样子,只是看着杭晋承用血迹斑斑的拳头帮她抵抗那些袭击。
她的眼睛有些许的湿润,稳了稳心绪喊出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杭晋承听罢,收回了自己送出的拳头,可就此脖颈之上被架上了好几把武器。
“你……收手?”沈誉宁本是想阻止他们之间的打斗,可没有想到杭晋承会这样听自己的话,眼见危险却依旧适时收回了自己的出击。
杭晋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被胁迫而有任何的担心,反而面含微笑看着沈誉宁,突然间竟说出一句沈誉宁怎么也想不到的话语:“对不起。”
而这回,明诚倒是得意不少,但他知道沈誉宁也有武功,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不懂他们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认准了他们是夫妻,便对着沈誉宁叫嚷:“你夫君现在在我们手里,你识相的话就将刚才那个小白脸给我找回来,帮我把那地图套出口,不然休怪我们对你夫君不客气。”
沈誉宁故作平静:“好,我可以告诉你们所需要的东西!因为沈公子离开前,已经将地图的样子全部告诉我了。但如果你们伤害他丝毫,我保证你们一辈子也得不到你们想得到的东西。”
“真的?”明诚眼睛一下子亮了,急急往沈誉宁那边走去,但走了几步,回过神,又退后,只是大着声音故作威严道,“你真的知道那地图?那你快点儿交出来,可别是假冒的。”
沈誉宁当然看过那份图纸,当日她觉得那图纸画得奇怪而细细看了好几遍,虽然之后那图不知被自己丢在哪里了,但图上所画的线条却深深印在了脑海中,重新画一份也是简单,所以她坦然地点头:“我向天起誓,我知道那图纸的样子,但是,我要跟你们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你夫君不是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吗?”明诚迫切地问。
“除了我夫君的性命,我还要用这份图纸换阿眠和李伯的安全!”这想法早就在沈誉宁的脑海之中,所以立即说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可这样在杭晋承看去,却带了一些惊讶。
“只要你将图纸拿来,什么都好说,来人,快将李伯带出来。”明诚答得迫不及待。
沈誉宁听罢,又补充:“再准备两匹好马,还有干粮与银两。”
“你的意思,是要我立即放人走?”这下,明诚有些犹豫了。
沈誉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意盎然:“有我和我夫君在你手中,你还怕我会骗你?”停顿了一下,指了一下被他们架着的杭晋承。
明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手一挥,立即派人去准备,而后,带着谄笑向沈誉宁走来:“夫人,那我再让他们准备笔墨如何?”
沈誉宁只是眼皮微抬,算作答应。
不一会儿,李伯被带来了,阿眠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跑了上去使劲推着他:“李伯,你怎么了?你不是去江南了吗?怎么会……”
李伯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但还是恢复了些许的力气看向沈誉宁,目光之中带过感激,缓缓地,他沙哑了声音:“夫人、少爷,后会有期,日后有缘再见,这份恩情,老朽自当偿还!”
沈誉宁亦用眼神一笑,算作回应,不置可否。他知道,阿眠有了李伯的相助,只要离开了这个寨子,定然会安然无恙。至于自己和杭晋承,她也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她对那份图纸没有半点儿野心,只要将图纸画出,这一场风波估计就能平息。
阿眠与李伯策马上路了,笔墨纸砚也拿了过来,沈誉宁看了看杭晋承,给他些许安慰,低头之间,就依着自己的记忆将那几幅图给画了出来,只是用左手,画得有些慢,明诚难得的好性子,也不催促。
“给你!”墨迹还未干,悠悠散发着墨香,沈誉宁将纸一扬,想了想,又说道,“你们将他放开吧,架了他那样久,你们手难道不酸吗?”
那几个弟兄的手早就酸涩不止了,听了沈誉宁的话,立即用祈求的眼光看向明诚,可明诚却对着图纸哈哈大笑。
底下有胆大的兄弟探头看了眼,不由得惊讶道:“这不是……不是咱们后头的压龙山吗?”
“对,就是压龙山,咱们这就去。”明诚对着图纸点头,更是狂笑不止,又补充命令道,“将他们两个也一同押了去。”
“你……”沈誉宁没有想到明诚会将自己也带去,但细细想来,若换成了自己也定然会这样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便将余下的话咽到了肚中,只是挥手之间带了命令的口吻,“我自会跟你们前去,但不用你们这样劳师动众,我自己有脚。”
明诚刚才见识了沈誉宁的功夫,而且杭晋承又在自己手中,便咽了口唾沫,算作默认,又朝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住沈誉宁便出发了。
压龙山地势平坦,并不险峻,但岔路多,若没有地图的提示,沈誉宁相信他们定会迷路。行了两三个时辰,便依着地图来到某一点。
按地图所示,此处该是一个山洞,可前面枝繁叶茂,看似没有路了。
明诚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转身直视誉宁,虽未出声发问,但胁迫意味已经生出。
“这图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这周围的景色肯定会变,你们该四周查看一下。”杭晋承感觉出了危险,抢在沈誉宁之前先说出口。
明诚止住了朝着沈誉宁一直过去的脚步,停顿之间想了想,觉得杭晋承的话中也有些道理,便命令手下去查看。果真,将面前一片茂密的枝叶用刀砍去,便露出一个山洞,黑乎乎瞧不见底。
“点火。”明诚脸上又露出了欣喜,命令着,就将杭晋承与沈誉宁推了进去,“你们两个在前面带路。”
前面果真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沈誉宁不由得心一寒,耳畔适时传来几声寒风呼啸之音,她不由得用左手环住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而下。那些细微的动作皆落在杭晋承的眼中,他伸手去拉沈誉宁的手,可是沈誉宁不曾注意到,身子一偏,杭晋承的手握了个空空荡荡,他的心也不由得一空。就在这时,火把被扎好,四处一下亮了起来。
“走,快走!”明诚将火把递给了杭晋承,命令道。
山洞的空间还算宽敞,只是灰尘多,纷纷落下,让沈誉宁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隐隐约约听到了女人凄凉的笑声。
“诚哥,是鬼叫?”胆小的兄弟不由得问出声。
“嘘,别瞎说,哪来的什么鬼!”明诚心里也发怵,却装着大胆,呵斥着底下的兄弟。
可越是往前,那女人的凄厉声越大,所有人都不由得发抖,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拐了一个弯,沈誉宁与杭晋承同时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