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生能爱几次:类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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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旧时梦魇(1)

清晨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蔚澜抱着被子静静望着身边熟睡的容颜,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却在这个时候,让她遇见了他。他睡着的时候比平时要柔和许多,那张总是冷峻凌厉的脸,此刻在阳光下轻柔得能溢出水来。

他不皱眉的样子很是好看。

手指不受控制地抵上他的眉,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这人总一副老成样子,其实也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手指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他唇上,都说薄唇的人天性凉薄,想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若没有那些过去,在一起再适合不过了。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笑。

“笑什么?”厉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眸子盯着她,透亮的眼睛里倒影出她苍白的脸,却分外好看。

“如果没有如果,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大清早的她朝他挤眉弄眼开起玩笑,殊不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长臂一伸,隔着被子把她抱近自己,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她下意识想撇开头,可他的手掌自后面扣住她,霸道地让她面对他。

“到我身边来吧。”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酥麻酥麻,蔚澜无言以对,只得用傻笑搪塞。

“不用装,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急着回答我。”他微笑的神情,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不会拒绝他,这样自信与骄傲。

蔚澜望了他许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他身边女子千万,要怎样的有怎样的,这样的他,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只要他开口,多少女人趋之若鹜,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又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他特别相待?

“蔚澜,我很久没有生出想对一个人好的念头了,这些年,我一个人,身边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商场上的朋友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你身后毫不留情地捅下一刀。我时刻警惕,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他顿了顿,随即又笑,“可你出现了。”

而你出现了,我竟又想着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了。

“你曾经对初年也是这种感觉么?”

“那不一样。”他不否认,却也不承认。每个时期对爱的认知都是不同的,他少年时期的爱情全都给了初年,却得不到初年同等的爱。而后来长大成熟,他无数次问自己,那时究竟是爱,还是对爱太过于渴望而急需证明那就是爱。

他与初年,那是少年时的一段错爱,他一个人的爱错,又怎么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蔚澜,那时我16岁,现在我26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分辨得出什么是爱。”他说着已经起身,冲澡,穿衣,又是平日里把自己拾掇得一丝不苟的厉言。

蔚澜懒懒地抱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对她的回答他没有一点意外,像对待孩子似的拍拍她的头,“我等得起。”

屋子里仍留有他的气息,身边的位置还残留温热,然而蔚澜僵着身子,几乎坐成了一塑雕像。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可这些未来里从来没有一次是与厉言有关的,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你我之间,终究永隔一江水。

“唉,厉言这次恐怕真被麻烦缠上身了。”

蔚澜抱着电脑的手一顿,不明就里地去看宋初年,宋初年极少会主动提起厉言,除非这次厉言是真倒霉了。

“幸灾乐祸。”她仍继续埋头电脑里的设计方案。

不知道是高娆故意找她麻烦,还是当真器重她,连嘉丽环球的设计方案都让她参与其中,难道这不该是设计部的事吗?关他们市场部什么事?

“前阵子那个跳楼的张万你还记得吧?”

“何止记得,简直是记忆犹新。”蔚澜没好气地答,当时自己就在现场,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她毕生难忘。那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如此惨烈的死状,那些日子她连续几天都做噩梦,梦里是顾临伸着血淋淋的双手拥抱自己,而在他怀里的她,害怕得发抖。

“那件命案一直在调查当中,前几天警方在张万银行的保险箱里发现一张500万欧元的巨额支票,你猜是谁开的?”宋初年凑近蔚澜眨眨眼睛。

“厉言?”

“蔚澜,你觉得厉言为什么要给一个下属这么大笔钱?要不就是花钱请人消灾,要不就是受制于人,你猜是哪一种?”

