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和楚汉手牵着手,在一片陌生的竹林里穿行。芸儿本来是想带着楚汉沿着一条小路跑的,可不曾想,那条小路在竹林深处突然中断。到处是茂盛的楠竹,哪里有路?浓密的竹叶已经完全遮蔽了微弱的月光。夜已渐凉,穿林打叶的山风吹在身上,微微的刺骨。楚汉没有想到,夏夜里的山风居然会这么冷。
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沙沙”声。芸儿吓得扑到楚汉怀里。楚汉心里也是非常紧张,他轻轻地拍了拍芸儿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个人隐藏在一块石头后面,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住发出响声的地方。那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楚汉和芸儿瞪大了眼睛,夜色太浓,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时,一道光束突然射过来,那是一只大号手电筒发出的光芒,在暗夜里,分外耀眼。一个人的脚步踩踏在沉积的竹叶,同时还有走路时碰撞到竹子的声音。那人的脚步很沉,一听就是个重量级的家伙。是梅瑞,不,应该叫他胖礼帽!楚汉和芸儿同时想到胖礼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上来。好在胖礼帽并没有发现他们,他从距离楚汉和芸儿藏身处约三米远的地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四下乱照。当那人走过去,背对楚汉和芸儿时,借着手电筒后部反射的微光,那人的身躯轮廓明确呈现,就是他,自称“梅瑞”的胖礼帽!他脚下发出的沙沙声渐去渐远,手电筒的光亮也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消失。
楚汉和芸儿站起来,向另外的方向摸索着前进。在这茂密的竹林里,楚汉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芸儿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但对这片竹林也不熟悉,她只能凭着感觉寻觅自己认为最可靠的方向。他们完全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只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逃生的欲望让他们忘记了恐惧。
风声穿过竹林,吹动竹叶相互摩擦,那些原本细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泛滥开来,渐渐形成一种巨大的能量,如汪洋恣肆的海洋,无边无际,深不可测。风声时大时小,如同潮汐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波紧似一波……
二人在黑暗的竹林里摸索着行进,没有路,始终没有路。一棵竹子挨着一棵竹子,相距不远,也不是太近,时疏,时密。好在由于长时间在黑暗中,眼睛渐渐适应了环境,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点依稀可辩的影子。两人手牵着手,向疏朗处走,深一脚,浅一脚。一直走到两人气喘吁吁,两腿发软……
楚汉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行了,我实在直不动了!”因为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芸儿被楚汉扯了一个趔跌,随即也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两人歇息了片刻,感觉口渴难耐,咽喉干得像要冒烟似的。楚汉说:“水,水,要是有水就好了。”芸儿说:“找水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庐山到处是水。只是,我们得去找!”芸儿有意把“找”字读成重音。楚汉听出了芸儿的弦外之音,他真的很佩服芸儿,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姑娘,自己身为男子汉都已经累成一滩泥了,她居然还……不行,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楚汉咬牙站起来,说:“走!找水去。”然后抬起右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手表的指针和刻度发出萤光,已经是凌晨3时52分,粗略地算一下,他们已经在竹林里奔跑了六七个小时。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但是,行进的速度明显缓慢。经过一夜的奔波,两个人的体能几乎消耗殆尽,悃意也一阵一阵袭来。
“你听!”突然间,芸儿兴奋地喊道。
楚汉侧耳一听,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到耳畔。“水!水!是水!”楚汉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是啊,他早已经唇干舌燥了。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两个人紧跑几步,蓦然发现前面一片亮光,竟然是一条小路!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出了茂密的竹林。天色已经麻麻亮了。
楚汉和芸儿走出了竹林,沿着小路,循着水声,走了约十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一条小溪潺潺流淌。天色也越来越亮。楚汉牵着芸儿的手奔向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一直到了小溪边,芸儿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被楚汉紧紧地握在手里。轻轻甩了甩手,说:“你放开嘛!”楚汉如梦方醒,连忙松了手。
芸儿洗了手,双手捧起溪水放到嘴边。站起身,看了看楚汉。只见楚汉依然在自己身后,呆呆地站着。芸儿说:“你不早就说渴了吗?还站在那儿干嘛?傻不傻呀?”
