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夜然处在一个受人所托的尴尬位置,而鲁如花又处在一直小心防备的状态,所谓的交谈,最多也只能说是认识了罢了。告别的时候,夜然仍旧是客气又礼貌,可鲁如花心里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高兴或轻松。她想,也许自己是想太多了,但愿如此。
“坦白讲,今天和你所谈的内容……和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样。”鲁如花自嘲的语气。
“哦?”夜然饶有兴致的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鲁如花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我以为,你会拿出一张支票,然后冷冰冰的对我说: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夜然半皱了眉苦笑:“看来我打电话给你的语气不大好,让你误会了。”
“不是的。”鲁如花摇了摇头,杯里的茶汤袅袅飘飘的热气,透得对面的夜然似乎又模糊了几分、远了几分:“如果我是文初的家人,可能……可能我也会担心吧。”
“你理解最好。”夜然并不拐弯抹角,他看得出来,对面这个女孩子也并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所以文伯父才会有此一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了解文初。没错,他非常好,可是毕竟涉世未深,从小到大一直非常顺利,也非常单纯。而你……我并不是批评你,可你的生活对文初来说,也许稍嫌复杂了点。你们认识还不到半年,交往也不深,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有一天也许会觉得对方其实还很陌生,并且同彼此的生活习惯是格格不入的。如果真有那一天,吃亏的往往是女孩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鲁如花打断了夜然,她并不怪夜然的直接。她明白,站在夜然的角度,能够用那样的语言来表达也许已经是最婉转的说法了。
“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了解文初。”鲁如花微笑着想着,说着:“其实有的时候,我连我自己都不大了解。我总以为自己很累了、支持不住了,可是每次又都挺了过来。夜先生,你说的对,我和文初交往不久,相互之间的了解真的不是很深。可是人和人之间相处的感觉并不完全取决于时间的长短。他的确很单纯,不高兴的时候会立即说出来,高兴的时候又蹦又跳像个孩子。我想……我想你大概已经对我的生活做了个大概的了解,的确,对于文初来说我可能是太复杂了,可我还是那句话,没人能够代替文初做决定,只要他愿意试着了解我,那么……两厢情愿的事情,谈不上哪个吃亏。”
“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夜然瞧着鲁如花,意味深长的问。
鲁如花沉默了一会儿而已,淡淡答了句:“我是对文初有信心。”
夜然笑了起来:“和你谈话,我总觉得你不会只是十九岁,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你下一个面对的可能会是文老爷子,文初大概没对你说吧,文老爷子快回国了,专程回来。”
“就因为我?”鲁如花愕然。
“也为了文斐。”夜然简单回答着,并不隐瞒。
应该说来,他今天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坦白说,他开始对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儿有点担心了,文家并不势利,但是文老爷子一向强势,所以文斐文初两兄弟才会一直对他们的父亲抱着那样敬而远之的态度。如果鲁如花是个温婉的性格,可能还比较容易被文老爷子所接受,可现在看来……反倒未必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鲁如花,夜然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苏年华,她们两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气质,如果说共同点,可能只有一个:倔强的眼神。方才鲁如花回答他的问题,说她对文初有信心。可她的信心来自于哪里?感觉吗?
夜然很想对她说:感觉也许是最不可靠的来源。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忍心……
……………………
夜然说的没错,几天后,文初的父亲,也就是文略语回国。
文略语回国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去接机,而只是在住进夜然名下的夜氏会所后,派私人助理知会了文初一声而已。就连文斐也是事后得到消息,连夜带着方大大从L城赶回S市。
之后,由文略语“钦点”,文家“全家”的团聚宴,设在夜氏位于青峰山顶的会所,之所以选择了夜氏会所而没有选择文斐经营的酒庄,也正从侧面反映出文略语对酒庄的无视和不以为然。
虽说从小在S市长大,可鲁如花却是第一次来到青峰山顶,除了没有时间,同时也因为这山顶一向比较神秘,传说是属于私人地界,原来所谓的“私人”就是夜氏,景色果然很美,也很“特权”。
除了景色,鲁如花感兴趣更多的则是会所的钢琴式联排建筑。看得出来,这建筑设计的匠心独具,非常有个人风格,而且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无一不浸透出设计师精雕细琢的痕迹。在S大,鲁如花的专业就是建筑学,她甚至在想,这个会所完全可以做为课外参观学习的一个采风地点了,可惜……这里的主人也许不会同意。方才在会所门口又见到了夜然,不过在文初面前,还要装成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打着招呼。夜然的戏演的很好,眼神都不会晃一晃,鲁如花觉得很无奈,这样戴着面具的人生,好吗?
闲聊了几句,夜然就离开了。文略语的私人助理下来说,让文初他们再稍等一会儿。反正文斐和方大大也没到,文初就拉着鲁如花出来透透气,顺便再讲些“注意事项”。
“如花,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文初的脸骤然在鲁如花面前放大,皱着眉问着。
鲁如花怔了下,心思从长廊顶部的石雕上收回,安静的看着文初:“我在听,你刚才说的是,你的父亲不喜欢女生披头散发,所以我今晚梳了个老气横秋的盘发啊。”
文初瞧着鲁如花,命令自己扯出个微笑,却是极勉强。
他的紧张是从昨晚就开始了。文初清清楚楚的知道父亲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回国看看”这么简单,说的更明白些,父亲第一是为了方大大,第二就是为了鲁如花。想不到父亲会这么紧张他和文斐的事情,只不过,很难说他紧张的究竟是因为担心儿子,还是担心文家会失了面子了。
他怕,他了解父亲的个性,他知道父亲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固执的心。他昨晚想了整晚,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自己绝不能再任由父亲的摆布,从专业上他已经屈服了,在感情上一定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他在脑海里设计了无数在餐桌上可能发生的场景及应对方案,总之他不会让鲁如花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人的不公平对待,这点,他保证。
一整天的时间,他带着鲁如花进出各大商场,只为选一套合适的赴宴装。父亲不喜欢女生衣着鲜艳,所以他帮鲁如花挑选了一套纯白的羊绒套装裙,另配了同款同色系的长靴、外套、披肩、手包。
当鲁如花从换衣间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安静娴雅、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很美,可不知道为什么,文初心里就是恍惚了下,他没办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也许是紧张吧,即将见到父亲的紧张……
“文初,你的手冰凉。”鲁如花握住了文初的手:“你父亲就那么可怕吗?不过是见个面,吃个饭而已。即便他不喜欢我,我对他也没什么威胁啊,我们现在刚刚大一而已……”
“你胡说些什么!”文初嗔怒:“什么叫没什么威胁,你对他是大大的威胁!你明明就把他儿子抢走了。我警告你鲁如花,你做过的事情要负责,休想玩弄我一走了之!”
鲁如花愕然听着他的指控,苦笑:“文初,我是该夸你中文水平有进步,还是说你讲话驴唇不对马嘴?”
“可是……”文初犹豫的神色。
“可是什么?”
“如花,我让你穿这样的衣服,改变发式……”文初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不是说你从前不好,其实我更喜欢本色的你啊,只不过你也知道老人家规矩会多些……我绝对没有想改革的意思!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鲁如花笑着打断了他:“我没有不高兴,你以为演电视剧吗?我的自尊心没那么脆弱,谁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漂亮些见家人呢?换作是你见我的父母,我可能会命令你更庄重也说不定呢,文初,别为我担心。”
“你真的……没事?”文初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