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着的时候,我身边一直较为沉默的金子也开始加入话题。
金子是我这两年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水准的美女。
自古以来,上帝是公平的,赋予你如花美貌,便要将你的智慧拿走一半;倘若赋予你聪慧内心,便不会再在外形上给你太高分数。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后天的修炼自然是少不得。
但太多漂亮的姑娘,因着自身便可以当成一张通行证而忽略了内在。一张口说话,你就知道深度与高度在哪里。但这样的姑娘也自有好处,你不需要费什么心思与其交流,只需要投其所好即可,华服或者首饰,甚至是某一款手袋或者高跟鞋。
当然,这样的姑娘自然是不适合做红颜知己的。
金子毕业于天津美院,净身高应有一米六五以上,桌子下双腿修长而笔直,米色的连衣裙直至膝盖,配了一根细细的橙色皮带,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脸颊没有经过过多修饰,近看几乎没有瑕疵,斜斜一道眼线下是纤长睫毛,连眼影都是基础的淡淡咖色再无其他。
真正的美女势必会让女人看了都有醋意的,恨上天不公平之余又会对其移不开双眼。那么,何况是男人!
举手投足更是相得益彰无懈可击。无论聊起什么,不会看到太多破绽。有自己的品味与爱好,不趋炎附势,不轻易攀附,更不会卖弄学识或者生活足迹。
我总是偏爱这样的女子,哪怕背后曾经是看过满目繁华,或者是走过人山人海经过灯火阑珊才有得今日的浅淡气息。
新西兰的长相思,香气轻盈饱满,冰了之后口感还不错。
我听得边上有一人大赞此酒, Eric起身又去酒架上拿了两瓶葡萄牙的红酒来。
桌子上已有五六支空酒瓶,而聚会依然在继续。
Eric开酒的空隙里,听得那坐在主位的人问身边的美女:“你平时喜欢什么?”
长发美女巧笑嫣然地说:“我好中意Celine,最爱她这一季的新款手袋,恨不得全部收了回家……”
金子扭过头来与我碰杯,嘴角轻轻扬起。
听着旁人高谈阔论,我们相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却也明白对方意思。
他又问金子:“你平时喜欢穿什么?喜欢用什么?”
金子说:“真抱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的喜好广泛,并不中意一个品牌,可能会去买三千块一双的PRADA布鞋,也可能会去买二十块一件的莫代尔棉T。”
说完后,金子便没有再理他,自顾自饮酒。我忽然笑起来。
见他尴尬,为了缓解气氛,我便举起手里的酒来与他碰杯。
未曾想到他又来问我:“你喜欢什么?”
原先本对他有着的几分好印象渐渐也淡了去,我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后,说:“我喜欢钱。”
身侧的Eric听我这么一说,刚饮的酒差点笑喷了,他必定料到我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了。
听得问我话的人忽然惊讶地说:“不会吧?女人不要这么现实俗气嘛,这样不讨男人喜欢的。”
“我为什么要讨他们喜欢呢?我又并不为他们而活。”
“但你生活的圈子里总该不会只为了自己一个人吧?”
