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刮东风,风大,天气风云多变,诡谲莫测。
这东风调皮,刮得好,繁花纷飞,满城浪漫,可若刮得不好,星星之火可燎原。
颜府失了场大火,大风起,火苗燃烧的更旺了,宛若一只腾飞的凤凰,张扬傲慢于天际,蔓延的大火,火光闪耀的过了,刺目,它得意留下的震撼是人心上的疤。
火光前,是哭泣,颜佑悲痛地不能自拔,一个劲儿地往火海里冲,下人们死命的拉着,他动弹不得,嘴里大喊的呜叫声,似夜里狼群为狼王之死的悲哀哀嚎,惨烈的,令人心悸的。
大火烧毁了房子,烧毁了颜佑的心。断壁残垣的颜府,一个废墟的人。
火终于灭了,天方已漏出鱼肚白,多么美丽的颜色啊。只是,地上多了一具焦尸——焦尸面目全非,不堪入目,颜佑就这么冲上去,紧紧地抱着,他红透了眼,嘴角猩红的血静静地源源不断的淌出。泪水哭干了,这血却是止不住的“悲痕”。
棺材已经来了多时,只是,颜佑像个疯子似的,谁也不敢劝,更没人敢动那具焦尸于叔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侯爷怕是要跟着去了。
“侯爷,让夫人入土为安吧。”
“不,不准你动她。”颜佑护着焦尸,抱在怀中。“阿苓,你怎么丢下我。对对对,你一个人,黄泉路上一定不好走,我来陪你。”他自言自言,然后,抱起焦尸,决绝的向墙柱冲去。
下人们大惊失色,全力拉住已经坠入绝境的颜佑。
“侯爷,夫人看到你这样,定是不愿的。”青砚哽咽着,乞求着。颜佑僵硬的眼眸在一瞬间闪过颜色,就连挣扎也停止了,青砚练吗继续“侯爷忘了吗,夫人一直想医好您,就是想让侯爷能不受病痛折磨,开开心心的过完一辈子。”
颜佑晃神了,于叔使了个眼色,青砚和青未将焦尸接过,轻轻放入棺材。棺材是檀木所致,有股子佛气。颜佑跪爬着靠到棺材侧,手颤抖着抚摸着焦尸的脸“对不起。刹那间,天阴沉下来,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连成一线,一样的愁容满面。
然而,在黑暗的旮旯里,一秀颀的身躯在雨中娉婷而立,最终,落荒而逃。
···
竹里馆静寂的清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苓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蹒跚走进竹里馆,迎接她的还是那位美艳的女人。女人仿佛早已料到今日她会现身,竟然早早的梳妆打扮好,在大厅等待着她。
“你这样可不行,染了病,主公可不会心疼。并且,这是你最后一次纵意了。”女子黛眉紧锁,拉着宋苓往厢房里去了。宋苓毫不客气的拍开她的手,“别碰我,我嫌脏。”接触她手的那一瞬间,宋苓清晰地感触到粗糙之感,有些疑惑,但女子的手已经收走,她也恢复冷面模样,冷言冷语,女子也是微愣,最终化为嘴角的苦笑“你嫌我恶心没关系,可是你这样湿答答的,很诱惑男人。”宋苓一听,慌乱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为了不让颜佑怀疑,她只穿了件单衣,被雨淋湿后的单衣,贴在身上,内里的轮廓看的一清二楚。女子递给她一套整洁的衣物,亚麻的,浅棕色,很朴素的一套衣物。女子巧笑倩兮,十分友好,宋苓心下愧疚,这是她对秦孟的仇恨,不该迁怒到无辜之人身上,身为伶人,她冰清玉洁气质不改,是个可怜人。
“抱歉。”宋苓接过衣服,说道。然后,走至屏风后,开始换衣。
“我叫宋苓。”
“我知道,我叫初幸。”她顿了顿,“主公给的名字,因为我是他第一个女人。”她说的回忆缠绵,却更多地流露出惆怅苦涩之味。
宋苓手顿了顿,一时语塞。
换好衣服后,转出屏风,初幸微笑着“真好看。”
“初幸。”宋苓叫唤着她的名字,两个字里包含了她想说说不出的情感。第一个女人,无名无分,甚至沦为女妓。“为什么要做放荡的女妓?”她记得第一次,她迎接她时,满骨妖媚,举止轻浮。可今日,朴实的本性,高洁的气质,装是装不出来的。
“因为我是初幸,他有那么多女人,却记住了我。你知道,让他记住有多难吗?光凭这一点,我一辈子都死心塌地的。”初幸滔滔不绝的,样子是真的心满意足。
“所以你爱上他了。”
“当然,不过,你有话问我。”
“是。我觉得不值。”
“颜侯为你掏心,值否?”
“不值。”宋苓说的果断,她对他,只有绵绵不断的报恩之情,现在,还有愧疚。若没有她,颜佑不会抗命,他娶了扶雍公主,秦孟自然会对妹夫施以援手。
“那是你不爱他,他爱你。爱可真真的霸道,它允许你爱,却不计后果的让你爱上,心伤了,还是心死了,人哭了,还是人死了,它可不管。一往情深,君不回头。对旁人,心狠手辣,不留情,这是主子教给我我却学不会的东西。”
初幸说的平静,宋苓听得心悸。
“好了,你权当听场笑话,走吧,主公起了。”初幸信心满满。
“如此确定?”宋苓讶异。
初幸不语,笑靥如花。
···
再次到了那间黑暗的屋子。只不过这一次,身边多了个初幸。
宋苓脑海一片空白,直到初幸跪下启声,她才完全转醒。
“主公。”
果然如同初幸所说,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慵懒的男声响起“退下吧。”于是,初幸便不知从哪不见了。
屋子里只有宋苓和秦孟两人,被包围在黑暗中,捉摸不透的人,空气都透着危险的气息。沉静很快被打破。男子的声音从正面方向穿透而来。
“古棠,你觉得怎么样。”
“嗯?”
“古棠。你的新名字。”
“千古一醉夺花棠。劳你费心了。”宋苓话里有刺,目光寒似玄冰,眸中带剑。桎梏于黑暗,她毫不彷徨,也不脆弱的展示她的被动。古棠,她的新名字啊。海棠花,花姿潇洒,花开似锦,“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她不再是朴素的朝向青烟的颜宋氏,她要成了那朵花棠,弃了那凄清的残月···
···
第六章题目无出处,千古一醉夺花棠,意思是,渴望能醉酒一番,好摘取那美丽的海棠花。寓意,美人美的惊心动魄,受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