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一听到沈誉宁提及当初被沈如锦害死的这个孩子,生气愤恨难过种种情绪涌上,激动得一下忘记今天来此的目的,手指着沈誉宁伤痛而道:“分明是你亲手将堕胎之药灌入我的嘴里,现在说什么并非有心,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够了!”杭晋承突然出声,指尖轻轻敲击着桌子,语音也低了下来,“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提起来做什么?”
“并非如锦想提,实在是柳妃妹妹想提!”沈誉宁站起说道,“今日早上,我在湖边遇到了柳妃妹妹,她突然就向我说起这件事,还口口声声说要找我报仇。”
“什么?你血口喷人!”柳意急忙摇头,眼见沈誉宁先声夺人,忍不住焦急起来,“不是的,不是的,王爷!柳意今早上的确与王妃相遇,可是失去孩子这件伤心事,我怎么会在大过年的提起呢?我只是和姐姐说说家常,突然发现……”
就在这时,沈誉宁的话音极重,一下子将柳意的话打断,也是跪在了杭晋承面前:“王爷,如锦想出去与王爷说几句话。”
杭晋承冷哼一声而问:“你让本王出去,你觉得本王还会出去吗?”
沈誉宁的眼波在不住流转,可瞬间一亮,依旧保持着跪倒的姿势:“王爷还记得上一次弹琴吗?王爷问如锦那前面一段曲调是怎么学会的,其实……”
杭晋承的目光一下全都凝聚在沈誉宁的身上,弯腰之间抓住她的左手,将她重重拉起:“你怎么会的?快说!”
沈誉宁看了一眼柳意,故意带了几分娇羞:“王爷,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杭晋承再无多言,就此站起。柳意有些瞧不明白,却也不敢站起,就那样急急而喊:“王爷,王爷,小心啊,柳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王爷啊……”
沈誉宁站起身子,跟随在杭晋承的身后,看过跪在那着急要说话的柳意轻蔑一笑,在出门那一刻,左手向藏匿于房梁之上的默然做了一个手势。
出了屋子,誉宁顺势关上门,可还未站稳,杭晋承就已经迫不及待:“快说,那调子你究竟是怎么会的?”
沈誉宁眼神朝杭晋承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挪了挪,杭晋承会意,立即松开,可沈誉宁并没有就此立即回答,而是怅惋之间朝着外面缓缓而去,尽量离屋子稍稍远一些。
“行了,不要再走了,快说!”杭晋承的耐心有限,沈誉宁不过多走了几步,就立即出声命令。
沈誉宁只得止住脚步,才慢悠悠道:“其实前面那个调子,是六王爷教如锦弹奏的。”
“六弟?”杭晋承皱着眉,在那儿来来回回走了几次,缓缓点头,自语,“六弟听我吹了那么多次,自然是熟悉这个曲调的,只是……只是他怎么会教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弹这首曲子?”
杭晋承的絮叨沈誉宁也听了个零零散散,可她只当听不见,与杭晋承远远隔着站着,可突然间,杭晋承的目光就此投来,想透过沈誉宁的眼眸看穿她的内心来辨别究竟。
沈誉宁的眼眸微微躲闪,想了想,却是迎了上去,微微眨动,眼眸之上的水珠晶莹剔透,让杭晋承一心动,却立即回神,干咳好几声,突然冷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弄得这样神秘,非要避开柳意出来说?本王看你是心里有鬼,你究竟怕柳意说出你什么秘密?”
“没……”沈誉宁被说中了心事,话语一下吞吐。
当她正想着解释的理由,杭晋承已经折身往回,沈誉宁只好匆忙跟上。
杭晋承猛然推开门,屋中的柳意依旧保持着跪倒的模样,只是脸色已经完全苍白,捏着裙摆的双手在不住发抖。
“柳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杭晋承瞥了眼跟随进来的沈誉宁,故意搀扶起柳意,满是温柔道。
可柳意的双腿已经发软,起了半截一下又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抓着杭晋承,却已是冰凉,待得站起身,慌忙道:“没什么事,是柳意错了,只是大过年的,柳意想起那死在腹中的孩子,心中难受,一时没忍住,所以才来找姐姐的碴儿,是柳意错了,柳意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看着柳意突然的转变,沈誉宁明白是默然所为,暗暗松了口气,可杭晋承满腹怀疑,目光又一次投到了沈誉宁的身上,可沈誉宁只是贴墙站着,想到刚刚她始终与自己在一起,杭晋承只是奇怪地将目光移开,对柳意生出几分厌恶,就此道:“行了,你回去吧!”
