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弗洛伊德文集1:癔症研究
11357800000017

第17章 癔症研究(3)

但是这最后的引证提醒我们,某些非常重要的方面可能很容易忽视。无疑在《研究》出版之际,弗洛伊德把术语“贯注”看作是纯生理学的术语。这在他《科学心理学设计》(以下简称《设计》)一书的第一章第二节对该术语所下的定义可以证明(如给弗利斯的信件所示)。这时他的思想已经形成了,并且仅仅在几个月后由书面写了出来。在对新近所发现的神经学的本质,即神经元给予说明后,他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把对神经元的解释和数量化的方法结合起来,则我们得出充满一定量的‘贯注的’神经元的概念。即使这在其他情况下可能为空白的。”弗洛伊德理论在这个时期的神经学上的偏见进一步反映在《设计》一书的同一段中以这种形式所阐述的“恒定性原则”上。给该原则起的名称为“神经元不活动原则”,并定义为“神经元趋向本身数量上的剥夺”。因此,这揭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反论。如我们所见,布洛伊尔宣称他打算沿着纯心理学的路线来治疗癔症病人:“不是从大脑或分子角度考虑,其心理过程将以心理学的语言来表述。”但事实上,他的理论内容所关注的大都是“大脑内的兴奋”以及神经系统和电装置之间的比较。另一方面,弗洛伊德竭尽全力地用生理和化学术语来解释心理现象。然而,正如他自己沮丧的供认,他的病案读来像短篇小说,而他的分析则是心理学的故事。

事实是,1895年弗洛伊德正处于对心理病理情况从生理向心理解释过程的中间阶段。一方面,他提出对“真性”神经症(actual neuroses),即神经衰弱症和焦虑性神经症,广泛地采用化学性的解释(这在他关于焦虑性神经症的两篇论文中,1895b和1895f)。另一方面,他对癔症和强迫症采用“防御”和“压抑”术语作出基本上心理学的解释(在他的两篇关于防御性神经精神病的论文中,1894a和1896b)。作为一个神经病学家,他早期的训练和经历导致他最终拒绝接受心理学的解释为终极的解释,他提出复杂结构的假设,试图可能以纯神经学术语描述心理活动。这种意向在《设计》一书达到高峰,以后不久便被放弃了。然而在他生命的晚年,弗洛伊德继续信奉“真性”神经症的化学病因论,并相信所有心理现象最终可发现有生理基础,但同时,他逐渐又转回到布洛伊尔所表达的观点,即心理过程只能用心理学的语言讨论。直至1905年(在他关于诙谐一书的第五章),他首次明确否认除心理学意义之外“贯注”术语使用的其他意图,并抛弃了所有把神经通路或神经元等同于心理联想的通路的意图。

然而,布洛伊尔和弗洛伊德之间的基本的科学上的分歧是什么?在他的《自传研究》(1925d)中,弗洛伊德说,其中第一个分歧与癔症病因有关,而且可被描述为“类催眠状态与防御性神经症”。但在这卷中还是没有清楚地表达出来。在两人合作的《绪言》中,这两个病因均被认可。布洛伊尔在他的理论章节里明显而最突出地强调了类催眠状态,尽管有点半心半意,但他也强调防御的重要性。弗洛伊德在他的凯瑟琳娜的病史中似乎接受了类催眠状态的概念,而在伊丽莎白的病史中对此概念显得较含糊些。只是在他的最后一章中,弗洛伊德的怀疑态度才明显地表现出来。在以后年代(1896c)发表的《癔症的病因》一文中,这种怀疑态度更加公开地表现出来,在《对杜拉的分析》(1905c)中,他的脚注里宣称“类催眠状态”是“多余的和误导的”,而这个假设“完全源于布洛伊尔的创始”(标准版,第7卷,第27页注)。

