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德堡到沙夫豪森这一路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你睡过稻草堆,啃过发黑的面包,坐过破旧的马车,其实这些都只是旅途中的调味品,还算不上真正的疲劳和痛苦。想到在今后的旅途中还有更大的考验等着你,上述种种考验倒也来得正是时候。人的一生总要遇到许多艰难险阻,对那些努力提高自己德行的人来说,你所遇到的只是一些小麻烦。在人生的旅途中,“理解”就像一辆轻便马车,其功能的好坏决定了你的旅行是否顺畅。因此,你每天都要对它进行检修,不断提高和加强它的性能。
“理解”有着强大的能量,这值得我们每个人尽心尽力去做;若是有人忽视它,就会自尝苦果。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谈“心不在焉”这个话题。你也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别于其他父母对子女的溺爱,我不会对你的缺点视而不见,相反,我的要求更严格。我想身为父母的不仅有权利,也有义务向你指出这些缺点,而你也应该及早改正它们。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的严格审视中,我还没有发现你有什么糟糕的毛病。不过我还是发现你有点懒惰,注意力不太集中,对事情漠不关心。这些缺点若是出现在老年人身上,那还可以原谅,因为他们的体力、精力都已经衰退,只求平安度过余生。而年轻人就应该雄心勃勃,总想着出人头地、超过别人,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积极主动、灵活敏捷,并且坚忍不拔。就像恺撒所说:“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你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有强烈的欲望,经历必要的痛苦。正如想要取悦别人,没有强烈的欲望,不投入大量的精力,也不可能做到。我想这一准则对任何事情都适用,诗歌例外。任何一个智力中等的人,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在他所关注的事情上取得成功。
做事全神贯注,再辅以适当的训练,是具备这些素质的必要条件,否则,你就永远不可能跻身这个世界上伟人的行列;而且对于你能否在社会上过得舒服、惬意,能否取得其他的成就有着密切的关系。事实上,任何有价值的事情都值得你认真去做;若不是全力以赴,将一事无成。即便是做不重要的事,也需要你全身心地投入,比如跳舞啊,还有穿着之类的小事。社会习俗要求青年男子在某些场合能应景地跳上一曲,所以你要记住,当你学习跳舞的时候就要端正态度认真学习,不要闹笑话,即使有时候动作看起来有点可笑。穿着也一样。人都要穿衣服,对于穿着你一定要讲究,不要跟花花公子比穿着,尽量避免穿奇装异服,以免受到嘲笑。你要时刻注意,要根据你的年龄和身份穿着,还要适合你出席的场合。
一个漫不经心的人,往往也是一个意志薄弱或装腔作势的人,他在团体里一定也跟大家相处不来。他会忽视基本的社交礼节,昨天还和人家亲热得不得了,今天见到却理都不理;大家的谈话他不参加,却时不时插入一句无关的话,就好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很明显,这种人要么注意力难以集中,无法一心二用;要么过于装腔作势,只能专注于大的方面,而忽视细节。除了像牛顿爵士、洛克先生等有过举世瞩目的发现的人,由于所从事的研究工作需要他们全神贯注,因此他们对日常生活的一些细节难免疏忽,这是可以原谅的。然而,对年轻人和普通人来说,他们并没有从事伟大的事业,他们的心不在焉就不可原谅,而装腔作势也只会让人厌恶,他们会渐渐被人疏远、孤立。当你身处某个群体,不管你觉得那些人有多么卑微,都不要轻易表露你的想法。你最好与他们保持步调一致,尽量忍受他们的缺点,而不要轻易流露出你对他们的轻视。没有什么比轻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肉体上的伤害容易忘却,精神上的侮辱却会让人刻骨铭心。
因此,你若是宁愿取悦别人而不是冒犯别人,宁愿接受赞美而不是指责,宁愿被人喜爱而不是被人憎恨,那么请记住,时常对人表示关心,以此满足他们小小的虚荣心;若是打击他们的自尊心,那么多半会招致怨恨,至少也会令他们心情不快。例如,大多数人(我甚至会说所有的人)都有缺点,都有自己的好恶。若是你嘲笑一个讨厌猫或是干酪(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的人,那么他会以为受到了侮辱;或者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心不在焉地让猫跑到他面前或把干酪放到他面前,他更会觉得受到你的伤害。这些他都会牢记不忘。反之,不管你是尽力帮他得到喜欢的东西,还是消除他讨厌的东西,至少表现出你对他非常关心,那么就能满足他的虚荣心,甚至还可以和他成为朋友。这比费尽心机地招待他更管用!
