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后周枭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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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飞龙出世(2)

帐内的很多将领,都是原来的老兵,见到老者的那张脸,酒当时酒醒了十分,纷纷推开身边的女人站起身来,呼啦啦跪倒在地,安载绪没想到斗篷下显现出来的是个老者,完全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女人,心中自然不痛快。听到自己身后的将领都跪倒在地,仍然没有回过味来,反而伸手指着老者的脸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闯进我的军营?来人,把他给我拿下。”赵弘殷这时候再也忍耐不住,朝身后的兵士们一摆手,军士们一拥而上,当即将安载绪按到在地。安载绪嘴里还嘟囔着想反抗,赵弘殷看他说得不堪,冲上前去几个耳光打得他满嘴是血。又从旁边抬过一张椅子来,让老者坐下去。安载绪见其他的将领都跪倒在地不敢言语,这才知道事情不妙,他仔细看了看老者的脸庞和衣着,忍不住颤声说道:“皇上?您怎么回到这里?”

这个老者,便是当今后唐明宗李嗣源,自从李存勖死后,他被兵士们拥戴做了皇帝,他当政以后勤勤恳恳,而且鼓励大家去从事农业,发展生产,对外的政策上他也很强硬,因为当年他本来就是有名的武将,对外作战无望而不胜,北方的契丹和南方的南唐吴越等国对后唐的几次侵略都被他所打败,所以后唐在他的领导下,获得了短暂的安定发展期。李嗣源心中很是高兴,可是近来他听说,城外的禁军越来越不象话,现在已经开始到京城中抢男霸女。当年李存勖猜忌李嗣源,想要召他入京杀死他。便是手下的这些军将,不肯让李嗣源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奋然起事,也不顾李嗣源的劝说,带兵冲入了京城,拥戴李嗣源做了皇帝。所以李嗣源总感觉欠他们点情,自己做了皇帝,也不愿让他们受苦,于是没有再派他们出战,反而把他们都编入了禁军,让他们在城外扎营。这么一来,这些兵士虽然也号称禁军,但是并不用象其他兵士那样守城,也不必每天维持京城的治安,皇宫里的安全更是不用他们操心,天天没有什么事情做,但是薪俸却一点也不少。李嗣源这么做,其实就是养着他们,可是就这样舒服的日子,却仍然不能让他们顺心,经常的到洛阳城中闹事。有的时候闹到官府去,京兆尹一看是城外的禁军,知道惹不起,也就做了和事佬;有时候他们实在不象话,京兆尹也不敢随便处置,也曾经和李嗣源禀报过几回,李嗣源顾念旧情,都得过且过了。可是这一次,这些兵丁却闹得有些大了,竟然跑到洛阳城中,将别人家的小媳妇都抢走了,偏巧那家人有亲戚就在朝中为官,这才惊动了李嗣源。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战争不断,士兵们每天在前线上杀敌冲锋,天天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早就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所以回了城以后,喝酒赌博闹事,扰乱社会治安这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一言不合,就拔刀子拼命,这些事情都不是一天两天能管过来的。但是也正是由于战乱,个个城市里的居民人口就大量流失,无论是哪个官员都希望自己统辖下的城市能够吸引远方的居民迁徙过来,好发展生产,促进经济。而老百姓到了一个城市,是否愿意留下来的一个关键,就是看当地的官员如何处理军队和居民的关系,如果当地的军队太过骄横,老百姓根本难以为生,就会纷纷迁徙到其他城市去,而居民越来越少,当地可供应的商品和日常用品也就越来越少,士兵们就更容易去偷去抢,所以,若是普通军士间的斗殴,哪怕就是杀伤人命,当地官员一般也不愿意多管,最多是抓起来送回军营,由统领处置。可是若是涉及到老百姓的利益,官员可就不能怠慢了。李嗣源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听说城外的禁军,已经开始跑到城里面去抢别人的小媳妇了,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打算第二天责成京兆尹来严查这件事情的,可是当天晚上越想越气,于是从床上爬起来,让人把都城禁军统领赵弘殷叫过来,要他陪同自己夜访城外兵营,没想到这么一看,原来城外军营的状态居然如此颓废,更是怒从心头起,决心今晚要好好整治一下这帮无法无天的禁军。

其实李嗣源本来也只是想来随便训斥训斥这帮禁军就了事,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当年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只要自己一出面,那么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太过造次。可是听说现在城外禁军统领是安重诲的侄子以后,却改变了主意。当初自己能当上皇帝,这安重诲是出过大力,是自己登基的一号功臣,可是后来他却仗着自己有功,总是在有意无意间轻视自己的权威,权倾朝野,自己的臣子见了他比见了自己还要敬畏,这让李嗣源心中十分不爽。若是单为这个也还罢了,更可气的是这安重诲,因为看不惯自己的养子李从珂,经常在自己面前诋毁从珂。那李从珂从小就跟着自家,当年自己在外面打仗,家里面的一切都靠从珂来奉养,自己和从珂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时间一长,对安重诲就有点厌烦,偏偏他还不知趣,最近几次三番诬陷从珂谋反,要自己将从珂召进京城处死。李嗣源当然不从,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李嗣源心中更是惊怒,早就想找个机会给安重诲上点眼药,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当朝天子,所以,一听说这安载绪乃是安重诲的侄子,由不住就起了杀心。以为是活该这安载绪倒霉,碰巧就撞上了李嗣源的枪口,他看到对面这个老者原来是当今皇上李嗣源,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随即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臣罪该万死,实在不知道是皇帝亲临,所以如此冒犯。”

