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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和肾病患者同居的日子(3)

比如今天,我说想去探望马丽亚,他听而不闻,无动于衷。

我恼怒地揪住了黄瓦的手腕:“你让我去看看我的朋友,我朋友的孩子病了,我去看看!”

我的样子一点也不淑女,此刻,我俩坐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来,我们曾经是生活在一起的准夫妻。

可能我的样子震撼了他,他徐徐把车停下,从兜里掏出一包万宝路,啪的用打火机点燃了,吐了一口烟圈才说:“你去吧,明天我再接你。”

我二话没说,打开车门,跳下车子。临走我还略带讽刺地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是不会逃跑的!”

车窗内,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佘老大的销魂居自从被马丽亚接手后,现在的名字叫做“合家乐”。周扬把以前自己供体营的几个供体也搬到了销魂居里,产业扩大了,周扬现在俨然已经成了老板的架势。

从黄瓦的车上下来后,我重新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销魂居。

门口的保镖都换了,想来是周扬担心以前的随从不听从自己,索性就把佘老大的保镖都撤了。

依旧是比较老旧的住宅楼,虽说最近楼市涨价,佘老大临死前留下的这块地皮,已经增值数十倍,价值一百多万。所以,当我看到周扬油头粉面,衣着打扮像一个老板的派头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我只是心想,真是便宜你了。周扬,佘老大诡计多端,他到死也没想到销魂居会落到一个吃软饭的混混手里。

周扬没想到我会来,看到我的时候,正在和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女人说话。看样子,周扬仍旧是改不了吃屎,马丽亚肯定没在供体营,否则他不会这么放肆。

“贾妮,什么风儿把你吹来啦?你不找我,我还正想找你。怎么样?我听说那个耿文思快死了,早进了重症监护室了,可惜啊,一百万泡了汤。”

周扬嘴下不积德,是一贯的毛病,和他计较也计较不过来。所以我只是笑笑说:“耿文思可能还要活几天,现在的确在重症监护室里。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当有些人的犯罪行为被绳之以法后,会不会死在人家耿文思的前头呢!”

周扬听到我话里有刺儿,不过他没和我计较,仍旧保持着嘻哈的作风说:“贾妮,上次说真的,你没逃出来,也算是可惜了。要是你出来了,没准耿文思也不会进重症监护室了,也有可能早就得了五十万了!活该我周扬不该发那笔财……呵呵。”

我无心听他分析上次接应我逃跑的事件,要是真的逃,我现在已经算是逃出来了。黄瓦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在等着耿文思好转,所以,他这次很放心地把我放走,也是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逃走。

我说:“周扬,我来这不是看你的,怎么看不到马丽亚?还有,蛇宝宝呢?”

“那孩子,吵得我晚上睡不好觉,见到我还不让我抱,我都怀疑那是不是我周家的种了。”周扬说起那孩子,一脸的烦恼。

“马丽亚到底去哪了?”我截住周扬的话头,非常不满他竟然对自己亲生的孩子是那样的态度。

正在我查询马丽亚结果的时候,好像是回应我的提问似的,马丽亚竟然开着她那辆奇瑞,很欢快地回来了。

马丽亚戴着一副玳瑁墨镜,样子显得很酷。听说她最近在减肥,比上一次见到的样子,大有不同。

马丽亚一看到我,兴奋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蛇宝宝头上捂着一块胶布,看样子是刚刚从医院输了液回来。她见到我,露出了无邪的笑。

我把马丽亚的蛇宝宝接在怀里,然后随着马丽亚来到了她居住的卧室。

现今的马丽亚,虽说和周扬已经同居了,可是马丽亚说,回到佘老大的床上,却和周扬睡在一起,她会做噩梦。所以她坚持和周扬开辟了另一间卧室,好在这所供体营的房间不少,除了供体们居住的宿舍,还剩下很多空房间。

周扬虽然很想在佘老大办公的藤椅上行使行使家长的威风,不过,毕竟是心里有愧,也不好意思躺在佘老大躺的大床上和马丽亚温存,毕竟这所供体营得到得不是很光明磊落。自己的女人,和佘老大睡了好几年,得到这所房子和供体,这都是马丽亚的功劳。

周扬知道我和马丽亚见面肯定会唧唧喳喳说很多知心话,所以也不忙着上楼,只对马丽亚扯着脖子喊了句:“我叫厨师给贾妮多做一份!”

