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道:“这有什么,十姑娘伤成那样,到底保命要紧啊。”
原来,秀珠回来尼姑庵原是叫了人送的,可因为下雨,都劝秀珠等天气晴好了再走。秀珠不肯就自己驾车下山,她一个姑娘家,虽然以前是丫头也经常出门,可毕竟没有驾车的经验,不出事才叫奇怪。
也或者,她是希望出点儿什么事吧,这样吕氏会更加心疼,其他人也会更加内疚。可事儿是出了,伤也比较严重,吕氏也非常心疼,午饭的时候,亲自去喂她吃。但她的闺誉名节受损,也已经成了定局。
下午,秀珠的情况略略好了一些,她虽受了严重的外伤,却没有骨折等内伤,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到了晚间便能下床走动,只是吕氏心疼她,叫她好好儿躺着。秀珠眼眶微红,诺诺道:“叫义母担忧,实则是秀珠的过错,只是连日来夜夜噩梦缠身,终是不放心想回来看看义母是否安好……”
吕氏慈爱地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心疼至极,“我能有什么不好?倒是你怎么就这般认死理儿?不嫁人就不嫁人,何苦非要这样叫我心里难受?”
秀珠微微侧开目光,贝齿咬住嘴唇,半晌才问道:“送我回来的那位恩人呢?”
吕氏目光不由得冷下,想到秀珠回来时那狼狈的模样,秀珠似是擦觉到吕氏的不喜,忙道:“多亏了他救了我,否则,我大概还在马车底下压着。”
吕氏又心疼又气恼,见秀珠情绪略有些激动,才道:“他还在府里住着,你哥哥亲自谢过他了。”
也不知秀珠与吕氏说了什么,隔天中午,吕氏设宴让顾炎、顾廷煊作陪,在百寿堂抱夏摆了一桌,亲自酬谢潘公子救了秀珠,以此答谢潘公子。
那日下雨,潘公子亦是全身湿透,多多少少有些狼狈。之后梳洗更衣,倒是十分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虽无潘安之俊美,那款款而谈洒脱不羁的言谈举止,却已经胜过顾炎几分。
一时之间惊动了上上下下所有人,老夫人也打发身边的婆子送了些薄礼感谢潘公子,潘公子却婉言谢绝,只说不论什么人,遇上这样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而他恰好遇上,倘或不救心里才不安,委实不敢收什么谢礼。
这谦逊的模样甚得人心,就连香雪也道:“她还真是命好,荒郊野岭的,不是上山砍柴的农夫救了她,偏偏遇上这样一位玉面书生。”
香雪大概说出了所有人的看法,吕氏起初还气恼潘公子这样将秀珠抱回来,之后却对潘公子甚为客气。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如何,潘公子也该娶了秀珠才是。
潘公子并非上京人士,而是南边江浙一代的人,此番上京是探访故人。家中情况甚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是中等偏上,而他还是个秀才,说话间文采飞扬,倒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最关键的是,他原配正妻头几年就病故,现在家中并无妻妾。
小玉冷笑道:“无论那潘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到对他实在没有一点儿好感。”
香雪好笑,“要你对他有好感做什么?只要她对他有好感的罢了。我就不明白,怎么她就这般命好呢?”
童若瑶嘴角弯起一抹清浅的笑,潘公子果真如他自己嘴里说的那样好,又怎么会大肆宣扬救了秀珠。一边说不用感谢他,一边又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何救了秀珠。心口不一,矛盾的行事作风,只要稍稍留心便能发现。
可这些事,和自己实在没有关系,也懒得往深处琢磨。
事隔两天,尼姑庵的道姑才来拜访顾家,听说秀珠受伤,惶恐不已。幸而秀珠没事儿,吕氏也没怎么责怪她们,反而还打赏了香油钱,就把道姑们打发走了。
秀珠乖乖在房中养病,盛情难却,潘公子留在顾家小住几日,自有外面的管事小厮张罗,并没有往后院中来,后院诸人也不再得见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人,只知道此人八九不离十还住在家里罢了。
对此,方氏倒劝过吕氏,“虽然有救命之恩,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这样留在家里住着,多少得留着些心。”
吕氏颇为不在意,笑道:“我瞧着潘公子相貌人品都不错,秀珠岁数不小了,终是不能一直留在家里,幸亏她如今想通了。”
方氏明白吕氏是已经为秀珠看准了那姓潘的人,听得吕氏如此说,明氏暗地里松了口气,方氏却愈发心急,不但不准明氏和明彩兰提告辞的话,还让吕俊一早一晚都来请安,一声一句“姨妈”地叫着,偶尔迫于方氏的压力,他也不得不关心这位便宜十妹几句。
吕氏好似都没留心,任旧客气地留他们继续住着,倒是经常打发人去询问那潘公子的起居生活如何,生怕怠慢了似地。而对方氏等人的心,明显淡了许多。
这样过了几日,秀珠情况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身上的伤口多数已经结疤长出新肉来,她能下地走路,自然也的去老夫人哪里请安。
而对于差不多一个月不见的秀珠,也没人表示出多大的热情,老夫人见了也只淡淡一挥手道:“起来吧,回来了就别再叫你义母成天担心。”
秀珠脸一红,乖顺地站起身走到吕氏身后去。
黄氏似笑非笑看了秀珠一眼,叹道:“秀珠有心为老夫人祈福,没得弄了一身伤回来,不论如何,终究是比我们这些人懂得孝顺。”
秀珠只觉脸颊火辣辣地,脑袋不觉垂得愈发低,老夫人咳嗽一声,目光落到顾炎身上,问道:“那潘公子可还在家里住着?”