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修养完美的品德
勤以修身，俭以养德。
⊙毫无疑问，凡事力求完美的人，往往能够更加接近这个目标；相反，对于那些悲观绝望、懒散怠惰之人来说，想达到至善至美的境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亲爱的朋友：
无论在什么样的领域——宗教、仕途或是道德，至善至美都是人们极力追求的目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这个目标，因为这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毫无疑问，凡事力求完美的人，往往能够更加接近这个目标；相反，对于那些悲观绝望、懒散怠惰之人来说，想达到至善至美的境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日常生活同样如此。那些以尽善尽美为目标的人往往更接近完美，而那些意志消沉、懒散放纵的人常常愚蠢地自我安慰：“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所以想要达到完美的境界简直就是做梦。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像其他人那样尽量做好，但是不会为了达到尽善尽美而自找烦恼。”相信这不需要我具体分析，你也看得出这番“推论”（如果我能用“推论”这个词的话）是多么荒谬、多么愚蠢。相信这番推理的人，在人生道路上往往不会表现得积极，自然也就难以施展自己的才干。
相反，一个充满智慧、有勇气的人则会说：“尽管做到至善至美（人类的天性就有缺陷）相当困难，可我还是会一心一意、竭尽所能为这个目标而努力。每天都接近它一点，总有一天会触及。至少，相信以我的能力，不会离这个目标太远。”
许多天性愚钝之人跟我说起你的时候，常常带着惊讶的口气：“什么！你想让你儿子成为至善至美的人？”我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呢？这对他、对我都没有坏处啊。”他们马上说道：“可这是不可能的事啊！”我回答道：“我也不是很确信能够做到。我承认，抽象意义上的完美是很难实现的，可是具体到品性的完美，我希望他能做到，而且这也是每个人力所能及的事。”他们继续说：“你儿子头脑聪明、性格善良、学识渊博，而且他每天都在进步，你还心存什么奢望呢？”
我回答道：“为什么不呢？我希望他拥有最得体的举止，最迷人的谈吐和风度，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息，做事百分百地投入，以此不断完善他的品德。这对他的思维、本性和学问又有什么坏处呢？”
他们又说：“可是，认识他的人都很喜欢他啊。”我感激地说：“很高兴听到你们这么说。不过我希望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也能喜欢上他，并且在深入交往之后能更喜欢他。”他们反驳道：“其实，你没必要对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倾注这么多心力。”我也反驳道：“如果你认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琐事，那么你就太不了解人性了。我们应该更加关注这些细节。只有具备这些品质才能使你赢得人心，而在这方面仅靠理解力是很不够的。我宁可他在语法、历史或哲学上没能让我满意，也不愿看到他的言谈举止有任何过失。”“可是你要知道，他还年轻，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我也希望这样。可是年轻的时候不打好基础，将来怎么可能达到至善至美的境界呢？”“好啦，好啦，他一定会做到的。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相信他能做好，可是我希望他做得更好。我现在对他很满意，不过我更希望他成为一个光彩夺目、出类拔萃之人，今后能以他为荣。”“你见过这种集所有优点和才能于一身的人吗？”“是的，我见过。博林布鲁克爵士就是这样的人，他身上集中了所有人的优点，既有大臣的优雅得体、政治家的果敢坚决，也有学者的渊博智慧。正如你刚才说的，我的孩子也具备了许多品质，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呢？没什么能够阻挡他成为至善至美之人，除非他毫不在意或者全不关心那些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琐事’。我无法想象他会变成一个懒散庸俗或者意志消沉的人。”
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昨天我和海文女士关于你的一番对话，现在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你，你可以自己判断。如果你认为我说得有理，就请付诸实施吧。下面我把上述对话作一番简要的概括：
无论你身处何方，请与各种上流社交圈保持来往，时刻注意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模仿那些你认为在某些方面特别突出的人，然后把他们身上的优点和长处为己所用。如此，你就将臻于完美……
