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岩没听余雲的劝说,他是心里流着血,脸上流着泪,从武当山回家的。
他不是舍不得他的家,也不是对章瑜还存有丝毫的情,而是他不忍心丢下他的女儿,让她们在幼小的身心里就留下创伤和磨难。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用自己的良心唤醒章瑜的良知,来共同抚育他们的女儿,发展家庭。
他已构思好了,他想用一至两年的时间盖一栋楼房,让他的女儿长大后有一个温暖舒服的家,不再像自己那样,过着没饭吃没房住的日子。
他改变了他对章瑜的态度,他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和合格的丈夫。他同章瑜一同劳动,一同管理着家庭。
慢慢的,他们忘掉了以前的事情。
秋收后,他们家里收入不错,棉花、稻谷,收了近一万块钱,除了家庭开支后,还余了几千元。丰收的喜悦是催人奋进的,
晚上吃饭后,江岩和全家人高兴的坐在堂屋看电视,电视上放着连续剧《霍元甲》。
广告时,江岩高兴的说了句:“明年秋后,我想盖楼房。”
尽管江岩的心情是兴奋的,但他并不是高声喧哗,他只是想征求下家人的意见,看是否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老实巴交的父亲说了句:“你盖楼房得多少钱,你拿的出来吗?”
“没多大问题。”江岩说:“我想用今年收的钱,先买砖再买点木料把门窗做好,明年春上借点钱买点钢筋和水泥倒楼坂,这样就缓和了明年盖房的经济压力了。至于明年秋后的收入怎么样,还要我们全家人齐心努力,把家庭副业和田地种好。”
“好好的房子,拆了再盖,我是不管你们的。”一向懒惰的母亲有点不高兴的说。
“哥哥盖楼房我同意,”江爱珍高兴的说:“你们看我们一家这么多人,就住这点房子,来了客人就没地方睡觉。”
现在只有江岩的小妹江玉婷和章瑜没发表意见。
正文开始了,江黎坐在她二姑的腿上,带着稚气和顽皮的口音说:“爸爸,你不说了,快看电视。”
夜晚十二点了,江岩却没有一点睡意,他在大脑里构思着盖房所需要购买的材料。
小江诚已熟睡了,章瑜也没有睡意,她来到江岩睡得这头,搂着江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很柔情的说:“江岩,你真的想盖楼房?”
“真的想盖。”江岩也很兴奋的抱着章瑜。
“假若钱不够咋办?”
“其实在我预计中钱就不够,我打算还得借三千块钱。”江岩说:“这倒没什么,人们常说‘一年盖房,十年备木’嘛,房子盖起后再还,想攒够钱再盖房那是不容易的。”
章瑜很欣赏江岩的才干,她相信他的智慧,也相信他的能力,她感觉他真正是一个文化人,一个能属于自己的男人,而不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去利用和享有的男人。她是自私的,也是愚昧的,甚至是导致成狭隘。她用一种激将的口吻对江岩说:“你若能盖起楼房,我就天天给你端水端饭。”
“好呀!那我就等到你天天给我端水端饭,感受有老婆关爱的温暖。”江岩开心的说后,就高兴的躺倒章瑜的身上了。
其实,人类在社会上生存,并不是啥事都是可怕的,应该这样说明点,可怕的是自己。因为你自己没有主见,没有胆量,不会发挥自身的能量,而去沉落些愚昧,无趣、低等的世态,往往导致很多腐朽,沉沦。
在这点上,江岩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应用到实际上,以达到发挥自己的聪明和才干。他利用冬闲请木匠做了门窗,又在春上请人倒好了楼板。毫无疑问,在这些事上,江岩是办的到的。因为他是一个善于为人的人,仅是这点,就省了很多不必要的费用。
事情是顺利的。秋后他家的收入是不错的。自家喂得有肥猪,这样又节省了买肉的钱。一切就绪,江岩找到刘元生,和他谈论了这些盖房的具体事项。
也许人们不会相信,一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既没有干过建筑工,又没有承包过什么工程,竟然想请工盖楼房。但江岩确实这样干了,他没和家人商量,他觉得,商量也没用。
半个月后,他家的楼房盖起了,但这半个月,江岩人瘦了一圈。每天晚上别人吃饭,他自己出门请人。从安排生活,到建筑用的材料,无处不操心。好在刘元生和江爱平给他帮了大忙。
楼房盖起后,江岩并没有借帐,因为很多不必要的开支都让江岩给省了。看到新盖的楼房,家人是高兴的,毕竟处于那个年代。
章瑜更是喜出望外,她没想到,江岩是说的到做得到。她觉得她的男人是有本事的,她高兴的对江岩说:“你这个有文化的人就是聪明。”
他们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生活的节奏也是美好的,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
生活的路上,并不是啥事都是一帆风顺的。新房盖起后,不到两个月,江岩的二女儿江诚由于饮食不均,得了肠梗阻,需要住院治疗。
尽管江岩盖房没有借帐,但现在家里还是没有钱了,在医院里,章瑜抱住江诚,哭着对江岩说:“这该咋办?”