但二位作者之间观点的主要差别是:弗洛伊德后来坚持认为性冲动在癔症病因中所起的作用。然而,本书所表现出来的差别看起来没有料想的那么明显。弗洛伊德所认为的癔症的性的起因在他关于心理治疗章节的讨论中有非常清楚的阐述。但是正如他以后所做的那样,他没有在一处地方断言,在癔症病例中,性的病因是一律存在的。另一方面,布洛伊尔以最强烈的措词说及数点有关性在神经症中所起的作用的重要性,特别在书的第245~247页中。例如(在书中第10页注释)他说:“性本能无疑是兴奋性持续增加(及其后发生神经症)的最有力的根源。”并宣称:“女人中,大多数严重神经症的起因是在婚姻的两性关系上。”

为了找到这种科学关系分歧的满意解释,我们似乎应当看到印刷文字后的东西。弗洛伊德给弗利斯的信表明,布洛伊尔是个充满怀疑和保守的人,总是对自己的结论感到不安。有个典型的例子说明这一点。1895年11月8日,大约在《研究》出版后的6个月的一封信中(1950a,信35)弗洛伊德说:“不久前,布洛伊尔在医生学术讨论会(Doktorenkollogium)上发表有关我的重大演讲,他宣称他转而相信(神经症的)性病因学说,当我为他站在我一边而向他致谢时,他令我不快地说:‘我不相信它也完全一样。’你能理解吗?我不能。”在《研究》中,阅读有关布洛伊尔所写的,从字里行间我们会产生此人对他自己杰出的发现有一半害怕的印象。不可避免的是他对尚未肯定的发现有预感而更为难;而且不可避免的是弗洛伊德必然也感到受牵制,而且为他的同事的犹豫不决感到恼火。

这里列举许多弗洛伊德后期的书信,信中提到《癔症研究》和布洛伊尔的事,这样列举是乏味的,但少数例证可表明他对这些方面的态度。

在《研究》一书紧接的数年后所发表的许多治疗方法和心理学理论的简短说明中,他尽力显示“精神分析”和宣泄方法的差异——技术上有创新、他对神经症程序而不是癔症程序有扩展、坚持性病因、建立“防御”动机,以及如我们所知,最后对“类催眠状态”的抛弃。当我们获得第一套弗洛伊德主要的著作——关于梦(1900a)、动作倒错(1901b)、诙谐(1905c)、性(1905d)时——在这之前几乎很少或没有关于这些回顾性的材料,直至在克拉克大学的五次演讲(1910a),我们才发现了广泛的历史性的研究。在这些演讲中,弗洛伊德急于要建立他和布洛伊尔之间工作的连续性,第一个演讲的全部及第二个演讲的大部分已见于《研究》的提要中,它给人的印象:不是弗洛伊德,而是布洛伊尔才是精神分析的真正奠基者。

另一个长期回顾性的研究《精神分析运动史》(1914d)用了非常不同的基调。当然,整篇文章的意义引起争议,不足为奇的是在勾画精神分析的早期历史时,弗洛伊德强调的是他与布洛伊尔的分歧,而不是对他的感谢。他明确宣布不再把他视为精神分析的创造者。同样,在该文中,弗洛伊德详述了布洛伊尔不能正视性移情,并揭示了安娜·O分析这一“不愉快事件”的结局。

接下来几乎就像是公开的道歉——这已在书中提到的——意外地归功于布洛伊尔做出对约束的和非约束的精神能量的区分,原发过程和继发过程的区分。当弗洛伊德(在《释梦》一书中),最初介绍这些假设时,对其归属权未给予提示,而第一次注明归属权是在关于心理玄学的文章《论潜意识》(1915e)第五节的脚注中,并在《超越快乐原则》(1920g,标准版,第18卷,第26~27页和第31页)中予以重注。不久以后,在弗洛伊德给马尔库塞的《简明辞典》(1923a,标准版,第18卷,第236页)所写的一篇文章中出现一些感谢的句子:“在《研究》的理论部分,布洛伊尔对心理的兴奋过程提出了一些纯理论性的观点,这些观点决定了进一步思考的方向……”同样在稍后的美国版本中(1924f),弗洛伊德写道:“宣泄法是精神分析的直接的先驱,尽管有各种经验的扩展和理论的修正,但它仍是其核心。”

