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家的那些日子,晴儿很少这样开怀。那时候,晴儿胆小怕人,一天总要哭几次,小鼻头从来都揉得红彤彤的,叫人心疼又心酸。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些天,突然有一天,晴儿失魂落魄地回来说,向老板要走了。
她安慰晴儿,说向老板家里还有位老夫人,向老板要回去侍奉照顾。他一个大男人,家中没有女眷,又怎么照顾老人?
还有他的衣裳,好像从来就是那么几套……没人给他做,他就不能叫外面的做么?
自从向老板离开后,晴儿就安静下来。每天跟在她身边学做针线,有时候会不留神地抬头问一句,“为什么向叔叔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向叔叔家不在这里啊。”
“我给向叔叔说好了,叫向叔叔把家搬来这里。”
童言无忌,她只能这样想。可她根本没有想到,秋天的时候,向老板真的出现了,不,还有一位满头白发,步履阑珊的老人。
他们唐突地出现在顾家门口,并去拜见了顾老夫人,而这位老人,真是向老板的祖母,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真的很老了,她没有顾老夫人那么康健,眼神也不太好,可一眼就认出晴儿来。招手亲昵地叫着晴儿,略带不满地说:“晴儿不听话,为什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害的我要坐了几天几夜的船,又坐了轿子才看到你。下次不许走那么远了,我老了,你们走的太远,我跟不上。”
不知为何,敏惠觉得眼眶通红,看着向老夫人宠溺地搂着晴儿。在邱家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婆婆也能这样喜欢晴儿,而不是打骂。
之后又暗暗责怪向老板不孝,向老夫人一把年纪,如何禁得起这般颠簸?万一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他是粗枝大叶的男人,经常在外面的奔波,自然是禁得起的,可向老夫人……
敏惠想的入神,晴儿忽然指着她给向老夫人说,“这是晴儿的娘。”
向老夫人眯着浑浊的眸子看了好几眼,冷哼一声,嗔怪道:“太不懂事儿了,在亲戚家能一直住下去吗?不管你和那不孝孙子闹什么别扭,哪有不回家的理儿!还不许我老婆子见见,我这重孙女。”
敏惠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刚好出言反驳,一想她老人家年纪大,已经有些糊涂,何必去计较她的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反正都是自己人,大伙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真的在意这些话。
后来,敏惠才知道,向老板真的在上京买了一座小宅子,离顾家相对而言比较远,要半个时辰的车程。即便如此,向老夫人每隔一天就要来一趟顾家。
顾老夫人每次都热情接待,而向老夫人每次都说同样的话,说晴儿不听话,说敏惠不懂事,闹了别扭,竟然就在亲戚家长住不回去了。为此,有一次她还带了礼物,说是感谢顾家照顾她们母女。
敏惠意识到失态有些严重,所谓人言可畏,向老夫人和向老板如此作为,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不守妇道,守寡也不安分。
敏惠气冲冲地找到向老板,每次向老板出现,她都避而不见的,可现在她不能继续回避下去。向老夫人是年老有些神智糊涂,向老板却不糊涂。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自己没脸继续在顾家住下去,可脱离顾家,自己和晴儿的安身所又在何处?
可向老板竟然理直气壮地说:“祖母身子骨每况愈下,横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没见到么?她很喜欢晴儿,虽然晴儿不是她的亲重孙女,她已经当做了她的亲重孙女,我亦然早已将晴儿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你可以不管我,我也只求你可怜祖母的份儿上,让晴儿多陪陪她,她能有盼头,安详地度过最后几年。”
是啊,向老夫人很喜欢晴儿,她自己老的连走路都要人扶着,坐下的时候,非要抱着晴儿。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满足而安详的。
向老板再没有提要娶敏惠的话,可众人似乎都偏向了向老板。表嫂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忘掉邱年生那个混账,你和邱年生已经和离,初嫁从父,再嫁从己。但,如果你真的嫌弃向老板相貌丑陋,就去给向老夫人说清楚,虽然向老夫人会难过,可好过这样让你左右为难。”
敏惠心软,向老夫人那么喜欢晴儿,自己乍然说起,不知她会如何?向老板于晴儿有救命之恩,如果伤了向老夫人,别说报答向老板的恩情,更伤了向老板的心。
就连顾老夫人也说过,“古往今来,寡妇再嫁不是没有,咱们都是小老百姓,为的是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倘或一味地去关注别人的目光,岂不是一辈子皆为别人的眼光而活?”
寡妇再嫁,要背负许多异样的目光,可不单单是自己,还有向老板。向老板不丑,只是乍然见到满脸大胡子,又高大魁梧的他会害怕而已。他虽然死过老婆,可家境不错,即便要娶年轻的姑娘家,也不是真娶不到愿意嫁给他的。
他为什么非要娶自己呢?就因为晴儿么?
敏惠的心一直没有宁静过,作为寡妇这是绝对不应该的,她深深地厌恶这样的自己。因为,她想到向老板娶她是因为晴儿,她竟然难过。她软弱,可不糊涂,自己的心不能平静,就已经是不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对向老板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就在此时,向老板第二次提亲。姨妈静修不问这些事儿,娘家父亲已经去世,后娘依靠不得,她住在顾家,顾家辈分最高的是顾老夫人,他任旧向顾老夫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