“是的,我当然不会只自私地为了自己,”我很诚实地回答他的问题,“是因为我对自己的现实与现状很诚实。”
“可男人还是喜欢婉转而含蓄的女人多一些。”
“哦,是吗?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说其实我喜欢Prada的手袋,喜欢Bvlgari的首饰,喜欢Jimmy Choo的高跟鞋?难道这些不用钱就可以拿回家吗?说到底还不是需要钱当做基础吗?没有钱,谈什么名牌与品味?从前我也很矜持含蓄过,但矜持和含蓄就能拥有这些吗?我的确现实,但是我至少不世俗。”
Eric见气氛僵了下来,赶紧站起来添酒转移话题,金子也来拉我的衣角。
我知道我的不客气势必会毁坏了些什么,但我的性格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倘若是应酬也便罢了,是在朋友一起的聚会上,自然不需要有什么客套和虚伪在里面。
你爱我也好,憎我也好,我一直都是这样。
因为现实里,生活从来容不得我们骄矜虚伪。
所有的生活品质都是建立在努力而获得的生活基础之上。
这好比你去吃粉,22块就有鱼蛋,24块就有鸡丝,26块就有肥牛,少两块钱就是少两块钱,没有便是没有。
不要妄想吃鱼蛋的钱可以吃到有肥牛的粉。
姿态
女友失恋,值得高兴的是自始至终都未失态。
从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一个人,因为大道理谁都懂,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并不能够解决事情的本质问题,万事最终还需要看当事人的心态。
搬家,重新找工作,一切从头开始,不是不辛苦,不是不伤心,但是她从未埋怨过他的离开,也未因为他的绝情而恨他。只因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这样相信——有爱无恨,才是最好的生活。
最初在犹豫之时,她问:“你觉得他好不好?”
答:“很好。”
给人的第一印象成熟稳重,进退有度。发乎情,止于礼。在就座前,已经帮你拉开椅子。满桌的菜肴,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然后悉数将你喜爱的食物摆至面前。天冷的时候,亦懂得去给你温暖。他从不把你藏着掖着,把你带入他的朋友圈,介绍给身边的亲友,你亲眼目睹着他对朋友有情有义,亦亲眼看到他的原则性和责任感,并隔三差五送上令你惊喜的礼物。呵,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礼物。所以,你心动了,虽然还是犹豫,但是问起好友的时候,大家都给予了一致的好评,都说:“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如果错过,多么可惜!他可以给你一份安稳而温暖的生活,不会让你辛苦,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生活与工作中的不如意,会在任何事情都想在你的前面。”大家都告诉你:“相信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过上温馨而舒适的生活。”
于是,你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这样,以为手里有了一对爱司。微笑着接受这样一个人之后便觉得自此脱离了苦海,以为会赢。
可是,还是输了,虽然是一个好男人,但依然并不是那个对的人。
散场,站起来鞠躬选择退场。没有纠缠,没有埋怨,只是遗憾人不对罢了。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恨一个人?既然不对,何必死跟?适时收手,最是恰当。丢了感情,不能再丢了尊严与姿态。可以哭,可以在房间里失眠伤心,但是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依然会微笑着面对生活。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有的人却会因此一蹶不振,伤心欲绝,甚至数年里都埋在怨恨里直不起身。
但我们都不是。你一放手就真的飞了,头也不回。时间久了,我们甚至会想,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过他,爱上的无非是爱情中那个感动了自己的自己而已。
故意收起真性情去迎合一个人,做不到,倘若因此改变自己,必定失去的大于得到的,于是,从头至尾从不做戏。倘若总要委屈自己处处讨好,才能塑造才能得到,还是放掉比较从容一些。
不爱就是不爱了,又何必伤筋动骨地反复追问为什么?即使问了,答案也依然是伤心的回应,何必再在伤口上撒把盐?
但有人问起的时候,依然会笑着说:“他是一个好男人。”
是的,只有真正的好男人才会让你伤心,坏男人充其量只能让你败胃罢了,连感冒都算不上。真正能将你摔痛的,必定是曾经把你捧上幸福云端的男人,而种种伤痛都是由落差造成的。
爱情是一场空灵的战争,相对于自己来说,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是不会看清楚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结局的。
再到后来,关于对感情的看淡,其实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人与人的特质不同,有些女人一辈子为爱情抛头颅洒热血死而无憾,有些女人只是年轻的时候固执热忱过一阵子,慢慢就修身养性爱护自己了。哪有那么多感情浪费在别人身上呢?吃力不讨好,没有男人也不是活不下去。
或者说,为什么非要强求一个固定的男人?这支舞完了,换个舞伴就是,生活也不是亦舒的圆舞,一定要回到原点去;生活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行,走到哪里是哪里,何必执著于一个有始无终的结果。
太多事我们无法左右,就像张爱玲说的:“连生死都决定不了,还要说海誓山盟,说的好像我们能做得了主似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当然,也有治愈系的人和事,也有相信山盟海誓的人,人各有志,人各有求,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就好,何必随大流。
从来不喜欢那种一辈子只会恋爱的女人,没有琼瑶女主的姿色偏生了一颗琼瑶女主的心,自找苦吃;也不喜欢那种开口闭口谈感情的女人,世界那么大,时间那么多,天地宽广,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围着男人转。一个女人的成长并非一定要寄托在男人身上,也可以寄情山水寄情梦想,因为死物不会伤人;寄托在一个有三条腿的男人身上,他迟早要离开,不是一场空吗?