柳意如遇大赦,抢着夺门而出。
看着柳意匆匆离去的背影,杭晋承冷笑一下,不再打一句招呼,也往外而去。
“晋……”沈誉宁呆呆看着杭晋承,默默垂下了眼睑,去关门。
门一关,默然就此跃下:“既然你爱他爱得那么痛苦,又为何不告诉他,是因为你现在沈如锦的身份吗?”
沈誉宁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默然不解,边思考边问:“既然不是,那又为何?害怕牵连到沈家?如果那样,你就要一直用如锦的身份活下去?”
沈誉宁一点儿也不想与默然谈论这个话题,所以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问:“你是如何让柳意害怕成那样?”
默然略带些得意,笑道:“不过是房梁之上的灰尘太多,我便团了几个搓成了药丸,塞进了她嘴里,只说是要人命的毒药,若要解药须得将所知道的缄口不言!她胆子太小,胡言乱语几下就吓成这样!呵呵!”
沈誉宁听罢,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道:“也亏得她惜命如金,若果真是个不要命的,便糟糕了。”
“是吗?那个女人,究竟知道了什么?”
“她怀疑我不是如锦。”
“这……”默然一听,眉头拧成了疙瘩,想到了沈家余下的一百多口人,对着沈誉宁比画了一个“斩”的动作。
“默然,你的意思是……不可久留?”
“唬得住一次可难保下一次,只怕夜长梦多!你爱杭晋承爱成那样都不肯泄露自己的身份,若是从她口中得知你不是沈如锦,杭晋承究竟会怎样想你?怎样对沈家?”
可沈誉宁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柳意不过是骄纵,只是王府的女人都很可怜,她本性并不坏……我不能做出那样的事,默然,我也绝对不允许你做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
“那……好……”
默然还想说什么,小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小姐小姐,今儿个小梅起晚了,小姐……”
誉宁听是小梅声响,向默然点了点头,他便从后窗离去。
“小姐,你责怪小梅好了!”小梅进屋,看见端坐于桌旁的沈誉宁,怀着歉意道。
誉宁见到小梅,立即笑了,走到小梅身旁将她拉了过来,相对坐着说话:“有什么好责罚的,昨夜守岁你忙活了大半夜,后半夜才去睡,就该这个时辰起来。”
小梅听沈誉宁这样一说,立即紧紧拉着她将脑袋倒在她的肩膀上,像个小孩一般道:“还是小姐对小梅最好了。”
这样说罢,才松开沈誉宁的手来收拾屋子,可双目张望了一下屋中,不由得奇怪道:“小姐,今日怎么不见四薄姑娘的身影?”
本已倚在那儿看书的誉宁随着小梅的话,心头“咯噔”了一下,今日柳意大闹了一场,全是她起的因由,刚刚却不知怎么了,默然来时,竟忘了问他“四薄”底细了。之前她还说要留在王府,这么久的时间,又是去了哪儿呢?
她不由得起身,来来回回踱着步,一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明晰,可她只觉得自己毫无办法。想到这里,她望着桌上小梅刚沏的一壶热茶,走去,轻轻一碰……小梅慌忙赶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了嘈杂的声响,隐隐约约似乎传来几声尖叫。
“不好啦……不好啦……”
沈誉宁终于按捺不住,从床榻随意抓起一件袍子披过就循声而去,甚至连小梅也没带上。
走了一段,她方瞧见不知哪个房的小丫鬟端着什么东西步履匆匆,便猛然抓住她的衣袖想问个究竟。
可那丫鬟手滑,被沈誉宁这么一吓,手里的瓷盆就落了下来,将一大半盆赤红的尚有余温的血溅了沈誉宁一身。
饶是沈誉宁跟随父亲经历过沙场,可如今看到那样多的血,也只觉触目惊心。不由得一呆,方问道:“这是哪儿的血……你究竟在哪个院里做活,你端着这盆子血是去做什么?”
“回王妃,奴婢心灵,不过在厨房打杂,今日过年,厨房宰了好几只鸡,便得了这么大半盆的鸡血,心灵听说这鸡血要倒掉,觉得可惜,便趁着乱,想端回下房,等凝了好下火锅吃!不想冲撞了王妃,请王妃责罚!”这个名叫心灵的丫鬟,只是恭敬,并无害怕,跪在沈誉宁的面前将话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