江岩看了泪流满面的章瑜,又看了一眼自己可爱的女儿,他心里也在流泪,强忍着泪水对章瑜说:“你别怕,我想办法。”
他先找到在高中时和他是同学的医生,说明了情况,让他们母女先住了院后,自己就回家借钱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到哪里借一千元钱呢!没办法,他只好找到刘元生。江岩向刘元生说明来意后,刘元生爽快的答道:“没问题,先拿去用吧!”
由于小儿科主治大夫是江岩高中时的同学,在他的精心治疗下,一个星期后,孩子的病就痊愈了。这个春节,他家过的是清贫的。
开春后,地里的活逐渐多了,吃过早饭,江岩对章瑜说:“章瑜,今天我们去把棉行翻挖下,过几天了好做棉花小钵。”
“江岩,我好像又有了。”章瑜说:“这几天我总想吐,而且比上两次吐的厉害,我觉得这回肯定是个儿子。”
章瑜又怀孕了,对于现在家庭的状况,是不可能生育的。但江岩一心想有个儿子,他盼子心切,并不想过多的考虑家庭的经济问题,他想只要自己努力,全家人协力,用不了两年家境又会好起来。再则,楼房又盖了,电视、缝纫机、自行车,都是新买的,家具也添置了不少,只是现在欠了一千多块钱的帐,那到没多大问题。不过他最担心的是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怎么能让章瑜生这个孩子呢!他小心的对章瑜说:“你现在有了,村干部知道后,还不得让你去刮产。”
“问题不大,这过一天忙一天了,村上的干部哪家不种地,再说我得过那种病,他们不会在意什么。”章瑜笑着说:“你想儿子,我还不是也想儿子嘛!”
尽管江岩和家人守口如瓶,但事情还是传出去了。麦子收起后插了秧,又是小闲时节了,江岩吃过早饭,坐车到了襄市,他想到那里找下他高中同学,问一点今年高考招生的情况,因为三妹妹江晓梅今年高考分数不太理想。他想托点关系,找下熟人,是否能到襄市就读个什么学府。
中午一点多钟,由镇政府,村干部共同组成的计划生育督察队来到江岩的家,他们开着车,带了十几个人。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冲着江岩的父亲大声的吼道:“你儿子呢,叫他出来!”
老实巴交的江德权吓得浑身发抖,双手直打哆嗦,他结结巴巴的对他说:“他——他今天出门了,不在家。”
“那他到哪里去了!”那人更凶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
“老混蛋,滚开!”那人骂了句,对随同他一起来的人说:“把他媳妇拖到车上,带到医院去引产去。”
章瑜挺着肚子站在院中,村妇女主任过来拉起章瑜,厉声的说:“走,上车。”
江黎站在她二姑面前,看到那么多人要带她妈走,大声的哭了:“妈,你到哪去?”