很多女人自以为是的成熟,便是经历一些人渣男人就觉得自己成长了、成熟了、透彻了、睿智了,其实这是错误的——她们在男人身上成长,看穿了男人,却又不得不依附男人来生存,这不是给自己找恶心吗?
真正的成长,不仅仅是感情的磨砺,更是生存能力的磨砺。走出去,没有男人也能很好地活下去,有信仰,有职业,有自由,有追求,而不是围着男人转,看男人的脸色活着还相互比较:“你看,你男人脾气不好,我男人从来不骂我。”这不是很可笑吗?自己把自己踩到尘埃里,还不允许别人矜贵了?
高贵的姿态是什么?是一湾水,温柔地不动声色,淤泥在下莲花在上,一切都清澈但又叫人一眼看不到底。而不是一捧火,烧大了男人觉得害怕,烧小了很快熄灭无人再惦记。
豪气
Rose是个豪气的女子,尤其是在斗酒时。身边的朋友都唤她“小宝”,她不依,总让我们喊她“宝哥儿”,抑或“宝二爷”。
Rose喜欢一切白色的物件,衣服更甚,衣柜里是一打一打的白衬衣,对待生活有略微的洁癖,对待感情更甚。
Rose自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大概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女孩子都有一种英雄情结,山高水远只肯为骑战马的异性倾心。她们给得起的时候从不吝啬,爱的时候从不含糊,放手的时候也是骄傲地转身,那是华丽丽的离去,绝不拖泥带水苦苦纠缠。你不要妄想在她们转身后去挽回她们,那注定是要失望的事情。因为,对于Rose这样的女子来说,不爱了就是陌生人。
她的口头禅是“小女有疾小女好色”。却对搭讪的异性从未有好脸色,轻轻巧巧一句话便叫那些侃侃而谈的男人们僵住,她自嘲:“我不够聪明,聪明的女人都瞪着星星眼看男人的表演,我却令他们所有的企图都纤毫毕现,真没趣。”
她不是不聪明,她是懒,懒得周旋捧场,因为无所图,便坦荡荡。空余时间情愿睡觉也不去各种闹热的局,去了也只是沉默,人越多,话越少,骨子里渗出疲倦,对追求她的小男生温和地说:“去,找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女孩子,一颗糖几朵花就哄得她笑靥如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脾气不好你服侍不了,我的心只在我胸腔里,谁都拿不走。”
婚后的Rose,有一段时间做全职太太,她考验自己在婚姻里的耐心,时日久了之后,变成一头关在笼子中的母豹,十分暴躁。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将煮饭阿姨当成聊天对象,才猛然醒悟,不能再这样被婚姻关下去。
她压抑着暴躁与丈夫商量:“我回单位上班,好不好?建筑师比全职太太更适合我。”
Rose的丈夫一直都不放心自己的妻子,因其一直是高空中的飞鹰,不被掌控。他试图用婚姻的枷锁来拴住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牢牢拴在身边。
好商好量行不通,Rose一拍桌子起身离去。她说自己自私懦弱,比起男人她更爱自己,她坚持女人一定要有自己自负盈亏的能力。因着筹备重新上班的事情,竟然好几夜难以入眠,在枕上计划着穿什么盔甲配什么表情,甚至睡到一半起来整理衣柜,把最得意的几件衣服首饰装进行李箱,想到还有一段时日才回到单位,又从箱子中取出来挂好。她说好想念高跟鞋敲在公司地板上的声音,想念早起上班遇到每个人时要流露的假笑,虽然也知道那是演戏,但是因为婚后有一段时日不登台了,竟然有些紧张忐忑与兴奋。