马丽亚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把墨镜顶在头顶,很休闲地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沙发床里,舒舒服服地说:“贾妮,我现在自由了!佘老大死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房子、供体,还有所有的钱,周扬马上也会属于我。他说马上就和老婆离婚了,这次是真的要离了,没有我,他也没有这一切。我也和他挑明了,姑奶奶我现在是个富婆,养十个八个小白脸都不成问题。所以啊,周扬一听就急了,他对我赌咒发誓,马上就回老家和那个黄脸婆离婚。”

“真是一个识时务的男人。”我一边说,一边逗弄着床上的蛇宝宝。蛇宝宝昨夜一宿没睡,现在被我一逗弄,本来想睡,却睁开了眼,咯咯咯地笑个没完。

“其实呢,现在就是不做供体,我们也能过得好好的。我现在也不想佘老大了,最开始佘老大死的那几天,我眼睛都哭肿了。我听律师说,佘老大临死时,改了三次遗嘱,最初一次,没有分给我和蛇宝宝一分钱,后来,蛇宝宝开口学说话的时候,经常趴着他的背叫他爸爸。律师说,佘老大就是在那几天改了遗嘱的。”

“嗯,佘老大其实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男人。”我对佘老大下了这样的结论。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佘老大和我毕竟有过过节,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反正人也死了,财产也到手了,我也不想那么多了。想多了,死得早,老得快。”马丽亚故作轻松地咬着一口苹果,一边吃一边说。

“对了,贾妮,那个耿文思怎么样了?是不是快死了?还有,黄瓦的民意居最近生意怎么样?最近我联络了几个外国友人,都是得了肾衰竭和肝硬化的。你和你们黄瓦老板商量商量,我们两家还恢复合作吧。以前,佘老大和黄瓦不是一直合作得好好的吗?”

“马丽亚,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已经没有能力帮你了。”我顿了一顿,给她出主意说,“你不是说,周扬一向是个口才好,能力出众的男人吗?怎么连合作这样的小事,也搞不定啦?”

“贾妮,周扬虽说是个能力出众的男人,可是,他不是和黄瓦先生有过一次过节吗?现在周扬每做一笔生意,还交给黄瓦一万元提成呢。要是我们两家合作了,以后的提成也就不用交了。贾妮,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家周扬,把我们的合家乐供体营发扬光大!”

“马丽亚,现在黄瓦和我已经今非昔比,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声音里有点苍凉。

“嗯……好了!贾妮,我知道你也有难处,我就不为难你了。我问你一个秘密,你是不是和那个耿文思……假戏真做了呢?”马丽亚停下吃苹果的手,一双询问的眼睛瞅着我,想从我的脸上发现真相。

“你误会了,马丽亚,我和耿文思真的没有什么,他虽说是一个台湾富豪的继承人,可是却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男人,不怎么炫耀自己的资产,也没什么亲人。”我淡淡地说,觉得没有什么可保密的,我和耿文思真的只是一种类似于亲人之间的亲情,和爱情还离得很遥远。

正说着,周扬上来了,他手里托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是一盘糖醋活鱼,那鱼的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不知为什么,看到这鱼的刹那,我竟然回想起了黄瓦钓鳕鱼的日子。

那时候,我和黄瓦还没有分手,他每一次钓了鳕鱼回来,都要亲自下厨为我煲汤。

看到这条鲫鱼,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现在,都过去了,回忆还留在脑子里,徒增伤感。

晚饭的时候,我已经通过周扬那张时刻不闲的嘴,知道了如今的供体营,经营得并不是很好。周扬一边剔着鱼刺一边抱怨说:“这些个供体们,真是麻烦、累赘、懒惰的讨厌鬼!”

周扬一时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一边恶狠狠地吐着鱼刺,一边说:

“这些个供体,他妈的恨死我了,前几天那个换肝的,切除了一半肝脏之后,我周扬二话不说,信守承诺,没耽误一分钟,给了他五万元的红包。这笔买卖,我只剩下两万元的红利。谁知那供体总是赖在医院里不出来,说是他伤口发炎了,我还以为他吓唬我,想多要钱,我就不给他,让他耗着。谁知道,耗了半个月,那该死的供体竟然死翘翘了!”

周扬义愤填膺,说得滔滔不绝。

我渐渐理清了这件事的头绪,肯定是供体术后没有保养好,受了感染,周扬也不肯出钱给供体医治,那患者把自己的钱花光后,死在了医院里。

周扬继续说:“那供体死了不要紧,麻烦事可来了。现在,供体营里佘老大剩下的那帮供体,都趁保安不注意,偷偷溜跑啦!人家都说我比周扒皮还周扒皮,说我不管供体死活。你说,我周扬是那种人吗?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开福利院的,他感染了应该我负责吗?钱我也给他了,一分没少,他还想怎么样?死了还怪我不学雷锋?是不是大街上每一个病人我都要管一管?”

“那现在,你养着多少供体啊?”我打断周扬的抱怨,问他。

“还能有几个?佘老大的就剩下十几个了,我重新找来了三十几个供体,加起来也就五十来个吧。”

我暗暗心惊,佘老大苦心经营的销魂居马上就要消失了,周扬是一个爱财、势利的小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还和供体争,因小失大,势必会大失人心。看来,周扬的供体营,已经面临倒闭的风险。

晚上的时候,我睡在马丽亚的隔壁,半夜,竟然听到马丽亚骂周扬:

“你又去夜店了?那里面有什么狐狸精在吸引你?”