楚汉站在芸儿身后,一直注视着这个大山里长大的姑娘。芸儿像一块未经琢磨的璞玉,带着与生俱来的灵气,却又美得纯净、自然。听到芸儿说话,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紧走三五步,走到离芸儿不远的下游,刚要弯腰,又听到芸儿在说:“说你傻你还真傻!那是下游,水刚刚被我弄脏……”楚汉扭头看着芸儿,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接口说:“我就在这儿,这水里有美女的香气。”说着就弯下了腰。
听到楚汉的话,芸儿脸色绯红,说道:“你好坏!”又随手捡起一小块石头,投向楚汉身边的溪水,水花溅了楚汉一身。“看你还坏不坏?”芸儿说。
楚汉哈哈大笑。
两人喝足了水,洗净了脸,坐在小溪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楚汉看着芸儿,突然问道:“芸儿,你想过没有,我们的生活怎么了?本来,我们的生活是平静的,你卖你的茶叶,我写我的小说。是什么突然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让我们突然像两个亡命天涯的逃犯?”
楚汉的话让芸儿错愕。是的,为什么?自己的生活本来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她没想过,还一直没想过。楚汉这么一问,她不得不想一想……红绫扇,是红绫扇!她看了看楚汉,说:“是红绫扇。”
“没错,是红绫扇。但是,这样说有些浮浅。红绫扇只不过是一个道具,在这个道具后面,是人类无尽无休的欲望。如果说红绫扇是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里,你和我都是被动的。先说你,红绫扇的主人,苏远,是你的父亲。他想把红绫扇给你,被你拒绝了。换句话说,在你拒绝红绫扇的那一刻起,红绫扇就已经和你没有了关系。再说我,我和红绫扇更是没有一点关系,只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在某个空间,某段时间,恰好让我撞上了这把红绫扇。不明不白地被强行拖进这个游戏中。”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游戏!”芸儿说。
“我知道。你还记得吗?我去Y茶场找过你,我以为你就是梅蕊,要把红绫扇给你,你不要。从那时我就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游戏。可我呢?我就喜欢这个游戏?我是一个作家,我有我的事情。红绫扇关我什么事?还不是一样被平白无故地卷进来?”楚汉越说越激动。
看着楚汉的样子,芸儿有些害怕,试探着说:“要不,你把红绫扇交给他们?交给他们你就没事了。”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把红绫扇交给他们,我们的安全反而会受到威胁,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无法预料。事到如今,红绫扇反倒成了我们唯一的护身符。只要红绫扇还在我们手上,至少,我们的生命是安全的。虽然我们都不喜欢这个游戏,可是,我们必须玩下去。直到我们找到Mary嬷嬷!把红绫扇给她。既然苏远选择了她,我相信,她会有足够的力量处理红绫扇的事。到那时,才会GameOver!”
“很快的,我们今天就能找到Mary嬷嬷,这里,大概是星子县的辖区,只要我们从这里找到出山的路,我们就能搭车进入庐山主景区。”芸儿试图安慰楚汉。
“你去过那座教堂吗?”楚汉问。
芸儿摇摇头,说:“没有,我又不信教。去虽然没有去过,但路是认识的。那一片被称为中央别墅区,原来是外国人的租界,现在是高层领导的度假区,我们一般很少到那里去的。”
楚汉沉默不语。
看到楚汉不再说话,芸儿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树丛中,一些红红的野果子,就说:“你饿了吧!我去采点野果子。”说完,并不等楚汉回答。就径直走向那片树丛。
楚汉并没有在意芸儿的离开。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个神秘的Mary嬷嬷究竟会拥有怎样的力量保护这把众人觊觎的红绫扇呢?
芸儿采了好多野果,用一片大大的芭蕉叶兜着。在溪水里冲洗干净,回到楚汉身边。说:“饿坏了吧?快吃吧!”
楚汉从深思中回到现实,看着芸儿,还有芭蕉叶里的野果。果子不太大,青中带红,像是苹果,不是苹果。
“看什么?吃吧!这是野沙果,甜着呢!”芸儿将盛着野沙果的芭蕉叶放在楚汉跟前,自己先拿了一个沙果,咬了一口。
楚汉学着芸儿的样子,将一只沙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酸中带甜,甜中透酸。边吃边说:“好吃好吃……”
芸儿看着楚汉吃东西时夸张的样子,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也许不应该用可爱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男人,但芸儿的确想不出别的更合适的词汇。她就这样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楚汉,心里泛起一种别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吃完了沙果,两人的体力也得到恢复,只是腿依然有些酸痛。楚汉站起身对芸儿说:“走吧,我们下山。”
“二位好浪漫啊!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楚汉和芸儿循声望去,不觉大吃一惊:胖礼帽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