现如今,女人出来做事,多少都有点优势,短裙优势,丝袜优势,高跟鞋优势,职业装优势,一个微笑能换取的东西,伊人大多都不愿劳心劳力。但是,搞建筑的女人是例外,令一部分人存在幻想的女建筑师穿上灰扑扑的工装,一顶安全帽扣下来险险压住眉眼,为着安全便利,也极少佩戴首饰,她只在外露的皮肤上涂一层橄榄油,除了裹身衣物,再无第二件饰品,却生生给人一种比建筑物更加硬朗的飒爽风姿。
自施工现场走下来,卸去工装与安全帽,洗尽灰尘穿一件白衬衣,脚踩黑色军统靴,驾车约好友出去喝酒跳舞,后来渐渐不出去了,窝在屋里听京戏,仿佛生活在远古时代的隐士,完全脱了节。
Rose说:“数年前,有一次贪玩,指甲涂了大红色蔻丹,同业主握手时被那人盯着不放,别提多尴尬。后来逐渐明白,真正做事的人,行头都很单一,太花哨了影响效率,戴耳环戒指会挂到,长指甲会折断,披头散发最危险,更别说莺声燕语地撒娇,大家不分性别,都在讨论木材钢筋水泥,谁有空理会其他。”
有一次,出差经过她所在的城市,没有提前打电话给她,在酒店安顿好才拨一记电话给她。
她在电话里咒骂一声后说:“你给我在酒店等着,我马上过来。”
刚出酒店大堂,便看到她笑吟吟倚在车边的模样,不见长发,没有蔻丹,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白衬衣牛仔裤,外搭一件白色羽绒服。不像女人。之所以说她不像女人,是因为没有女人像她那样真正的素颜。
指责她:“一点都不懂得保养,至少也该擦点防晒霜化个淡妆,艳色天下重,懂不懂?”
她冷哼:“我这是自信,我敢不剪刘海、不戴首饰、不抹脂粉就出门,你敢吗?
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对手,升职需要竞争对手,恋爱需要调情对手,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便是斗嘴。
我口气一下子就软了:“我不敢,已经不是十八岁,不打粉底怕肤色不均匀,不擦胭脂怕气色不好看。十八岁的时候,仅凭咄咄逼人的青春也是肆无忌惮的,如今哪里还有十八岁时的青春。”
“不是没有十八岁的青春,而是没有十八岁的勇气。你如今精明了,精明的人都很胆小的。”
忍不住叹口气,转头看她:“那时如果我们认识,你可会喜欢当年的我?”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那时你锋芒毕露,我年轻气盛,我们不会成为好朋友。”
她载我去一间号称“江湖”的饭馆吃饭,去到时,小二说名门正派的厢房已经占尽,只剩下邪派了。
选了明教厅,进去后说:“可惜坐不了少林武当。”
她眼含笑意:“你这个打扮,还敢上少林武当?”
“你常年一身白,怎么不去古墓派?”
将身上的皮草脱下挂起来,见她盯着看,便冷声说:“看什么看?吃牛肉的还看嘲笑穿羊皮靴的?”
她埋头点菜,懒得理会我。
扭头望出去,指着隔壁笑着问她:“明教的分舵?”
“不熟金庸不要乱说话,那是全真教。”
“不就是靠桃谷六仙江南七怪发家的吗?有什么了不起!”颠倒武侠故事的我总会惹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心里明知错了可嘴巴上依然不服气。
“我会建议店家开个五毒教给你做专用厅。”
“我想坐桃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