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毛富还在嘴硬,但脚步却没有动,没敢立即去找阮瞻。阿百松了口气,知道现在可以拖住毛富一会儿了,急忙说:“如果你要试试我的话是真是假,就请便吧。可是我再提醒你一遍,我让张群杀你,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假如我让他留你一命,你就算死了,他也有本事给我拉回来。”她很少一口气说那么多威胁人的话,此刻强逼自己说出来,连气也不敢喘,但这在毛富耳朵听来却格外有说服力。他回想了一下张群和他见面时的情形,虽然张群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但说到这个叫阿百的女人的时候,语气是比较特别。说不出有什么情绪,但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小了。他这半生都是在察言观色,攀附强者才有了现在的地位,但今天这个情况却让他摸不到头脑。如果说张群喜欢这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鬼,为什么他要把她关起来;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对她那么特别,并且千叮万嘱不许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他刚才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把她和岳小夏摆在一起,还说了威胁的话,假设这女人说的是真的,他不是要倒大霉吗?张群不仅是个大富翁,还有很强的法力,他亲眼见识过。和张群相处的时候,尽管那个人一直笑眯眯的,他却一直怕,怕到骨子里去!这样的人,他惹不起,只能顺从、奉承,这样他才能平安度过这一劫,说不定今后还能继续升官发财。现在这个女人这么笃定,他就告诉她好了,反正这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也不是什么必须保密的事。他两头巴结,活命的机会就会更大!
“还要考虑吗?”阿百见小夏一直不说话,知道她在集中精神向阮瞻传达消息,于是继续逼问毛富,让他没有机会仔细考虑。毛富咽了咽口水,“三周前的一个晚上,张先生忽然派人来找我,说他要在我们镇投资扩建瓷器厂。那可是我们镇的支柱企业,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插一脚,但我们都没有同意。他一个外乡人,上来就提出这个要求,我当然不能答应,可他却说作为交换,他可以救我一命。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但因为他是个大富翁,我也不好得罪他。只是—他后来说起了——说起了十年前的事。那些事——他都知道,每一个细节都知道!”说到这里,毛富露出惊恐的神色。阿百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司马南只是利用毛富而已,而如果毛富当初不做亏心事,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说新镇再也关不住那些大仙了,它们要出来找当年的罪魁祸首报仇!我不信,因为龙大师说,大仙们是出——出不来的,再过一个多月,所有的一切都会和没发生过一样。然后我们全镇人会搬进去,阳气大盛,到时候就万事大吉了。后来,张先生,看我不相信,就——”毛富结结巴巴地说,“就招来了当年死去的风勇子和另两位不知名的大仙。它们要掐死我!真的,一直掐着我的脖子,烫得我的脖子起了很多火泡。一直掐,一直掐,一直一直!”毛富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双眼瞪得大大的,双手按着自己的脖子,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喉头在脖颈上滚来滚去,显然当时的情景又在他脑海中重现了。
“怎么会是热的?”阿百有点疑惑,不应该是冰凉的吗?
“那是因为——不!我不说,我发过誓不说的!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能说!”毛富忽然情绪失控,向后倒退了几步,一下坐倒在地板上,看来当年的事,和风勇子对他所做的,都让他身心极度受创。伴随着他惊恐的叫声,窗外的浓雾也剧烈地翻滚了起来,好像格外愤怒,要一涌而进一样,可见当年发生的事有多么残酷!可是,究竟是什么让怨灵们那么愤怒呢?
“好吧好吧,不说那件事!”阿百被闹得有些心慌,连忙转开话题,“所以你就答应张群了?”毛富哆嗦了一下,显然只听到张群的名字都让他害怕,“我见过张先生,不,是张大师的神通,我相信了,我佩服!他给了我一张单子,上面有十几个人,他说过些日子会有一个姓岳的小姐来做普法宣传,要我把这些人全带到新镇的西门那一侧的山路上去。我以为这样就好了,但他却说要我也进城。我吓坏了,苦苦哀求,可张大师说要我做内应,这样大仙们才能放过我。因为当初不是我的主谋,只要我装疯,让其他人都被就地正法,然后把当年主事的人扔到城里才算完。我没有办法——不,是我悔悟了,决定赎罪。”
“你就是这样赎罪的?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人?”阿百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他们都罪有应得。”毛富很快地大声回了一句,眼珠子叽里咕噜的,显然是要说给那些监视者听,“我赎罪,我赎罪!”
“主事的是谁?”