你的目的是要掌控这个伟大的世界,而你所接触的直接对象是欧洲各国的日常事务以及各方面的利害关系,还有各国的历史、宪法和习俗。任何一个理智的人,只要加以适当的训练,都可以完成得相当出色。你只需留心学习,很快就能掌握古代史和现代史、地理学和年代法。其实掌握这些知识不需要你具备与众不同的天赋或是创新能力。仔细阅读优秀作家的作品以及从现实生活中学习相关的例子,可以帮助你准确清楚地说话,从容优雅地书写,这些素质对你目前的职业非常有用。只要你愿意,就能够掌握它;如果你还没有掌握它,老实说,我会非常失望。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中,而你却没有做到,那就是你的问题。
§§§第六节 做事的学问
⊙人们时常由于自己的意愿说些违心的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亲爱的孩子:
我很高兴你去听了班切国王的庭审,你能婉转地批评法庭上那些人的心不在焉,尤其令我欣慰。你曾亲眼看见不专注的人行为有多么不得体,相信你必定也有同感,以后绝不会在自己身上犯类似的错误,并且为此内疚。心不在焉是意志薄弱的人最醒目的标志。
任何有意义的事情都值得认真去做,而敷衍了事必将一事无成。你若是问傻瓜在某个时候曾说过或做过什么,他肯定会说:“事实上我并没留意。”那么,为什么傻瓜做事都漫不经心呢?除了正在着手的事情之外,他的心思还放在什么地方呢?脑子清醒的人对于身边的事情总是密切关注、仔细聆听。我可不想听到你像个傻瓜似的不停地抱怨往事模糊。
请留心倾听人们的言谈,并且注意他们说话的方式;如果你还算聪明,你就能够用自己的眼睛而不是耳朵发现更多的真相。人们时常由于自己的意愿说些违心的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因此,与人交谈时,请察言观色。有些话不用直接说出来,通过观察说话人的表情变化,也能够猜测出来。
最重要的学问(我是指为人处世的学问)若是没有专心致志的观察,便无法学会。我认识许多老人,他们做事轻率、漫不经心,马齿徒增,可还像孩子似的无知。人们在实际生活中所需遵守的规则或想要掌握的学问背后,隐藏着某种真理,可是表面上却非常相似。唯有专心致志和聪明的人才能透过这层面纱,了解隐藏在背后的真理。你现在到了该独立思考的年龄,应该学会观察和比较不同人的个性,掌握最基本的社交礼节,起码要掌握为人处世之道。与某人初次见面,虽然你并不想跟他结交,可他却主动向你示好,那你就客客气气地接受他的好意,但是要存一个心眼,因为没有人第一眼看见对方就会如此强烈地喜欢上他。如果他总是表白自己的诚意,甚至对天发誓,那你心里应该清楚,他只是在撒谎,目的在于骗取你的信任,否则不会这么用心的。
§§§第七节 远离懒散和斤斤计较
⊙懒惰者对任何问题都不愿意深入了解,一旦遇到困难就畏缩不前(任何值得我们了解、掌握的东西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总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因此获得的知识也极为肤浅、有限。
亲爱的孩子:
我最害怕你会染上这两种毛病:第一种是懒散,懒散阻碍人们深入思考;第二种是在一些琐事上浪费时间,这使人显得荒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