……
§§§第二节 品德的重要性
⊙你的品德必须建立在牢固的基石上，否则它很快就会坍塌，甚至砸伤你的脑袋。恶习短时间内是无法纠正过来的，还需要理性的指导。
亲爱的朋友：
你的求学生涯即将告以结束，你就要踏入社会，开创事业。这个马上就要来临的时刻对你非常关键，这一刻我已经期盼良久。成功的商人必须讲究诚实和礼貌。不讲诚信，就没有人光顾他的店铺；没有礼貌，就不会迎来回头客。这种规则与公平交易并不冲突。他可以在某个限度内尽可能卖个好价钱，也可以利用幽默感、奇思妙想和独特的品味来吸引顾客，可是，前提是商品的质量要有保证，及其对顾客的承诺能够兑现；否则，一旦有欺骗行为，一次就足以使其破产。
上流社会和职场概莫能外。如果没能牢固地树立起诚实和正直的品质，缺乏良好的举止和美德，那么在初次踏入社会的时候，就会因受到轻蔑而黯然失色，就会像流星那样短暂地划过天空。对于年轻人因为鲁莽而犯下的过失，人们往往给予谅解；可是，对于年轻人的品性，哪怕是白璧微瑕，他们都无法容忍。品性绝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自动完善，我担心它甚至还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年轻的撒谎者说起谎来会更加老练，年轻的流氓则会变得更加无耻。然而，尽管年轻人的品性还不够完善，欠缺之处甚多，可是如果他头脑清醒，人也比较机灵的话（顺便提一句，这种情况很罕见），那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会逐渐意识到以前所犯下的过失，并因此而产生强烈的负罪感。于是我虔诚地向上帝祷告，祈求上帝让你具备完善的品德。可是，仅是这样还不够，必须拥有一些讨人喜爱的品质来衬托你的德行，并且利用这些品质为你树立良好的口碑。你的品德必须建立在牢固的基石上，否则它很快就会坍塌，甚至砸伤你的脑袋。因此，在一开始塑造自己的品格时就要非常小心谨慎、细致入微；不要为大多数坏蛋、蠢人的偏见所惑，由此玷污自己的德行，令自己蒙羞。尽管你还年轻，可还是应该严于律己，只有在年轻时严谨、自律，才能培养美德。所有这一切都与品德上的缺陷相关，比如撒谎、欺骗、妒嫉、怨恨、诽谤等。处在你这样的年纪，若是宣称反对良好的品德，比如，对勇敢不屑一顾，时常大吃大喝，行事散漫，那会令你从道德的边缘堕落到罪恶的深渊。因此，你必须洁身自好，尽量远离这些恶习。恶习短时间内是无法纠正过来的，还需要理性的指导。倘若一个人在各方面都保持纯洁的品性，那么他就可以免受其影响。
看在上帝的分上，在你独自到巴黎游历之前，请一定要仔细考虑我所说的每一件事情。与人交往的时候仔细观察不同的品性，记住我在这方面对你的教导，然后镇定自若地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应付。你应该为自己以后的发展早作规划，并且通过细心的观察不断扩展、改进、充实你的计划，还得乐于接受那些能够能够给你正确指导的人——哈特先生和我——的建议。
§§§第三节 良好教育的重要性
⊙有时候，拥有天赋异秉的人确实不需要接受任何教育就能取得骄人的成绩。可是这种例子实在罕见，所以人们也不大会相信。
亲爱的孩子：
无论是从你那里还是哈特先生那里，我都没有收到你说起的那三封信。也许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这里距离莱比锡太远了。最近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来信，我想你现在一定过得不错。此外，正如我常跟你提及的，我更关心的是你事情完成得怎么样，而不是你生活如何。在没有收到你来信的这段日子里，我估计你正忙着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你的生活仍然是有规律、有节制的，那么你的身体就会很健康。你这样的年龄，大自然给了你强健的体魄，即使你一边放纵自己，一边服用药物，它还是会继续关爱你并给你健康。然而，你绝不可纵容自己的脑子。它现在正需要你加以持久、充分的关心，还需要适度的用药。现在，你用脑哪怕只是一刻钟，不论正确与否，它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脑子还需要进行大量的锻炼，才能保持健康而有活力的状态。
请你仔细观察两种头脑（受过良好教育的和未受过任何教育的）之间的区别。我相信，经过比较，你肯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头脑，哪怕为之吃再多的苦、花再多的时间。或许，马车夫跟弥尔顿、洛克或牛顿一样，生来就拥有健全的头脑；可是，弥尔顿他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取得的成就远超过马车夫，而马车夫只能一辈子待在马背上。有时候，拥有天赋异秉的人确实不需要接受任何教育就可以取得骄人的成绩。可是这种例子非常罕见，所以人们也不大会信服。更何况，如果这些天才受过良好的教育，肯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假如莎士比亚的天赋能够加以完善，他的剧作中或许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废话，其中为人称道的对话就会愈加精彩了。