“他啊——他很快就会被带来的。等他一死,一切就平静了。”毛富突然笑了,脸上还挂着惊恐的神情时却笑了一下,显得十分狰狞。阿百现在倒觉得他是不正常的了,他说自己是装疯,但看他这样子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呢?而在毛富的心中,却想到如果镇长死了,这件事就会平静下来,而张群答应在事业上帮助他,这样他就可以坐上一镇之长的位置,财富和美女尽皆在手,在洪清镇上就再没有什么能对他构成威胁了。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但要解决这件事,首先要杀了那个姓阮的,他太碍事了,张群说过,如果不是他,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必须除掉他。他怕死,但是让别人死他倒不怕,当年死了那么多人,刚才他又杀了两个,还在乎多一个外乡人吗?大仙们说他现在正在静修,怎么推也不会有反应,只要他继续装疯,然后扑上去——所有的事就结束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跳起来,大笑一声,又装成疯子的模样,一路跳着叫着,跑到顶层上去。
“小夏,阮瞻有回音了吗?”阿百用她们之间才听得见的声音焦急地问。
“我没有灵力,不懂他说的什么。”小夏呼了一口气,“可是我感觉心里很平安,他一定不会有事。”
阮瞻收到小夏焦急的心意时,刚巧修好了七楼上的八卦图形。还有八楼的地板和屋顶的八卦没有修好,事实上他也不想立即修复,要引怨灵们进入才好行事。他和小夏心灵相通,不过因为小夏是普通人,并不能共通心语,但她的心意却明确告诉他,他有危险!一收到这个信号,他立即灵魂回体,因为是魂魄在行动,所以只是一瞬间的事。八楼的八卦是用实质的黑色竹片制成的,刚才他一直施法让竹片隐形,此番他的灵魂回体,那两片竹片立即掉落在地上。他把那不大的竹片好好藏在身上,侧耳细听了下,只听到楼下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是大笑和咚咚咚的脚步声。是毛富!他不是疯了吗?而且已经失踪好半天了!为什么小夏的心意那么焦急而惊慌呢?和他同时失踪的还有左德,他们刚才去了哪里?然而不等他细想,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连忙盘膝坐好,保持着物我两忘的外表,但内心却在警惕地感受着门外的毛富。他感觉毛富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向房间内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推门而入。房间里比较黑,毛富从外面看不见,进来后也不能立即适应黑暗,愣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阮瞻的影子。他见阮瞻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禁心下一喜,抚摸了一下插在后腰上的刀,慢慢走了过去。“哈哈,这里真好玩,又是黑,又是白。我们出去看看吧!”他装疯卖傻地推了阮瞻一下,但阮瞻根本不理。
毛富又凑近了些,对阮瞻耳语,“告诉你个秘密——外面好多人啊!真的好多人,不信你和我去看!”他像狗一样在阮瞻的身上闻来闻去,嘴里继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是蹲在阮瞻身边,左手扶住了阮瞻的肩膀,右手则握紧刀把。感觉阮瞻身体柔软,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把心一横,左手猛地把阮瞻推倒在地,死死按住,右手迅速抽出那柄尖刀,用尽全力向他的肋下刺去。“去死吧!碍事的家伙!”
在他刺下那一刀的一刹那,他感觉左手下的阮瞻忽然像游鱼一样向侧面一闪,他本应该牢牢地抓住阮瞻肩膀的左手“呼”地撑在地上,右手的刀也扎在地板上,他的刺杀根本没有伤了阮瞻分毫!只见眼前一个矫健的身影一闪,阮瞻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等死吧,碍事的混蛋!”阮瞻说了一句。毛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或者继续装疯,或者讨饶,但阮瞻根本不给他机会,只一脚就让他当场昏厥了过去,然后扒下了他的衣服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塔顶的暗室里!
这一切都被塔外监视的怨灵报告给了假小夏。它站在塔下的回廊里,神情有些不甘。毛富没有刺杀成功,它早有预料,那个姓阮的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即使他在静修,他超常的敏锐直觉也能发挥出作用。它可惜的是毛富没有死,阮瞻并没有因为愤怒而杀了他!毛富是当年的罪人之一,尽管不是主事者,他也该死!每一个当年的参与者都要死!已经死了的,就要由他们的后代一一偿还!在它看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可是那个帮助他们的人张群却说,要留毛富一条狗命做内应。它答应了,可是不甘心。于是它想出这样一招,让毛富去刺杀阮瞻,能伤得了他当然好,但能借阮瞻之手杀了毛富才是它所期望的,这样它既为它们这一群枉死的人讨还了公道,又没有违背对张群的承诺。当然如果能两败俱伤,那就是最佳的结果了。
“现在怎么办?”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