蔚澜心里轻颤一下,干脆推开电脑,目光静静落在宋初年身上,宋初年嘴角扬着,饶是如此,仍看不出她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她们多年朋友,以为对彼此足够熟悉,其实她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就像蔚澜不明白此时的宋初年究竟在兴奋什么。

“初年,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这些年他一直对你很好,就算是赎罪,也够了。”

宋初年嘴角的弧度僵硬起来,终于还是等来了这天,蔚澜对厉言动心了。她为他说话,见不得别人说他不好,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进蔚澜心里,攻夺城池。

“你动心了。”没有疑问,而是肯定。宋初年的语气充满了失望,“我原以为,他走不到你心里去,至少在此之前,你对任何男人都是紧闭大门的。蔚澜,为什么是他?”

顾临死后这三年,不是没有更好更优秀的男人追过蔚澜,但蔚澜的心门,始终只为顾临打开,她拒绝温情,拒绝所有真心,连宋初年都差点以为,蔚澜再也无法接受另一个人。原来,并不是她无法接受除了顾临以外的其他人,而是这些其他人都不足够好,不足以让她动心。

蔚澜的沉默更加肯定了宋初年的想法,宋初年忽然握住她的手,“蔚澜,别玩火,火玩大了,容易自焚。”

那一刻蔚澜觉得,其实宋初年早已看透自己的心,她在她面前早已体无完肤。

那日清晨,他踏着阳光而来,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第一次清亮透彻,他微笑着对她说:到我身边来吧。多么好听的话,他邀她到他身边去,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的眼神,没有听过那么动听的情话了?

纵使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那是厉言,是所有女人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的厉言;是商场上冷血无情手段狠戾的厉言;是深沉内敛城府深重的厉言;可不管他是不是厉言,她都无法否认自己被他吸引,被那个笑起来能璀璨了整个世界的男人吸引。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但她清楚地知道,那人正一步步,以傲人的身姿,慢慢走进自己心里。

她期盼着,同时又恐惧着。她曾爱着顾临的心,怎么能为其他男人跳动?

蔚澜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池景和,更奇妙的是,地点居然是在高娆的办公室。她顿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记得最近的几个项目除了嘉丽环球,没有与厉氏的其他合作,为什么池景和会出现在这里?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她一慌张,文件散了一地。

“呃……对不起对不起……”刚想去捡,另一双手已经帮她拾了起来,指间碰触,他的手指出乎意料的冰凉。

蔚澜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词便是:冷血动物。

池景和虽微笑着,可眼神却冷到极点。这种人自己可招惹不起,蔚澜立刻道谢,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他却在她擦肩之际若有所思道:“你就是蔚澜?”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她轻微颤抖,下意识地去看他,可那人却诡异一笑,自她身边走开。

她记得自己和池景和并没有过多交集,这甚至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

“有事?”高娆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见她愣在那里,冷声问道。

“这是嘉丽环球的设计稿和工程进程计划,我拿来给你,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需要你签字确认。”

高娆应了一声,看向电脑,显然并不打算再理会蔚澜,蔚澜悄悄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开。在茶水间的过道上竟意外地看到池景和,这家伙还没走?他靠在落地窗前的栏杆上,姿势慵懒,自他身边走过的公司女职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花痴的还拿手机偷拍。蔚澜扶额,这些人是有多不淡定……她正想假装没看见他,可一只脚才踏进茶水间,池景和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蔚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邀你喝杯咖啡?”

蔚澜一怔,他们认识吗?她转头道:“你泡妞的招式太老套了,跟谁学的?懂不懂与时俱进这个词?现在的姑娘可没那么好骗。”

池景和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但随即便笑起来,这女人有意思,至少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多了。“噢?那就是蔚小姐不给我这个机会喽?看来我还是没有厉总面子大。”

就你也配跟厉言比?蔚澜在心里冷冷想着,脸上却笑得越发温柔。

“我跟厉总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池副总不必拿这个激我,我们这些给人打工的可跟你们比不了,哪有闲时间喝咖啡,池副总也不想我为此影响了工作是吧?”

池景和不禁失笑,“喝个咖啡有这么严重?”