弗洛伊德接下来的长期历史考察《自传研究》(1925d),似乎进一步地从两人协作性工作倒退。他写道:“如果我给予的说明已使读者期望《癔症研究》所包括的所有基本素材是布洛伊尔精神的产物,则这确实是我本人一直认为的……关于书中所提出的理论,部分由我负责,但至今其范围不可能确定下来。该理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质朴的,几乎没有超出观察者的直接描述。”另外,他补充道:“难以从《癔症研究》中猜测性在神经症病因学中起到多重要的作用。”并继续再次提到布洛伊尔不愿意承认这个因素。

这以后不久,布洛伊尔去世,用弗洛伊德对其合作者的讣闻的一段引文(1925g),这可能是中止介绍他俩合作的合适的时候。在评论布洛伊尔不愿出版《研究》一书时,弗洛伊德宣称自己的功绩在于说服布洛伊尔同意出版此书。之后,他说:“当他顺从我的影响并且准备出版《研究》时,似乎肯定了他对其意义的判断。他告诉我,‘我相信这是我们俩带给世界的最重要的东西。’布洛伊尔除了贡献他的第一个病人的病案之外,还对《研究》贡献了他的一篇理论性文章。这远非过时,相反,它隐藏着至今人们尚不完全清楚的思想和建议。任何一个潜心研究这种纯理论文章的人都会对他这个人的心理结构形成一种实际的印象,在他长期生活中,他的科学兴趣成为我们心理病理学研究方向中的一个短的插曲。”

第一版序言

1893年,我们出版了关于检查和治疗癔症新方法《绪言》。对此,我们还尽可能简要地增加了我们所获得的理论性结论。这里我们重印了《绪言》,以起到说明和证明我们目的的作用。

我们附录了一系列的病史,所憾的是病史的选择不是立足于纯粹科学的基础上,我们的经验来自于一个受过教育、精通文学的社会阶层的私人实践中。我们经常触及我们病人最内心深处的生活和病史。出版这类素材是对信任的重大违背,同时伴随着病人被大家认识和他们的情况本应只局限于让医生知道,而现在却被他人知道的危险。因此,对我们来说,不可能使用某些我们最富教育的和最信服的观察。当然,这特别适用于性和婚姻关系在病因学上起着重要作用的病史。因此,我们只能用很不完整的证据来支持我们的观点,即性似乎在癔症病因中起着主要的作用,它是心理创伤的来源和“防御”的一个动因——即受压抑的观念来自于意识。对明显是性本性方面观察的病史未予出版。

病史后有许多理论性的见解,在关于治疗学的最后的一章提出“宣泄法”的技术,该技术是经神经病学家之手而发展起来的。

如果我们表示出某些分歧或完全相反的观点的话,这不说明我们观点上有任何动摇不定,而是两位研究者观点上的自然的情有可原的差异,我们在事实和对事实的基本理解上是一致的,只是在解释和推测上不可避免地有差异。

J. 布洛伊尔 S. 弗洛伊德

1895年4月

第二版序言

现在对精神分析不断增长的兴趣似乎扩展到了《癔症研究》。出版者希望有该书的新版,即我们现在的印本。在新的再版中,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初版中提出的观点和方法已向纵深发展。因此,我个人认为,从初版至今我没有积极地对待这个问题,在其重要的发展上,我没有做什么,我也不能对1895年所写的增加新的东西,我所能做的莫过于希望在这本书中我的两篇文章在未做改动下再版。

布洛伊尔

当考虑到我对此书的贡献时,唯一可能的决定是第一版将不做改动而再版。在我13年工作期间,我的观点已发生深远的发展和变化,以致与我早年的观点相去甚远,因此不完全破坏其基本特征的话,用我的早期解释才能做得到。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如愿取消我最初的观点,即使今天,我认为这些观点不应看作是错误,而应看作为有价值的、最初切近的知识,而这些知识只有通过长期和持续的努力才能充分地获得。细心的读者将会察觉到现在的书中增加了宣泄理论,例如,心理性欲的因素(psychosexual factors)和幼稚症(infantilism)的作用,梦和潜意识象征(unconscious symbolism)作用的重要性。我对任何一个对宣泄发展为精神分析感兴趣的人的劝告莫过于开始读《癔症研究》,因而要跟随着那条我亲自所走过的路。

弗洛伊德

维也纳,1908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