接着,我就听到马丽亚丢掷枕头的声音,接着是蛇宝宝的大哭。本来我想去劝劝架,后来,我还是没有动身。

清官难断家务事,周扬去夜店,依他风流的性格,也是正常的。

后来我还听到,周扬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为了供体营的将来。我不禁哑然失笑,这男人,不论做什么坏事,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很漂亮的借口。

早晨,马丽亚红着眼睛,送我出了合家乐供体营,门外黄瓦已经等着了。

6.你最好劝劝他们,别玩火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下午,黄瓦会开车带我去探望耿文思。耿文思的病情时好时坏,由于发烧引起了急性肾炎,我焦急地跑到病房办公室,看到王医生正在桌前的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王医生,耿文思还会不会好呢?今天他都不能说话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进行肾移植呢?”

我着急慌忙地说,还以为医生不重视耿文思的病。在我印象里,医院里的医生,对于病人的生死非常淡漠,就跟邻居家里少棵白菜似的。死亡看得多了,就不以为然了。

王医生放下笔,看到我焦急的样子,好像很理解我的冲动,很郑重地说:“贾小姐,你不要着急换肾,急性肾炎引起的尿毒症,需要血液中的抗体消失后透析一段时间,对于肾的成活率很重要。假如提前换肾,很容易造成移植肾的提前死亡。”

我听不懂医生说的专业术语,我只知道,要是不换肾的话,耿文思会死。

我想去看看耿文思,可是护士医生已经不允许我探望了,我只好求护士:“让我进去再看他一眼吧,他病得很重了。”

穿着白衣,戴着护士帽的护士以前一直对我和耿文思的关系存在质疑,还以为我们年龄相差这么大,是由于我爱上了耿文思的钱。现在看到我一天天往医院跑,看到我是真的关心耿文思,对我终于露出了笑脸。他们把我领进家属探望区,在那里面,有个同步摄影机和对讲机,可以和病人直接交流。

“喂?文思,我是贾妮,你还好吗?”

我只看到他的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放下对讲机,我哭了。我没有想到他严重成那样,每次来看耿文思,都盼望着他快点儿好,可是每一次来了,都是巨大的失望。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的情绪很失落,黄瓦依然坐在车里等我。看到我满脸的泪水,黄瓦揶揄地说:“怎么啦?是不是耿文思快要死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自从发现我和他的关系不能挽回后,就变得冷言冷语。这更加暴露了他的丑态,他的可怜和自卑已经深入膏肓。

在车里,黄瓦不知是故意还是找话题,竟然说起了马丽亚和周扬的合家乐供体营:“你那女朋友马丽亚的供体营,你知道不?”

“她惹着你了吗?”我心里一动,可是话语依然冷冰冰的。

是不是马丽亚的供体营和黄瓦有了冲突?

“你那朋友接管了我那老兄佘老大的供体营后,胆子可大!我以前不敢做的事,他们也做了,你最好劝劝他们,别玩火。”

黄瓦和我说这话,是不是周扬做了让他抓住把柄的事?我知道马丽亚不怎么管供体营的事,周扬这小子为了一个“钱”字,可谓胆大包天。

“据我所知,我朋友马丽亚是个好母亲,好公民,她很少管供体营的事情。”我只好为马丽亚辩护着,想从黄瓦嘴里掏出更多的消息。

“你朋友当然是个好母亲,可是,老公却不是一个好老公。佘老大死后,他的供体们由于信不过周扬,一哄而散。周扬为了得到供体,前天到酒吧里迷醉了一个女孩子,还在她的身上挖了一个口子。那女孩子醒来的时候,全身泡在冰块里,惨不忍睹啊!”

我的头一下子懵了,我相信这样的事周扬干得出来。

回到供体营后,我立马给马丽亚打电话,可惜打不通,这愈发增加了我的担忧和恐惧。

耿文思终于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这样,我的白天和黑夜,又将属于了耿文思。医院里,谁都知道我和耿文思是老夫少妻,不过我们很恩爱,在耿文思住重症监护室期间,他们亲眼目睹了我为他操心、难过,亲眼目睹了我日日挂念的眼神。还有的小护士红了眼睛,说要以我们为楷模,和男朋友好好相处。

我去了鲜花店,为耿文思的转危为安选购鲜花,花店老板看到我一个女孩子只身来买花,很奇怪地问:“姑娘,你是给谁买花呢?”

我害羞得说不出话来,我这才知道,原来买花的女人,独自来的很少。

在我这个年纪,大部分是男孩子给女孩子买花的,我有点拘谨地说:“我……我探望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