通常来说，处于15-25岁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教育和社会交往能够完善他们的品性。今后的八九年时间将是你的黄金岁月，你的未来成就如何，将取决于这段宝贵的时间，所以你一定要善加利用。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学者，掌握各种丰富的知识。可我也很担心你会忽略那些细小却又异常重要的素质，我指的是温文尔雅的举止、令人心怡的谈吐和委婉得体的行为。这些都是很实在的优点，只有那些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才会对它们表示不屑。我听说你现在说话很快，而且表意不清。我已经提过无数次了，你一定要注意改变这种不体面又让人讨厌的说话方式。表意清楚、悦人耳目的谈吐将为你的形象增色不少。再见！
§§§第四节 野心和贪婪不可有
⊙贪婪是一种吝啬、卑劣的习气，我从没听说一个守财奴会拥有某种突出的品质。野心同样也是一种恶习，只不过是绅士独有的恶习。我希望你对将来的职业有点野心，能够超越所有人，成为万众瞩目的人，否则，你将一无是处。
亲爱的孩子：
听说你最近在着手创作有关野心和贪婪的文章，表明你赞赏野心、鄙视贪婪的立场。我很高兴你对野心有此见识，可是这两者并不具有可比性。贪婪是一种吝啬、卑劣的习气，我从没听说一个守财奴会拥有某种突出的品质。野心同样也是一种恶习，只不过它是绅士独有的恶习。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野心都应该受到指责，有的野心也值得称颂，这要视它们的追求目标而定。暴君和征服者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肆意破坏这个世界，随意践踏人类的权利，使得民不聊生，他们是这世上最邪恶、最危险的罪犯。还有一种有野心的人，他们想方设法要超越他人，不论是美德还是善事，都力求做到完美。这种野心非但无须指责，而且还相当有益，能够使人不断获得提升。
或许你也有自己小小的野心。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踌躇满志地想要超越同时代所有杰出的人物。于是，我不知疲倦地学习，希望在学识上超过他们；看到别人比我更精于玩乐，就改善自己的方式；每当看到他们的舞姿、走姿或坐姿比我优雅，我就浑身不自在。请一定不要忽略这些小事，它们在社交生活中比你想象的更为重要，尤其在你今后的工作中，学会在公众场合演讲非常重要。
你知道我对你的期待。我希望你对将来的职业有点野心，能够超越所有人，成为万众瞩目的人，否则，你将一无是处。我希望你具备一流的口才，不论在公众集会上演讲，还是一般的私人谈话，都能游刃有余。西塞罗野心勃勃地把雄辩当做自己毕生追求的主要目标，并且声称雄辩是人类区别于动物最主要的特征。它不仅能为演说者带来无尽的快乐，而且还能产生一定的社会效益。哦！对诚实的人来说，演讲的时候发现台下专心倾听的听众最终被自己说服，那将是多么快乐的享受啊！
随寄两个版本的西塞罗文集，里面有他对各种问题的看法，其一是拉丁文版，另一是法语版，你可以借助法语版对照着阅读拉丁文版。其中，关于雄辩的论述，我特别作了标示，请你细加品味。
§§§第五节 警惕虚荣心和自恋
⊙虚荣心和自恋是人类固有的本性，而且就其现状而言有存在的合理性，我们没法把它们消灭或根除，只能将其限制在一定范围内——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
亲爱的小男孩：
很多人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染上这种坏习性。并且，你还要尽可能地避开它。无论你是在人前夸耀自己，还是谴责自己，都不会给听者带来任何情绪的波动，因为很明显，这两者都出自同一个目的——虚荣心。
我讨厌一个人老拿自己说事，除非他是在法庭上为自己申辩或者为他人提供证词。不管自我肯定有多么公正，难道就有必要反复强调吗？这很不应该！当那些人把自己视作故事中的英雄而大肆褒奖的时候，听众其实如坠云雾之中，根本就不知所云，难免会对他们产生厌恶感。那么是否应该自我谴责？也不必如此！其实自我谴责也完全是虚荣心作祟，其动机和自我夸耀如出一辙。
你千万要警惕虚荣心和自恋设下的各种圈套，避免它们带给你的不利影响。虚荣心和自恋是人类固有的本性，而且就其现状而言有存在的合理性，我们没法把它们消灭或根除，只能将其限制在一定范围内——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对其稍作掩饰就显得很有必要。比如，表面上看起来谦虚有加的英雄或爱国者更受人们的欢迎和喜爱，而且还有助于表现其他的美德。请注意，我用了“表面上”这个词，只要表面上稍加掩饰，就能获得与自我吹嘘完全相反的效果。虚荣心之所以令人厌恶，是因为每个人都不能免俗。有句俗语说得好，两个商人不可能成为朋友，而两个虚荣心极强的人更不可能互相产生好感。因此，与人交往的时候，切记不要自我夸耀或是自我谴责，让你的品质自己说话。不管它们“说”什么，人们都会相信；可如果你越俎代庖，即便说得再多，人们都不会相信，反而因此给人留下饶舌、厌恶甚至荒谬的印象。
§§§第六节 浮夸与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