李嗣源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你罪该万死?朕问你,你身为军营统领,不为众兵士起表率作用,反倒自己擅自将舞伎召入军营娱乐,该当何罪?”

安载绪战战兢兢说道:“私自召舞伎入营,普通军士杖八十,军官杖二百,统帅死罪。”

李嗣源又问道:“我刚才入军营的时候,军士们全都喝的酩酊大醉,无人盘问,无论是谁,进出军营都若无人之地。而你身为统领,夜晚不去巡营,又该当何罪?”

安载绪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也是死罪,望皇上开恩,免罪臣一死。”

李嗣源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才想起求饶,恐怕也晚了些。不过说实话,让你们驻扎在城外,本来就不是预备打仗的,而军营中的这些兵士,都是当年和我一同征战沙场的好兄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为了这些,我也不会深夜跑来。朕来这里,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今天下午的时候,你是不是派人去洛阳城的景深胡同,闯入民宅,强抢了里面一户人家刚过门的小媳妇?”

安载绪刚才被李嗣源几番责问,本来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可是一听到李嗣源问起这件事情,反倒好像镇定了几分:“不错,确有此事,是臣派人去把那家的小媳妇抢出来的。”李嗣源不防备他承认的如此爽快,自己反倒是一愣,转眼朝旁边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躲起来的那些舞伎们看了一圈,心想这些都是窑院里的婊子,必然不会是被抢过来的那小媳妇,便又转头朝安载绪说道:“你身为军营统领,本来的职责是守护京城居民的安全,可是你却自己赶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情来。那小媳妇现在被你关在什么地方,赶紧把人家放出来。”

安载绪却磕了个头说:“皇上,那小女子现在并不在军营内。”

李嗣源一愣,心里不由得发急,唯恐那女子因为不愿意遭受耻辱而反抗,这安载绪一怒之下已经将对方杀死,那样的话,想到这里,他猛然提高声音问道:“你把那女子怎么样了,快说!”

李嗣源当年和王彦章、元行钦、李存孝、夏鲁奇并列当世五大英豪,人送外号李横冲,在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现在虽然年龄大了,但是猛然发起火来,还是声如惊雷,安载绪本来趴在地上,听到他的这一声大喝,还是吓得一哆嗦,差点滚翻在地,连忙稳住心神,战战兢兢的说道:“罪臣本来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我之所以派人去抢那女子,也是受人指使,是别人看中了那女子,但自己又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我派人出面去抢的,皇上可千万不要怪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现在那女子已经送到那人那边去了,所以并不在军营内。”

李嗣源心中大惊,这安载绪就算再不成器,也是京城禁卫军的统领,在京城内除了自己有权调动禁卫军之外,其他人又有谁能指使得动安载绪呢?这么一想,他心里隐约有点不安,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继续追问下去:“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抢来的那女子,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安载绪磕头如捣蒜:“回禀皇上,是秦王一次在城外游玩,无意中看到那女子的身影,于是派人前去强行提亲,那家人不许,又害怕秦王势大,如果继续前来纠缠,终究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所以,即刻托亲靠友,为这个姑娘许了一户人家,几天之内就办完了婚事将姑娘过了门。这一切都进行的非常迅速,本来想秦王下次再来提亲时,看到姑娘已经出嫁,自然也就死了这条心了。谁知道秦王第二次再派人去提亲时,听说已经把姑娘出嫁,大怒之下,立即让人打探出姑娘现在何处。随后他顾及自己的身份,不愿意派王府的卫兵前去抢人,就找到我,让我派几个禁兵去把那姑娘抢出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算有几个胆子,敢去京城里面抢别人的媳妇?今天我派兵去抢了那姑娘,根本就没有出城,直接就送到秦王府去了,所以此刻并不在我军营内。还望陛下明察。”

这一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是大惊,李嗣源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他伸手指着安载绪的鼻子问道:“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秦王李从荣指使你去抢人家的小媳妇么?现在那小媳妇就在秦王府上?”