小江诚在她小姑的怀里也吓得哭了起来,江岩的母亲却躲在一旁不言语了。
看着这些悲伤的情景,围观的乡亲们也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东头的李大婶对那个粗鲁的干部说了句:“就算你们要带章瑜去引产,也得等她丈夫回来了再去,何况章瑜得有精神病,假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负这个责任。”
是呀,就算计划生育再严,也不可拿人命开玩笑,万一出个闪失,那该咋办?干部模样的人问了声村妇女主任:“她有精神病?”
村妇女主任点点头。
恼羞成怒的干部无可奈何的对村妇女主任说:“今天就算了,等她丈夫回家后,你们再去处理。”然后,他又对跟随人员大发雷霆:“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去把他家的电视、家具全装到车上,拉走。”
一场‘大扫荡’的行动,一下子让让江岩家里空荡荡的,围观的群众骂咧咧的走后,江岩的父亲才像噩梦初醒的大声嚎着:“作孽呀……”
江岩在襄市办完事后,于第二天傍晚才回家。到家后,他听了章瑜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肺都要气炸。他没心思吃饭,带着一脸的怒气来到村妇女主任家,妇女主任正和她儿子看电视。
江岩进了他家后,大声的吼道:“王主任,我不在家,你们凭什么就把我家东西都拉走?”
王主任急忙站了起来,笑着对江岩说:“哦,是江岩,快请坐。”
江岩站着没搭理她。
“你听我说。”妇女主任给江岩拿了支烟,很善意的对江岩说:“昨天是全镇统一安排的,并不是针对你一人,你别气,计划生育是国家制定的,我们也没办法,你生我们气,也是没必要的,我们只不过是个执行者。”
江岩不想听她解释,气冲冲的就要走了。
“嗨,江岩,你等下,我正想和你说个事。”妇女主任拉住了江岩:“你回家后和你老婆商量下,明天我带你们到医院检查下,最好把孩子引下,不然政府还会来强制执行。退一步说,万一医生检查不能引产,我们也好向上级做个交代,你可要三思一下。”
第二天,江岩同意了妇女主任的想法,他们同妇女主任一起来到市妇幼保健院。
给章瑜检查的医生是江岩高中时同学的姐姐。他在她家吃过几次饭,医生很喜欢江岩,江岩到她家时也很热情的叫她姐姐。十一点时,章瑜检查完毕,医生对妇女主任说:“不好意思,检查结果还到下午两天才出来,我们快下班了,你们是否到街上吃点饭,下午再来。”
妇女主任没办法,也只好同意了。
下午两点钟,章瑜检查结果出来了,脑电图显示:她有严重的精神病况,心电图测试重度肝炎。血脂化验:低度贫血。
医生把检查报告单递给妇女主任,抱歉的说:“对不起主任,我找到院领导,医院不同意接受这例病人。因为我院没把握,出了人命,我们这里担当不起。”医生说:“对不起,我得工作了。”
妇女主任瞪着一对大眼,她张着嘴,不知该咋说了,好在医生给她了一张病例检查单,她可以拿到政府交差了。
农历九月,章瑜又顺利生下个女儿。
江岩这次没有什么不太高兴的想法了,他想,也许很多事情是属于命,女儿就女儿,现在社会是男女平等,女儿还心细些。至于那些传种接代,纯属骗人的,毕竟他江岩是个文化人,他不会愚昧到底。他想,这将是他要的最后一个孩子了,即使政府不再强制计划生育,他也不会让章瑜再生了,他抚养不起了。他来到章瑜面前对章瑜说:“给三女儿取个什么名字?”
“你说呢?”
“给她取个超毅吧!因为她是超生的,而且是夜晚十二点生的。人们常说‘男儿正当午时,女儿半夜子时’,我想她今后长大了肯定有超人的毅力。”
“不好听,像个男孩的名字,有点别扭。”
“那你说取个啥?”
“叫晶晶,怎样?”
“太土了,没有一点文化的气概,有种农民的意态。”
“那该叫啥?”
“要么叫江君,君子兰的君,正人君子的君。即朴实,又有深奥的学问。”
章瑜不明白什么深奥的学问,她只知道孩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就成了,但她还是同意了江岩给女儿取的名字。她高兴的看着三女儿,笑着说:“就听你爸爸的,叫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