“当然。”蔚澜认真点头,“一不小心就内分泌失调。”

说完,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池景和溜进了茶水间。直觉告诉她,不要和这个男人有太多瓜葛,他不是什么好人,并且很显然他在厉氏和厉言分属两派,恐怕平日里存着谋权篡位的心思不少。不过连她都看得出来的问题厉言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厉言是故意养着这人不成?

手机“叮咚”一声,她拿出来瞥了一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下班等我。”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信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发信人那一行,赫然显示着“厉言”两个字,那个沉稳的一丝不苟的男人居然也会发信息?她脑子里浮现出他的身影,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好看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敲打,嘴角或许弯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因为厉言一个短信,蔚澜几乎拖到最晚才走,一个池景和就已经让公司那些女同胞犯花痴病,她实在不敢想象比池景和更优秀英俊的厉言出现会有什么效果,她更不敢在下班高峰期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她一下楼就看到厉言的车子停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跳上车。

“做亏心事了?”始作俑者显然还未自知,好笑地盯着一脸防备的蔚澜。

“在你面前神仙也不敢做亏心事啊。”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想他简直火眼金睛,她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果然……

“你在意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这人的心思何其细腻,一个细微的眼神动作就能猜透对方的心思。

蔚澜一个哆嗦,心尖儿颤了一下,她在他面前简直赤裸裸。

“我们去哪儿?又吃饭?”她惯用的伎俩,故意傻笑着转移话题,厉言也并未纠结那个问题,摇了摇头。

答案在10分钟后揭晓,蔚澜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厉言会带自己来这个地方——敬老院。半个月前她曾在相同的地方见他独自落寞,宋初年说他母亲住在敬老院,难道真的是……天之骄子的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厉言很自然地揽过她,轻笑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我当然意外,为什么来这里?”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揽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蔚澜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可以用许许多多的词语来形容,但这些词语里不该出现“脆弱”。强大如他,怎懂什么是脆弱?

她跟着他上了二楼,在最里面朝南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进去,那一刻脸部紧绷的线条变得柔和,蔚澜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花了眼。里面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只能看到侧脸,但即使是这样,也可以看出年轻时候一定是十分美丽的女子,她的目光不知望着何处,目不转睛,长久地凝神。

厉言就那么看着,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可他的眼神里渐渐凝聚痛苦和隐忍,眉梢纠在一起,似乎难受到了极致。

蔚澜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微微用力。虽然不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力量能不能传递给他,但至少她不会觉得自己束手无策。她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带进了他的世界,他的控制范围内。而她完全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利。

很久之后,厉言才牵着蔚澜下楼,在敬老院后面的凉亭里坐下。他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那是我母亲,我想看看她。”

像是解释,又像自言自语。

“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但眼睛里的狂风暴雨凶猛得可以毁灭世界,那些痛楚清清楚楚地展现在蔚澜面前,令她不知所措。他为什么要把这一面展现给她看?难道看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就不能走掉了吗?心里稍许埋怨,但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来。

“那为什么不进去?那样看着,她也不会知道的。”

“她心里怨我,大概是不愿意见到我的。”厉言自嘲地笑笑,周身被阴霾笼罩,整个人阴郁异常。

“我19岁的时候,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弄了个私生子出来,我妈知道后和我爸吵了整整三年,原本和睦的家庭从此支离破碎。那时公司的情况并不稳定,许多人都觊觎我爸的位置,我爸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腹背受敌,后来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让我爸没了命。那时我在国外,醉生梦死,我妈怎么都联系不上我,等联系上我时我爸已经死了一个月,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我妈一边要应付公司里那些老古董,一边又要应付突然蜂拥而至的债主,偏偏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我却没有人影,等我回来后,我妈把公司交给我就再没有理过我,只丢下一句‘我没有你这种儿子’便走了。我23岁正式接管厉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如同没了妈,她在这里住了四年,从来不肯见我,她心里怨我,我也的确不配做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