安载绪连连点头:“没错皇上,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不信,您可以到秦王府上去仔细搜查,那小媳妇现在就在那里。”旁边还有其他的禁卫军将领,这时也纷纷随声附和,都说安载绪说的是真话,确实是秦王派人来传达了意思,要禁卫军出面,闯进城去将那小媳妇抢出来,随后已经送到了秦王府。为了表示自己的谢意,秦王还特意让人置办了酒席,又送来了一队舞伎供我们享乐等等。

李嗣源气的全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干出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而且他气愤是一方面,心中的怀疑和惧怕是却要比气愤要强烈万分。因为当年李存勖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下旨意随便找了个借口要自己回京,就是手下的这帮禁兵,唯恐自己一旦失势,那么他们也跟着受牵连,于是才鼓动自己起兵逼宫,最后逼死了李存勖,坐上了皇位。说得不好听一点,这帮兵痞子那都没有一个好人,都是亡命徒,有钱便是爷,有奶便是娘。别看自己现在把他们好吃好喝侍侯着,可是只要有人跳出来,稍微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刀子对准自己的心口。可是现在秦王从荣竟然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和这帮禁卫军悄悄建立了联系,甚至已经开始驱使他们为自己办事,这样发展下去,难保有一天,他不会鼓动这批人再来一次逼宫,到时候被逼下皇位的可就是自己了。虽说秦王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在历史上,为了这个皇位,儿子逼死老子的事情还少么?远的不说,就说唐太宗李世民,为了争夺皇位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将自己的亲兄弟都射杀了。要不是见李渊甘心让位,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要朝手下使一个眼色,唐高祖还不是照样死于乱军中?想到这里,李嗣源心中感到一阵深深恐惧,他知道,再也不能把这部分兵丁就这么放在城外,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必须要严格管理起来,以防被一些图谋不轨的人所利用。李嗣源瞬间便下了决定,他环顾一下帐内的人,有很多是熟面孔,都是当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谁让你们陷入这么一件事情呢?而且,我要将你们从此管理起来,便必然要做出点事情来表示我的决心,还有就是秦王从荣这件事情,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把我儿子怎么样么?看来只有委屈你们了,你们平时口口声声都说肯替我卖命,今天就借你们的头一用吧。

想到这里,李嗣源缓缓开口说道:“你说是秦王指使你们去做的,我回到京城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仅此一件事情并不能抵消你其他的罪过。你身为统帅,放纵军士,自己把营伎带入营内淫乐。这些可不是其他人指使的吧?你既然知晓军法,也知道这样是要犯死罪的,可是依然这么做了,又被我抓了个正着,决不能轻易放过你,来人,”李嗣源一声大喝,身后的赵弘殷率领自己的亲兵也大喝道:“在。”

“安载绪身为禁军营的统领,纵容军士入城掳掠,平时不加紧练兵,夜晚不巡查岗哨,导致军纪废弛;而且他自己聚众淫乐,将舞伎带入军营,祸乱军心,已经犯了死罪,按照军法当立即处斩。现在便将他拖出去斩首。”李嗣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停顿了一瞬以后便很快说下去:“帐内的其他将领,以从罪论处,按照军法也当处斩。”这时营内的其他将士们得到消息,早已经跑过来将大帐围了个严严实实,帐内的将领们听到李嗣源宣布了对自己的处罚决定后,个个都面无人色,站立不稳。李嗣源在人群中搜索着,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于是点名道:“王大愣,李二毛。”两个人排众而出,拜倒在地说道:“叩见皇上。”李嗣源挤出一丝微笑道:“你们两个人现在军营内是什么职务?”两个人报了职务,一个是指挥副使,一个是马军训练官。李嗣源惊讶的问道:“我在当皇上之前,你们二人已经是差不多这级别的职务了,这么现在仍然是这样的情况?”二个人观察现场情况,心中早已经明白了几分,于是借此机会大倒苦水说,不是不该提拔小人,也不是军营内没有职务,只不过上面只要一有职务空出来,朝内立刻就有人安插自己的亲友等进来,搞得我们这些和皇上您当初在一起的兄弟们,现在反而要落在别人后面。李嗣源听了此话更是愤怒,当即下令,委任二人为行营副统领,自此以后都归赵弘殷管辖,出入进止,都要听从赵弘殷的军令。两个人欢天喜地的跑上前去见过赵弘殷,赵弘殷随后便让他们前去执行军令。新官上任三把火,两个人狐假虎威,当即叫过自己的亲兵来,将安载绪和帐内的其他将领们捆绑严实,押到帐外,一声令下全部斩首。

处理完了军营内的事务,李嗣源又交待了几句,便领着赵弘殷等人出了军营,返回了洛阳城,到了城下,由赵弘殷叫开了城门,一行人进了城,慢慢的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赵弘殷以为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李嗣源必然是要回宫的,还想着把他送回宫后,自己赶紧回家去照顾妻子,他老婆已经怀胎十月,这两天胎气乱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产。所以赵弘殷在前面领路,很快就走进了内城,他继续朝前走,想尽快把李嗣源送进宫城里去。可是后面的李嗣源这时叫住了他:“弘殷,先不要回宫,我们去秦王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